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汉家皇后:张嫣传 / 第十五章:往事几回眸 2

第十五章:往事几回眸 2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高祖十年初夏,长安,城中一阵亥时报时的梆子接二连三的响过之后,长安便进入了宵禁。此时的南门大街的御道右边,宣平侯府上灯火通明,夜间传来的是父亲张敖与祖母朱氏母子间二人一阵细致可闻的对话。
  殿内一时肃静,过会儿,一时父亲张敖开口慢慢道:“儿子的事母亲不用焦虑,母亲且放宽舒舒心才是。儿子安然如故,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母亲也春秋正盛,将来必然福泽绵延,母亲只须好好将养将养身体,儿子和阿云还要好好服侍您尽尽孝道呢。”说着张敖环顾四周,脸上不由得一阵皱眉。
  朱氏道:“我身体不打紧,主要是你自己的问题,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一切须得小心谨慎行事,万不可再有前事了!再有一次将是对我张氏一门的毁灭性打击。以后君侯必须小心谨慎,不可让人拿乔抓住了差错把柄,不然,百年之后你父亲坟冢凄凉,张氏一族再无后人拜祭了!”
  张敖毕恭毕敬,“母亲说的极是,儿子一切会注意的。也希望母亲能够多走走,保养保养身体,好让儿子多多为您尽孝,也能让孩子们多多得到祖母的疼爱。”
  朱氏随身端过身边的茶,小心翼翼的喝了起来,问道:“君侯从公主房里过来,阿嫣的情绪可稳定些了?”
  张敖请辞道:“孩儿谢母亲的关心,阿嫣一切都好。自从阿云育下阿偃后,阿嫣照顾幼弟,常陪阿云逗笑,又过去了很久时间,情绪是稳定了好些。”
  朱氏忧心悄悄道:“阿嫣这孩子性格内向,淑静,敏讷少言,温润文馨,这次湛清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那叫湛清的姑娘我原是知道的,长的亭亭玉立、花颜月貌的,大姑娘还没出嫁,年纪轻轻为了就阿嫣而死了,说来也亦是令人痛心疾首。罢了,君侯若是放心母亲,便让阿嫣在我这儿多待上几天儿,让我好好开导她一下,说不定有作用。”
  张敖恭谨辞道:“有劳母亲费心了,母亲身体抱恙,应当好好清净休养一番,不宜喧闹,儿子怎敢再添母亲纷忙与聒噪?儿子会好好照顾阿嫣的。”
  不仅别处规矩严格,便是朱氏这里的规矩,也是极严的。
  朱氏的规矩严众所周知,几番对话说下来,满屋的丫头婆子竟没有半丝的声响,席间只有母子二人此起彼伏一字一句的对话。张敖几次动唇想提一件事,反反复复,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因为是自己母亲,实在是不好开口。这件事毕竟非同小可,还是由朱氏自己开口才好。
  一时屋内冷了下来,朱氏抬抬眼看了他一眼,端着茶碗轻轻拨动茶叶,一旁的老婆子瑛姑是个极有眼色的人,见此情景,便轻声招呼屋里的丫鬟出去,亲自把人都赶到二屋的门牙边上,吩咐了几个大丫鬟几句后,才回到殿中服侍。回来便听见朱氏开口说话道:“事到如今已经发生了,君侯还有什么不能开口的呢?”
  张敖垂首而立,这时渐渐地把头抬起来,有意责备道:“母亲真是糊涂,悔不听当初我之言。当初阿云生产阿嫣时伤了身体,也不是不能生育,只是两年内需要好好调理调理,不能行事。这本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无非是儿子多等上几年抱上儿子,母亲倒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儿子纳妾,之后又不止一次的授意群臣逼迫儿子。儿子知道阿云能生育,当然不同意,可母亲倒好,又向阿云下手,三番两次地游说阿云劝我纳妾,硬生生地送了两位姑娘给儿子,其中还有阿云的侍女清荷,侍寝之后,母亲如愿以偿,儿子果真有了两个儿子。之前结婚时我就曾答应了她,今生今世一生一世只能有她一人,可是这件事一直让阿云伤透了心,我知道阿云所以劝我纳妾,并非出自她的真正本心,而是各方面的压力。结果现在呢,阿云有子,母亲又叫儿子怎么办,难道母亲心里就没有愧疚点什么么?”
  朱氏受到儿子的质问,连连哑口无言,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低着头坐着,默默地承受着儿子的责问。自从她当年做下这些事后,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有一天承受儿子的质问了。
  朱氏叹了口气,不说话,像是在责备自己,好久开口道:“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做下了,君侯若是要责备,尽管如此吧。一切都是我的错切,不关他人何干。”
  张敖叹气,流泣道:“母亲胡涂啊!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做此事的是母亲。儿子一早就说,阿云不是不能生育实是没有到时间,一切顺其自然总归是有孩子的,可母亲不停,现在好了好了,阿云有子,这不是令阿云更加难堪么?更加伤透心么?更何况阿云乃今上皇后爱女,公主殿下天家贵女,儿子如今身受天恩,母亲这样做,不是陷儿子于不义?”
  朱氏被张敖一连串的问题责问得哑口无言,也不好开口,毕竟是自己的错,不能怪他,自己默默承受是了。
  瑛姑见状,忙上前解道:“奴婢知道君侯与公主情深似海,不愿做下这样对不起殿下的事,可老太太如何不知,只是这事拖了些许年对谁也不好,如果不说清楚,君侯母子间关系不仅不好,以后日子反而总也不顺当。夫人不说,总也是有自己的道理,毕竟有些事也不好和君侯说说。今日,便让奴婢托个大,与君侯说说。”
  张敖见葵姑开口,忙道:“姑姑说的什么话,姑姑不仅从小便哺育我,更尽心尽力地服侍母亲,对张家鞠躬尽瘁,于我便如同自家长辈一般,姑姑有话尽管说。”
  葵姑是朱氏的陪嫁丫鬟,更是张敖的乳母,哺育他从小到大,也算得上是张敖最尊敬的一个人了。
  此际葵姑便娓娓道来。葵姑不敢受张敖的礼,福了福道:“那奴婢便说了,希望君侯不要责怪奴婢饶舌。奴婢自小服侍夫人,所见所闻不过夸夫人年轻貌美,文静贤德教养好。后来夫人出嫁,嫁给了一位花言巧语的纨绔子弟,庸奴才疏学浅庸庸碌碌,嫁过去后丈夫每日动不动就总责打夫人,每日只知吃喝玩乐,二三其德,始乱终弃,夫人不能忍受,这才逃回娘家嫁了你父亲。后来听说夫家因为行止不当获了罪,虽未抄家杀头,却也门庭没落下来了。这倒是好的。当年你母亲自嫁他,丈夫花天酒地,你母亲一直膝下无子,没了依仗,日日凄苦度日,直到嫁了你父亲这才勉强生下了君侯。那时度日凄凉,夫人总想育下一子,只可惜两胎连育两女,一直未能如愿,丈夫又棍棒加身日日毒打,两个孩子也母亲跟着受苦,临死前一直埋怨夫人为何不是个儿子。夫人这一生最是仁善不过,唯独这件事上最是上心。看到君侯膝下无子,自然而然便跟着心急。如今夫人如愿以偿,也知道自己的错不可饶恕,只是一直苦于不好开口,夫人已经知道错了,还希望君侯不要怪罪夫人了。”
  朱氏道:“君侯责备得对,这事是我太心急了,我知道我做下这些事让公主伤透了心,也知道我的错不可饶恕,我对不起君侯,对不起公主殿下。君侯要打要骂,我全都接受。”
  听罢,张敖泣道:“母亲说哪里的话,还望母亲恕罪,这事如何全与母亲相干,也是儿子责任,都是儿子无德无孝,未能一直开解母亲的心怀,未能知悉母亲心意,致使母亲自己悔恨交加,母亲心如明镜,句句在理,所做之事,也是为儿子考虑。儿子就是怕……对不起阿云,伤透了阿云的心,母亲用心良苦,儿子不该就此责备母亲,儿子万死,儿子万死。”
  朱氏道:“好了,起来吧,别一口万死万死的了,你死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又依靠谁去,你若是轻易死了,那才真是对不起我对不起公主殿下对不起阿嫣了!”朱氏盛起身,示意葵姑将椅子端过来,走下去扶着犹自涕泪的张敖坐下。
  张敖惊诧不已:“这,儿子如何敢劳动母亲大驾,母亲坐。”
  朱氏懊悔不已:“原是母亲自己糊涂,一味顾着张氏一族的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却不曾想伤透了公主殿下的心,公主也是贤德,她常常来看望我,隔三差五的就来给我请安,有时候我真的后悔,我是真的错了,错的不可饶恕,我想向公主殿下道歉,我对不起她。君侯认为该怎么办?”
  
  等瑛姑给张敖净了面,重新上了茶后,朱氏接着道:“且不说天理人情,你也不想想,你现如今刚而立之年,正是膝下儿女成群的大好时候,母亲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张敖这时方才轻声道:“这事也不能全然怪母亲。这事儿子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母亲这也是儿子着想。如今木已成舟,再不能要母亲改变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对阿云更好了!”
  见儿子如此,朱氏懊恼的心情稍微地好了一点,道:“君侯自己看着办吧,母亲已经老了,再不要冷落了若涵也好,这孩子也是孝顺的人儿,命也苦。”
  张敖转怒为喜,缓缓地向朱氏行了礼道:“母亲放心,儿子自己会处理好的。母亲好好休息,儿子去了。”说完走到帘前,碰上个丫头走进来,张敖目光如炬的看来丫鬟一眼,正是若涵房里的,应该是有什么事。
  待张敖走后,朱氏自己喝了一口茶水,许是太急,当即噗嗤的呛了一下,朱氏身边的大丫鬟瑛姑连忙上前给她顺气。
  朱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儿子,护妻心切,至死方休,性子又倔,一旦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如今他知道了,心里一定恨死我这个母亲了。”
  “往前君侯从不会这样,若不是因为我,君侯何以至此?看来真的是我错了,错的不可饶恕。”
  瑛姑劝慰道:“夫人不要太过自责了,与夫人无干,只是君侯不知道夫人的心意罢了,待以后时间一长,君侯自然就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而且又不全然怪夫人,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是奴婢办事不力,奴婢们给夫人您带来麻烦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瑛姑道:“夫人不须自责,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夫人责罚。”
  朱氏摇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一面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办事能力我又不是不知道,世事难料。起来吧,不过一件小事我是君侯生母,君侯不会就此与我怄气的。”
  瑛姑战战兢兢地跪下:“对不起夫人,是奴婢给您惹了祸端,害您与君侯都不快。”
  朱氏抬手:“起来吧,此事不在你,主要是我太心急了!”
  朱氏有意无意,也不知是内心自责的缘故,口气淡淡的,“但愿此事可以有了解,我也不希求君侯能马上原谅我,但他不会一辈子记恨我。”
  瑛姑道:“夫人放心,您与君侯乃是母子,母子哪有隔夜仇,君侯要记恨也是记恨奴婢们。只是公主殿下那儿,只怕公主若是知道了此事,会不会疏远了夫人?”
  朱氏抬抬手,靠在软枕上,叹了口气,“不知道,也许吧。”
  朱氏似有些累人,倾身靠在软榻的靠背上,微阖眼睛,声音渐渐弱下去,屋角檀木几上摆着一盏紫铜薰炉朦朦胧胧散着青烟,默默地盘旋上了云顶。
  从朱氏房里出来往西,西边的一处宫殿便是若涵的寝殿。内里靠墙放置放着一张四方卧榻,铺着细织蓉覃的软糯床单,帘幕上细细地挂着锦缎薄纱,上面并排沉沉睡着两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旁边两个大丫鬟认认真真的守着坐在在榻边的小杌子上,给两个孩子轻轻打着小巧的玲珑透漏扇子,不时地还查探一下二人是否睡熟了。少时,见若涵进来,她们连忙起身行礼。
  “夫人。”两丫鬟道。
  “嘘,”若涵挥挥手,做意不要出声吵了两个孩子睡觉,径直走到榻边去看,只见一个孩子圆胖富态的睡得娇憨可人,真是令人无限喜爱。若涵眉头一松,眼中迷离颇为感触。
  这孩子是侈儿,俦儿的弟弟,清荷夫人的儿子,然而清荷却早已不在了。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涵鼻子一酸,感触良多。
  “扑---”的一声,房门轻轻打开,若涵抬眼一看,眉上是无尽的欢喜,来人正是夫君张敖。
  张敖说,“今日公主不便,便由你侍寝吧。”
  夜来深幽,若涵所居琉璃阁的夜上格外静谧,粉白黛绿的流云五福云罗帐,仿佛一湾静静地流水蜿蜒地下,顷刻间便笼出一方小小天地来,张敖俯过身,由得若涵伏在了张敖的肩上,眼间细细地拨着张敖软袍上的袍角,只是含笑不语。
  张敖思念婉云,本无睡意,便笑道,“若涵一向以端庄持重、稳重恭谨为著,不善男女之情,怎么突然间对我这般亲昵起来?”
  若涵仿佛很久不见张敖,眼里满含着酸楚道:“夫君平日里难得见若涵一眼,这次姊姊处月,若涵好不容易有机会侍寝,夫君难道就这么见不得妾依赖夫君么?”
  张敖望着帐顶,嘴角突然含了薄薄一缕酸楚意味,“对不起,阿涵,最近实在是事情太多,一直都在忙各种各样的事,冷落了你,忽视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下次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你一人抚养两个孩子,肯定很累吧,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不过我见惯了若涵你端庄持重的严母样子,小儿女模样倒是难得看见。”
  若涵默然片刻,慢慢道:“平日里小儿女情肠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争风吃醋的嫌疑。若涵生性稳重恭谨,自是不喜狐媚猥琐之事来邀功希宠,公主姊姊是君侯名正言顺的妻子,若涵若不持重,岂不失了偏颇,让人笑话。”
  张敖略略含了一丝笑影,松开被若涵倚住的肩膀,慢慢的正身过来抱住她,“对不起,近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但可能最近一段时间是,你自己要坚强,我可能很少来了。”
  若涵心头微微一惊,不免含了几分委屈,“君侯这样说,未免是瞧见若涵争风吃醋了,其实君侯大可不必如此,若涵端庄持重,岂不知君侯的难处。君侯此时还能来告诉我,说明君侯心中还是把若涵放在心上的。君侯放心,君侯从今以后只管去照顾公主姊姊,我们母子三人这里生活还是富余的。”
  张敖松了口气,伸手揽住若涵的手臂,道:“你看看,这里你可喜欢?”
  若涵抬头看了看四周,一壁凝视良久。悠悠夏夜,殿内隐隐有风吹进,帐外的长信宫灯黄铜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晃了一晃,映着拂动的帐幔,如水波颤颤,明灭不定。二人的脸色迎着若明若暗的光影,有些飘浮不定,他的笑影淡得如天际薄薄的逶迤浮云,无声无息,夹杂在一丝的苦闷。张敖低下头看着若涵道,“我嘱咐了下人用心布置的琉璃阁,你可还喜欢吗?”
  若涵笑意深绽,仿佛长信宫灯烛火台上哔剥爆出的一朵明艳得灿若星辰的烛花,含了凄楚:“君侯今夜能来陪着我,足见君侯心中还是有若涵的,这便是对我最大的用心与恩典了。”
  张敖不语,二人慢慢的醉入了花丛中宿。
热门推荐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 圣墟 万界天尊 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