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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沉重的赤褐色大门被那男青年一把推开，让门后猝不及防的姜小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你干嘛！”
他没好气地瞪眼看去，若是现在照镜子，姜小白觉得肯定能看到自己的头顶都冒黑气了，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你好，我叫姚璇，这是我朋友，叫周天庆。”
女子一指身边的男青年，继续道：“我们在附近上班，看到你张贴在弄堂口的招租信息，所以过来看看，还有房子吗？”
“是男朋友！”
显然周天庆很在乎这个朋友的定义。
叫姚璇的女子不由白了他一眼，却也是默认了，继而转头笑看着姜小白，等待着他。
姜小白迅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对男女，两人身着名牌，男的帅气英俊，女的妩媚可人，尽皆气质不凡，怎么看都不像是上班打工的。
“你看够没有？”
周天庆看姜小白的眼神一直在他们身上游走，尤其盯着姚璇的时候更是让他心中不快。
“你给我闭嘴！”
姚璇又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天庆这才撇撇嘴不再多说。
姜小白却是笑了，转身让过，一指自己住的正屋，戏谑反问：“我这里都是这个东西，你确定还要租？”
纸扎铺门口随时都放着几个纸人和花圈。
周天庆一看，不由眉目紧锁，之前倒还觉得这个地方僻静，也算难得，没想到是个跟死人打交道的地方，顿觉晦气。
“没关系，我不介意。”
姚璇爽朗一笑。
“小璇，那是死人铺，我们换个地方吧。”周天庆一脸嫌弃加恶心的模样。
“唉，说话注意点，这叫纸扎铺，专卖死人东西，不是死人铺！”姜小白没好气道，反正他也没打算租给这两人。
“我说了我不介意，说说租金吧。”
看姚璇一脸淡然，连姜小白都有些佩服这姑娘的心态。
“小璇，你再考虑一下，活人能住这地方吗？大晚上得多瘆人。”
周天庆说着便是一身恶寒，不由拉了拉她的外衣，示意走人。
“你闭嘴！”
“你闭嘴！”
姚璇和姜小白同时开口，瞪向他。
“你个乡巴佬，你以为是我们要来住吗？要不是……”
周天庆话未说话，便被姚璇一把推到了后面。
“说说租金吧，别理这个人。”
姚璇似乎怕姜小白关门闭客，一脚便跨进了门内。
一股细致的芬芳随着她的靠近，钻入了姜小白的鼻孔中，经过了脑海，传达到了心脏，让他不由血流加速，但嘴上仍旧没好气。
“谁逼你们了？我这可不是给活人住的地方，你们要住也行，两千一个月，少一分不行，家具自备，水电自理。”
姜小白话语刚落，周天庆便嗤笑一声：“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钱字，你……”
“你不爱住就走！成交。”
姚璇打断他，立马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姜小白。
“数数吧。”
这下轮到姜小白傻眼了，他原本就没想过能租给他们，还是以这样的价格，之前的房客连五百块都嫌贵。
要跟周天庆这样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心里也很不乐意，可如今眼下被老头子“卷了包”，迫于生计，姜小白也不得不向万恶的金钱低了头。
至少姚璇还是挺养眼的。
他心中安慰着自己，一把从她手中接过钱，口气顿时软了三分，笑语道：“东西两间房，你随便挑一间便是。至于你……”
姜小白又不屑地看了眼周天庆：“三千一个月，没商量。”
通过之前的几句对话，他已然看清了一些事情，之所以敢如此对周天庆狮子大开口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姜小白何许人？聪明人。
他已经基本确定，这两人绝非什么上班族，不知是何目的非要住这里，尤其是这女子姚璇。而周天庆是陪同她而来的，自然不会放心让自己的女朋友跟别的男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而这个姚璇又似乎对他爱搭不理，所以两人应该也不会同住一屋。
故此，他不住也得住，租金再高也得住。
“你……”
果然，这周天庆气得脸色涨红，却不敢再胡言造次，要是惹得姜小白铁了心不租给他，他就只能睡弄堂了。
两人“对峙”了片刻，终于周天庆还是妥协了。
“三千就三千。”
姜小白一乐，转身就把两人领进了小院。
“你们随意参观一下，我去给你们拿钥匙。”
“呸，参观个屁！哪有人参观花圈纸人的。”
周天庆在身后啐了他一口，这家伙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对姜小白来说，这两人是因为什么而住进来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一穷二白，光脚不怕穿鞋的。
姚璇和周天庆领了钥匙便出门购置家具去了。
姜小白却开始研习起了师父的相书，毕竟做一个合格的“神棍”才是“正途”。
“认星先从北斗来，由北往西再展开……”
他边拿着相书，边参照着其上的口诀秘法，一步一跨，时而跃起，时而平渡。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归正，移星易宿……”
星斗之间，每一步的距离都有讲究，或踩或踏，或快或慢，虽然师父也教过他走位之法，但真正实践起来却是晦涩艰难得多。
“此处要罗盘配合，开始起卦。”
练习了数遍起步式，到正式处就要使用罗盘卜算大衍、六爻之法。
他赶紧进屋，一顿翻找，谁知怎么都找不到那乌黑的奇异罗盘。
“定是师父带走了，想来他怎么可能落下吃饭的家什，老头子除了相书和一堆死人用品，当真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啊。”
姜小白哀叹一声，旋即，一咬牙……
“去淘一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都没有，干什么活。
现在收了租金，多少还能置办些东西，他决定去淘个罗盘。
这种通灵之物，当然是越古越好，年代越长远就越有灵性，甚至有时可能对起卦卜算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姜小白的钱不多，想要用低价淘到真正的古宝奇物，必定不会去那种什么古玩一条街的地方碰运气，那里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价值都被人鉴定完了，即便真正的“暗宝”也不会放在明面售卖，没关系的人根本看不到，看到了也买不起。
作为这一行的末学后进，姜小白自然知道去哪里寻找，鬼市。
何为鬼市？一个交易古物奇宝的市场。
天黑开市，天明收市，多数以冥器为主，见不得光，故而被行内人称为鬼市。
而大多数的盗墓贼，眼力还没有“倒爷”来的精，只知道偷盗，却不知物件的价值。在这个市场，一切全凭眼力，可能你几块钱淘到的东西，放在外面价值却是几千几万倍增长也是常有之事，反之亦然。
看天色尚早，姜小白打算先外出“觅食”。老头子卷包跑了，让他一个晌午心情都很低落，到现在才记起还没吃过东西。
沿着弄堂一路往外慢吞吞走着，姜小白思绪纷飞，脑海中不断浮现着相书之中的内容，脚下不由踏起了“七星”，忽而察觉有人正在驻足观看，发现弄堂口不远，又一个青年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此人似从偏远之地而来，衣着极为朴素，都洗得发了白，腰间斜跨布包，手中一根奇异的棒子，看上去风尘仆仆，却又干净简练。
“七星罡步？”青年开口，缓步接近。
“你认得？”姜小白反问。
青年赧然一笑，似涉世未深，有些腼腆道：“曾经看过，道士用神打术请神上身，祭祀之时也是用的此种七星罡步。”
“请神上身？世上真有神仙？”他的话颠覆了姜小白的世界观。
青年挠了挠头，似乎自己也不敢肯定到底有没有神仙，幽幽道：“既然有‘魂’，那也应该有神仙吧。”
“魂？”
姜小白摇头，什么灵魂神仙，疯子吧？便不再搭理青年，越过他兀自朝着弄堂外而去。
吃饱喝足，已是午后。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姜小白又回到弄堂，但这次径直朝更深处走去。
四合小院坐落在市区边郊，门口这条弄堂朝另一边一直走就是郊外，他要去到那荒山密林之中的鬼市。
野郊之地杂草丛生，泥泞尘土，但被人为踩踏出了一条路，直通大山。姜小白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到夕阳逐渐西斜，他才到达一座山巅。
这山不高，他开始朝山脚周遭仔细眺望，不多久便发现了远处一面黄色小旗系在一棵树冠之上，正随风飘扬。
师父说过，这旗子叫道旗，是道盟允许这样的鬼市存在，基本很少有外行人来这里淘货，以身怀异术，旁门左道之人居多。
找到了目的地，就只等天色黑暗了。
他一路向黄旗方向而去，其间也碰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各自都不搭话，匆匆而过，但目的地都是相同的。
当暮色四合，星斗初上，稍远处的一片空地突然燃起了几堆大篝火，一下把这大山之中的一处照得火光熠熠，驱散了黑暗与冰冷，人气开始热闹起来。
篝火两旁的卖家都如小贩一般，或半蹲着身，或席地而坐，面前放上一块黑布，布上摆着自己想出手的东西。
而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淘客便各自凭眼光寻宝了。
姜小白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随师父来过一次，那时觉得这里连个卖冰糖葫芦的都没有，无聊透顶，而且四周还阴森漆黑，之后再也不来了。
但这次心态就大不同了，看什么都觉得能看出花来。
吆喝的，讨价还价的，人头攒动，此起彼伏，一个个身影在偌大的鬼市中穿梭不休，谁知道你慢一脚宝贝是不是就被人买走了。
姜小白看得目不暇接，但就是没看到罗盘。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新鲜出土的青铜器……”
“最后一只祖传汉白玉碗啦，错过了这辈子就没了。”
“凤凰石！世间唯一的一块凤凰血所化之石，采自古火山腹内。”
呼啦一下，一群人顿时把那个摊贩围了个水泄不通，姜小白好不容易也挤了进去，一看，就是一块拳头般大小的黑色石头，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块焦炭。
待征得摊主同意，有人已经接过手开始查看，几个人均摇头，只有一个老者接过后浑身颤抖不已。
“宝贝！宝贝啊，我要了，我出这个数。”
老者摊开手掌，给了个价。
人群顿时就炸了，看起来这价钱给的不低。
“这不是道门的齐道长吗？眼光出了名的精，既然他都认了，定不是凡宝，我出这个数。”
有人在旁出言，人群又是一阵轰动。
“价高者得，我出这个数。”
“我比你再多……”
姜小白却退出身来，嗤笑一声，这双簧唱的，当局者迷，或许那什么齐道长，恐怕也是和摊贩一伙的，他反正买不起也不想要。
管你什么真龙血凤凰血的，找个罗盘都没有。
正当他失落之际，却看到稍远处，一个落寞的身影孤零零坐着。
那是一个老者，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块乌漆嘛黑的东西，他不吆喝，也无人问津。
但这一刻，姜小白却是心中一动，他感觉到了脖子上的玉佩在微微发热，似乎与那东西产生了一丝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