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者与罗盘

　　姜小白急忙跨步而去，蹲下身来仔细观看。
　　这乌漆嘛黑的东西就是一块罗盘，但跟师父的那块稍有不同，这个黑的更加深沉，其上的卦象阵纹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显得有些斑驳了，看起来也更加老旧，但这绝不是人为造成，而是确有年头的东西。
　　“我可以看看吗？”
　　姜小白抬头，征询老者的意见。
　　老者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拿起罗盘，姜小白胸口的玉佩更是微微震动了一下，让他立时心中大动。
　　这玉佩从小到大都随身佩戴着，从未有异象显现，老头子早上还在电话中叮嘱不得离身，看来真有蹊跷。
　　端详一番，此盘状如龟甲，其上除了阵纹，甚至还有类似龟背的纹路，并且非金非银，非铜非铁，更非其他人造材料，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物。
　　姜小白的眼光有限，他完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和玉佩的反应判断着。
　　这东西似乎……不凡。
　　“老丈，这物件如何买卖？”
　　姜小白觉得若是真宝，对方可能不会就单单为了钱财了，如果真为财，或许也是他出不起的价钱。
　　“此物只卖有缘人。”
　　老者淡然开口。
　　姜小白心头一惊，这是一般电视剧中，手眼通天的高人赠主角宝物的桥段啊。
　　“呸，想多了，什么高人，都说只‘卖’有缘人了，还是要钱。”
　　他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
　　“老丈请开价，我若能承受便买下，若买不起……唉……”
　　姜小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一脸惋惜。
　　“既说有缘，定会有一个有缘的价格，五千零七十块，少一分不卖。”
　　老者头也不抬，依旧缓缓地淡然开口。
　　“什么！”
　　这下姜小白不镇定了，猛地站了起来！
　　姚璇和周天庆的房租收了五千，师父卷包还算有良心，怕自己饿死，留了一百块。中午吃饭花了三十，如今身上正好剩下这个钱数，多一分没有。
　　他一摸口袋，又看向老者，心中暗忖：“他不会也是个相师吧？”
　　买还是不买？这是个今后喝多少水的问题。
　　如果买了，饿了就只能喝水度日了，一时之间哪去找饭钱啊。
　　不买？可能自己就错过一个宝贝了，何况玉佩都给了提示了。
　　姜小白面露难色。
　　“老丈，这个……能不能……”
　　“少一分不卖。”
　　老者不等他说完，断然拒绝。
　　“这老头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姜小白一咬牙，买！
　　他掏空了兜，肉痛不已，不情愿的把钱全给了眼前的老者。
　　老者收起钱，这才诡异地“嘿嘿”一乐，脸上核桃皮般的褶皱堆成了一堆，旋即，佝偻着腰背，转身就走，眨眼便隐没到了身后的黑暗中，没了踪影。
　　“这是个如黑山老妖一般的笑容，我是不是……上当了？”
　　姜小白浑身一哆嗦，瞬间便起了一层鸡皮。
　　拉开外衣，把罗盘揣进怀中，他匆匆便往回路而去。
　　枯树残枝，山野投影，打碎了满地的月光银霜，静谧的小道两旁，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黑暗与诡异，对从小生活在纸扎铺的姜小白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环境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此刻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是罗盘与那个诡秘的老者。
　　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又回到了之前的那座山巅，翻过后再赶一段路就进弄堂了。
　　刚要迈步朝山下而去，忽而抬头，他顿时惊出一身白毛汗！
　　只见山脚下的密林边缘，一个身影正在树荫下半隐半现，借着皎月的银霜，姜小白仔细辨识，确实是一个人。
　　“难道是劫道的？”
　　这也是常有之事，从鬼市出来的人有几个是去闲逛的？不是带着钱财便是身怀重宝。
　　姜小白不由紧了紧怀中的罗盘，当作了护心镜，他已打定主意，要是对方追击，自己便立刻返回鬼市。
　　谁知片刻之后，那山脚的人影却幽幽的从树荫之下走了出来。
　　佝偻腰背，双手负于身后，一头银丝乱发，月光之下，看起来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正咧着干瘪漏风的嘴，一瞬不瞬地盯着姜小白。
　　笑容更诡异了，又是那个老者！
　　姜小白再次浑身起鸡皮，不由咽了口口水，旋即，大声开口，为自己壮胆。
　　“老丈，你不会是想反悔了吧？交易之后各安天命，这是鬼市的规矩。”
　　老者并不答话，依旧咧着嘴无声地看着他。
　　姜小白转头看向身后，有心打退堂鼓，又一想，对方既然也是人，没理由自己一个壮小伙怕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啊。
　　转回头，霎时脸色煞白！那老者居然一瞬间不见了！
　　“这……到底是人是鬼？”
　　他不由想起了晌午碰到的那个青年，他说过，这个世上有鬼魂……
　　姜小白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无异常，等了半晌才一步步挪动着脚步继续往山脚而去。
　　“那老者究竟是何人？他的罗盘说了是卖有缘人，既然有缘，应该不会加害于我。”
　　如此一思忖，他的胆子便大了许多，脚步也逐渐加快，到最后疯狂地奔逃起来。
　　直跑得两眼发昏缺了氧，双股战战，这才大口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此时已离家不远，他不由哀叹连连，真是惊魂半夜啊。
　　也不晓得那老者为何堵自己的路，又莫名消失。
　　忽而，姜小白的耳中传来了阵阵重金属音乐，似离得不远。
　　“大半夜的谁在抽风？”
　　他沿着弄堂，好奇地一步步往家而去，但越接近这音乐就越响。
　　“难道……”
　　姜小白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他赶紧加快脚步，还未离近，便已看到前方灯火通明，音响隆隆。
　　果然是自己家。
　　一把推开院门，刺目的强光照射得他不由用手遮挡着才能视物，只见小院四个角落都各有一盏巨大的射灯，把整个院落映照得亮如白昼。
　　还有一对齐人高的大音响，正播着振聋发聩的重金属音乐，几个人影在空落落的小院中疯狂地扭动着身躯，摇头呐喊，状如疯魔，每个人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子。
　　更不协调的不知是谁，居然把一排纸人立在了院中，充当着观众。
　　姜小白一时愣在了当场。
　　“这还是我原来那个家吗？老头子要是看见这般场景会不会直接把房子户口转到我名下？然后气得双腿一蹬……”
　　“你……你回来啦……来！兄弟姐妹们，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房东，我周天庆的房东！”
　　周天庆看到姜小白呆愣在院中，跌跌撞撞地拿着一瓶酒便走了过来，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了。
　　周遭的那些年轻男女也随之一哄而上，对着他一顿起哄。
　　“你们都给老子滚！”
　　姜小白终于发了火。
　　可是在巨大的音响声中，他的怒吼声只不过是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还没翻起风浪便已被吞没。
　　“哟，乡巴佬，给你脸不要脸……呃……”
　　一个打扮时髦，着装暴露的女子边奚落边吐了出来。
　　“大郎，不要绷着个脸嘛……来，干了这瓶鸡汤。”
　　“惹得老子不高兴，明天就……就叫人拆了你的破院子。”
　　…………
　　叽叽喳喳让姜小白烦躁不已，他眼神瞬间冰冷，扫过一张张酩酊大醉的酒色脸孔，尤其看到那些纸人，让他更是怒从心头起。
　　不由地五指微张，呈现一个奇怪的手印，一下便印向了身边一个男子的额头。
　　这是师父教授的封印诀！
　　“一脑袋浆糊，封你上停。”
　　“出口成脏，封你出纳官。”
　　他又掐印诀，对着刚才呕吐女子的嘴下，一记印去。
　　“封你监察官。”
　　“封你采听官。”
　　姜小白连连出手，把周遭之人选择性地封闭了五官三停。
　　顿时倒了一片。
　　他不知道，在他出手之时，已经产生了相气，故此一个个都晕头转向，昏死了过去。
　　关掉了四周的射灯，拔下了音响的插头，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地上多了一堆“醉鬼”。
　　姜小白叹息一声，正要去搬那些纸人，忽而眼珠转了转，狡黠一笑。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纸人，那今天就让它们好好‘服侍’一下各位客官。”
　　地上的每个人他都“赏”了一个，让他们搂着纸人睡一夜，周天庆是自己的房客，姜小白特意一左一右赏了他两个。
　　做完一切，他便进了纸扎铺，掏出怀中的罗盘再次看了起来。
　　他是怕自己真的上了当，全身家当都打了水漂。
　　好在怎么看都不似一个凡物，古人都用龟甲起卦，可见龟这种物种是很有灵性的，尤其是年代久远的龟甲，更是珍惜无比。
　　不过自己手中的到底是不是龟甲还有待考证。
　　“咕噜噜……”
　　肚子适时地又叫了起来，姜小白这才意识到眼前一个最大的问题，饭钱没了。
　　一大杯白开水下肚，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一走动，便是一阵呕吐感。
　　“算了，明天再说吧。”
　　一头躺倒，他便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