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女

　　第二天萧然就开始了正式的陪读生活。
　　落日帝国阶层分化的很明显，达官贵人的子女是不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起上学的。在御景城，家族背景不够显贵的孩子只能在国家公办的学校或者是教书先生私办的私塾里面就读，而二品官职及以上的大官他们的子女可以和一些皇族、沿袭贵族一起在一起学习。
　　镇北将军本身就是一品武官。而且清家自一百年前就以军功受封为君意伯，地位尊崇，属于贵族。在这种背景之下，镇北将军府的直系子女都可以进入贵族书院学习，清文昊他们自然属于此列。
　　萧然早早地就穿好衣冠，徒步来到镇北将军府上。一辆带有镇北将军府标志的马车早已停在府邸外面，车夫一身朴素打扮，微笑着对萧然点头。
　　清文昊书生打扮，盘起头发，别了一个黑色的发簪。
　　清文昊穿着通体银白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制成的大衣，睡眼惺忪地走到府邸大门前，在门槛里面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眼萧然，随后猫着腰钻进了门帘被车夫敛起的马车门。而后车夫伸手，示意萧然上车。
　　萧然上了车，才发现在外面看这马车并不是很大，实则内有乾坤。马车后壁到马车门，足足有七八步的距离。车上的主座设在紧靠着马车后壁的位置，主座上铺着取暖用的厚厚一层褥子，清文昊懒洋洋地瘫在主座上。在他脚边，一个正在燃烧着的暖盆为这车厢提供了暖暖的气氛。明明外面寒风冰冷，车厢内却温暖如春。
　　萧然坐在一旁的副座上。门帘被放了下来，萧然只能通过马车侧壁上的小小窗口来观察外面的景色。
　　萧然在看着车窗之外，清文昊在闭着眼睛打盹，两人都没有说话。
　　马车在十个步行侍卫的护卫下，慢慢地离开镇北将军府。随后逐渐加速，最终以一个稳定地速度行驶在街道上。
　　马车驶过繁华的东华街，驶过许多王公贵族的府邸，驶过一条专门买卖古玩的街道，驶过喧嚣的菜市场，而后走上一条比寻常道路更宽更长的主道。马车在主道上行驶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
　　萧然在车厢里，看见道路两旁的行人越来越少。一副由纵横的线条构织而成的道路地图在萧然脑子中浮现，象征着马车的红点在道路上移动着。当那个红点移动到一条笔直的粗线面前时，马车刚刚好行驶到主道的尽头，此时车窗外再没有行人，只有墙角处笔直站立的肃穆侍卫。
　　皇宫——萧然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贵族书院到底贵族在哪里。
　　清文昊眯着眼打量萧然道：“被镇住了？”
　　“升斗小民，感于宫殿之威武。”萧然微笑着答道。
　　清文昊“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歪过头去，不再说话。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高大的朱红色宫墙外面，掀起了门帘。一向懒散的清文昊破天荒地好好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弯腰下车。萧然紧随其后。
　　镇北将军府的马车边上，还有七八辆差不多规格的马车，在主道之上，遥遥还有几辆马车正在驶来。不得不说落日帝国的当代帝王胸襟颇大，破除前人旧规，将贵族子弟的学校设在宫墙之内，力图让这批将来必然有一官半职的少年避免变成尸位素餐的纨绔子弟，而是变成有真才实学的人。
　　当萧然紧跟着清文昊走进这面高大厚重的墙壁时，内心不由佩服起谋划这件事的人来。
　　皇宫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权力中心。他以一阶伴读身份进入皇宫之中，在一群显贵子弟之间周旋探查消息，方便至极。而萧然也不认为自己能打败黄越等人当上这个伴读全部都是因为自己能力的缘故，整件事情下来，这其中种种关节，许多他并不知道的暗手，都在幕后之人的谋划之中。他能感觉自己走这条道路走的那么简单，只是因为有人在暗中为他扫除了潜在的障碍而已。
　　皇宫的道路曲折弯曲，总有些让人赏心悦目的盆景或者盛放的花卉，消除人走路所产生的烦躁。当然想来进入这里面的人没几个敢烦躁的，惧怕都来不及。这里面顶尖的园林艺术，服务的只是那些皇族中人，操劳政事的皇上，深居后宫的嫔妃，学习之余的皇子，而非那些提心吊胆的臣子。
　　书院就是一座大殿，正门挂着一块当今皇帝亲手书写的“国才书院”牌匾。殿内端端正正地摆着几十张桌子，大殿最里边有片区域高出地板一尺，上面有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桌，还有一张小小椅子。
　　大殿里边以及来了许多人，这些人衣服华贵，大多容貌都不差。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和身边的人交谈着。萧然留意到许多学生都带了伴读，伴读没有桌子可以用，所坐的椅子也是在主子椅子的左后方，且矮了一小截。
　　清文昊的位置在第三排左边起第一个座位，旁边坐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这家伙坐下来就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夫子还没有来，离上课时间大概还有小半刻钟，殿内的交谈很是热闹。
　　萧然趁此时机好好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座大殿通体采用木石结构，四根粗大的柱子两人合抱，拔地而起，在半空中支撑起大殿的承重主梁。大殿屋顶是琉璃瓦所制作雕饰的，阳光穿过屋顶预留的几块透明区域，照射在大殿的地板上，透明的光柱中，点点缕缕细小蜉蝣般的尘埃游动。殿内的采光很好，明亮而不显阴暗。
　　第一排和第二排坐的人应该是皇子或者亲王子嗣。第三排以及之后的座位坐的是向清文昊这样的贵族子弟和朝内官员子嗣。
　　就在萧然打量四周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清文昊身后座位上的少女。少女也是如同清文昊般束起发冠，一枚发簪别着，眼睛有着水韵，水灵灵的，肤色雪白。她身姿婀娜，曲线起伏，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儿身。她就坐在那，面容清冷，如同出水芙蓉般秀丽，却又有着高山雪莲的清寒。
　　那少女仿佛感觉到了萧然的目光，眉头微微一皱，转过头来，视线与萧然的目光相接。
　　萧然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少女的声音清冷：“听我二哥说你叫萧然是吧，你好好陪我二哥读书，须得尽心尽力才好。”
　　萧然自然称是。
　　他之前便知道镇北将军清关流有个女儿，叫清文妍，容颜美丽，性格冰冷，被好事者列为京城五美之一，殊是不凡。此时一见，发现确实容貌绝美，名副其实。
　　夫子走进来，先端端正正地站着弯腰给下方的学生们行了个礼。这个礼行的是君臣，是行给皇族和显贵这些个庞然大物的。之后夫子落座，所有的学生，无论是皇子王子或是达官新贵的后代，包括他们的伴读，在第一排正中间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的带领下，齐齐向夫子行礼。这一礼行的是师生，无论台下的人身份如何尊崇，如何超然，在这时候，他们都是学生。尊师重道，自古便有之，哪怕高贵如皇子，也不能例外。
　　当今落日帝国的皇帝，在登基之后，再次见到曾教授自己的先生时，依旧恭恭敬敬地执弟子礼。此举一行，落日帝国举国上下，尊师之风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