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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汉家皇后:张嫣传 / 第十一章:埋血空生碧草愁

第十一章:埋血空生碧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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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姊,姊姊救我!]
  [湛清姊姊救我!]
  [娘,父王,你们在哪里呀?]
  [湛清姊姊,你不要死!]
  [你不要死!]
  [娘,你在哪里呀!][我,阿嫣好害怕!]
  [小郡主,原谅奴婢!][郡主小殿下,湛清姊姊要走了,湛清再也不能侍奉你了!]
  湛清:
  翁主殿下,我走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记得小时候,那时我应该是八九岁吧,也像小翁主你一样大的年纪。记得有一次,我在外面玩耍,玩着玩着,突然出现了一个怪人,一位说怪话的怪叔叔,与其说他怪,不如说他的话很怪。话里有话。其实他不怪,不仅样子慈祥和蔼,与常人无异之外,而且相貌堂堂,四十多岁年纪。只是他说了一些至今我都不能听懂不能明白的话而已。
  记得那是一个阴天,几日前还一直下着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直到第三日才放晴。有一天我在街边玩耍,有个过路的先生看了我几眼,突然放声一笑,对着我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后来也就一路自言自语的走了。心里一直疑惑不解,然而疑惑归疑惑,也没有将它放在心上。玩得尽心,也就回了家。那日回去,我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忽然间觉得家里的人突然变了样,感觉很陌生很奇异,不再是我所记得的那个样子。直到父亲的死,父亲死前告诉我的那些。我不能接受,父亲的死给我的打击实在太大,直到那时我才慢慢的回忆起,其实岁月早有提示,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或许一直假装不知道自欺欺人罢。记得那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骤然间失落了儿女后的无限悲悯。多少年后我午夜呓语声声、睡梦惊醒的一瞬间,仍不能忘记那场灾难。很多时候,我以为睡一觉之后,事情就会有所转变有所转机,那些我喜欢的人、深深爱的人就会回来,可每当我醒来一看,岁月荒凉如故,还是没有改变什么。
  有好几次我在想,人为什么要活下去。人们所谓的命运,又究竟是什么?有好坏之分么?
  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那是一种什么东西。
  ---一种人有活下去的理由。
  九岁那年,父亲病重,药石罔效,医治了好久也治不好,直到快不行的那日清晨,父亲把我叫到床头前,对我说起了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我自幼失母,是父亲含辛茹苦的将我抚养长大,并相依为命。
  父亲说,小清,记不记得你是属什么的?
  我知道自己的属相,嗯嗯地点头答是,戌相。父亲说,那你记不记得多年前那个从你旁边路过口中一直说‘原来如此’的那个人?
  我木纳,这与那有何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父亲说,当年那个怪人来到我家,对父亲说了一些关于我而我不知道的事。他说,我是属戌相的,钗钏金,主凶。钗钏金乃美容首饰,可令容貌增光,皮肤细腻,常藏于富贵妇女之家。然而钗钏金又是不好,金至戌而衰,至亥而病。金即衰病则诚柔矣,故曰钗钏金。形已成器,华饰光艳,生旺者乎?盖体火盛而伤形,终为不喜。
  我顿了顿,惊愕不已,听父亲又继续说道:钗钏金之物,喜见井泉涧下、大溪长流等静水,见之则喜,然则水多泛滥沉灾;如遇大江大河,抑或沧溟之水,则一生多灾多难,贫穷难富,命途多舛,难以长到二十。
  我听得一头雾水。父亲突然提高了沙哑的嗓子眼儿,含着无限的悲伤高声道:“女儿,不要怨怪任何人,这是你命中该有的一劫。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只能暂居于乡野寒烟之处,不能入权谋盛顶富贵荣华之家,一则侯门似海,身不由己,往往明争暗斗,波及下人无辜性命;二来与王侯将相之家命相所忌,轻则犯冲,重则死命。”
  我魂不守舍,焦急地望着父亲那苍老的容颜,不舍地问道:“为何如此?”]
  父亲不说话,流下了泪,悲伤地连连呕心道:“女儿,不能改变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什么。我死后你好投他处去吧,我知道你喜欢邯郸,这些年我一直禁锢着你。是阿爹不好,以后不会这样了。你记住你这一生,你的生命,都是在为保护一个人而生,生生世世。这个人是你命中的贵人,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对待,贵人之命相,与你钗钏金之属相相克相济,你若有幸遇见,必有后福。至于以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郡主殿下,我生来的使命就是为了保护你。现在,我的使命业已完成,我想我也该走了。
  [不,不要!湛清姊姊!你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
  “湛清姊姊,不,不要,你不要走。不要走,我舍不得你!”
  一直以为,那是她最为薄弱的一面,每当夜夜醒来,梦见的每每便是这样的一个场景。那是湛清她六岁以前的所有记忆,是令她一生刻骨铭心的回忆。每当午夜呓语声声的梦想时分,蓦然回首,帘后的身影,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却早已泪如雨下。
  公元前二零二年,高祖六年三月三日,孝惠皇后张氏,诞于河北邯郸赵王张敖、鲁元公主之家。
  高祖九年十月,赵王臣子相国贯高密谋弑君事发,高祖怒,收赵王敖、赵相贯高等系狱。高祖十年二月,废赵王敖,封宣平侯,立皇三子如意为赵王,遥领赵国。
  十年二月,徙宣平侯家人入京师长安。三月,路遇袭,除却家人逝者十之一二,余者无恙。
  桃源小镇突遇袭,芳魂一去无处寻。多年几度梦幽咽,夜半无人应乃嗔。
  长墙连短垣,红泥半人高。
  紫萱椿并茂,剪秋白石荒。
  金玉珠石脆,彩云霞光藏。
  宁为平世人,不作枯骨装。
  雨夜。小镇。无眠。
  今日一早,载着宣平侯家眷的马车,十几人士兵组成的护卫队护卫之下,踽踽凉凉的离开了邯郸城向京都长安飞驰而去。
  因着宣平侯夫人鲁元公主早在三个月前便随高祖皇帝车驾一同回归长安,余下家眷,必须在今日早晨启程一并送回长安。且不言宣平侯此时受皇帝猜忌自身难保,赵国邯郸天高地不易远明察秋毫,虎落平阳被犬欺,士兵们也极是看人脸色办事,上路之后,对一家人的态度是越发地紧逼了。
  阿嫣与湛清、赵王王太后朱氏合坐一辆车,清荷母子和若涵母子合四人坐了一辆车,看上去有点拥挤,其下的四五人,皆是跟随马车徒步行走的婢女。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踽踽凉凉地行着。从邯郸城出来后,径直驶向了长安的官道。中途因为阿嫣几个孩子和朱氏的缘故,马车接连停下了几次,一路随行的士兵早是不厌其烦,连声催促。
  到了中午再次休息,士兵早是累得不行,大大咧咧的想要我们给他们做饭吃,其中有个婢女生火的动作满了,生不出火来,直是被其中一人使劲地踢了好几脚。我可怜她无辜,叫他们住手,却是无能为力。地处荒郊野外,我也实在不能说得太过火,不然他们会把我们丢在这儿。而且我太小,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力,我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的孩子,甚至我的父亲,在以后的很多时间里,还有下狱的可能。并且在这样的环境,自己自顾自保都来不及,哪能顾及他人的死活。
  我的侍卫青冥叔叔就坐在侍女湛清姊姊的旁边,嘴里一口一口的难以下咽地吃着干粮,目光却不忍心去看她们。
  也不知怎的,有一个婢女被一群士兵抓了去,不知干什么,有可能是发泄一下他们的私欲吧。为首的长官看上了我们当中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婢女,被人拖走用强。青冥叔叔看不下去,待他们完事大吉之后他去看那姑娘,早已是衣衫褴褛不成样子。我不敢去看,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是一个悲哀。
  她在丛林树下的草丛里一声一声凄楚的哭泣,青冥走过去,女子衣衫不整不成样子,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撕破成了洞。她在那里不停的哭泣怎么都止不住,青冥站在她面前,侧过脸,将自己找来的一件衣服丢在她脚旁,愤怒说,“这群畜牲,你先把这件衣服穿上吧。”
  她不穿,质问道:“你当时明明有能力阻止的,却为何不肯?难道有一天你妹妹被别人污辱了,你也是这样无动于衷吗?”
  青冥无言以对,惭愧内疚。并非是他自私不肯相救,而是他不想因为他一人的好强而害了更多无辜的人。她不能接受这样污辱,最后她是自杀的。借了青冥叔叔的剑。
  青冥有些麻木,看着眼前女子自杀的血淋淋的尸体,也不知是悲哀疑惑愤怒。他看着那具尸体凝滞了许久。最后有一个自鸣得意的士兵看见青冥在埋葬她,脸上挂着刚刚以为得到满足的笑嘻嘻的笑容跑到青冥面前,大大咧咧道:“不过是一些奴婢,死了就死了,还不过瘾呢!哈哈!”
  青冥看他那样,很愤怒,反身就是一脚,大吼道:“滚!今天不想看见你。”
  士兵忽然被打,晕头转向的分不清天南地北,拍屁股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他也知道青冥是个难对付的家伙,算自己吃苦,悻悻着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日,那些士兵又借口随意毒打奴婢出气,青冥这下实在看不下去了,将人救了下来。为首的军官不屑地笑青冥太痴,众人也都笑他傻,道:“这些又不是你的亲姊姊亲妹妹,不过是一些身份低贱的奴婢,死就死了。真是可笑,这里有这么多几个人,你一个人能救得了几个?”
  青冥面不改色:“能救一个是一个。”
  “再说,就算我们不丢弃了她们,走不出去一样也会死。”
  青冥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你们这般草菅人命,与畜牲又有何异?救下她们,出不出去,就看她们自己的命数,但总比整天受你们这些毒打致死好!”
  青冥给了她们一点盘缠,放了她们离开。众人感激不尽。临行前青冥又嘱咐了几句:从此出去,便是由她们自己自生自灭,能够活下来的,随便找个人嫁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踏足皇家的是非之地。
  很快到了黄昏时分,众人兜兜转转的来到了一处村落,村落的名字很是奇怪:“下山村”。因为马上就要天黑了,众人饥不择路,于是就在这里暂时过夜,明日一早再启程回京,赶往长安。
  “誒,下车了,快点呐,下车了。”为首的军官开口说道:“快一点,大家下车了,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快点儿!磨磨蹭蹭的,还有你,你你你,快一点。”为首的军官瞥了另外一辆马车一眼,还有人没有下来,走过去咧咧道:“上面的人,快一点,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快点儿,我们要休息了!”
  这时青冥看向了这里,车上坐着还没有完全下车的正是赵王的母亲朱氏还有赵王与鲁元公主的宝贝儿女,叫住了那人,连忙快步流星近前来道:“这里是废赵王与长公主殿下的阿姑与翁主殿下,直系家眷,不可无礼。这里交给我吧。”
  青冥交代了几句。半晌,他轻轻地打了马车蓬上的帷幕,探头探脑的露了面,道:“老夫人,翁主殿下,该下马车了,帷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哦,谢谢青冥叔叔。”阿嫣道。
  朱氏扶了阿嫣一同下车,湛清早就在马车前头左顾右盼了。见了阿嫣,连忙迎上来,道:“翁主小姐与老夫人还好吧?”
  阿嫣点头微笑:“还好。”
  朱氏也是波澜不惊:“还没到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的时候。”
  湛清木然,称朱氏为老夫人的确不太合事宜,应该还是称为夫人比较贴切。朱氏不过三十七八四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却又像三十岁的妇人,年轻貌美,皮肤也是保养得极好,仍是徐娘半老,风姿犹存的感觉。
  望见村名,“下山村”,湛清在心想,“莫不是因为太阳要从这里下山天黑,所以这里才取名叫下山村的吧。恰好我们也要在这儿过过上一晚,真是有缘。只是为何这名听上去有些奇怪……”
  “不管了,暂且过上一夜,况且翁主小姐与大家都还在呢,有这么多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脑筋真笨,真是庸人自扰。”
  于是湛清便觉得狐疑不决地走进了村子里。
  刚一下了车,若涵就仔细地看了一眼周围的情景,只见周围方圆十里地方都是山坡丘陵,峰睿和丘壑。美景当前,几处峰回路转,层峦叠翠;叠巘清嘉,又有一里寒塘十处九家,然而此地虽有人当家落户,修起了村落,却丝毫没有一点村落的气息。夕阳西下,她站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有几处升起了袅袅炊烟。问道:“将军,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蹊跷,为什么到了黄昏时分,也没有看见有任何家烧火做饭,炊烟袅袅啊?很是奇怪。”
  朱氏毕竟长了众人好几岁,见识也比较广泛,见多识广,只瞧了这个稀奇古怪的村落一眼,便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所在问道:“敢问将军,既然这里如此奇怪,为何要大家今晚睡在这里,难得将军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么?若是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只怕到时候就连将军也项上人头难保吧。”
  那将军也仿佛害怕出事,顿了顿口水,道:“大家勿要惊慌,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你看现在天也快要黑了,要走也来不及了。既然大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好好地休息一下,暂且度过这一晚。”
  接着,他又吩咐了众人:“大家听着,此处看起来很是蹊跷,今晚大家就两人一伍四人一班轮流值守,各班伍之间千万一定要小心谨慎。还有,注意暗哨。大家听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将军。”众人大声回答。
  “好,各自准备去吧!”
  待众人走后,朱氏与若涵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时靠近青冥,低声问道:“青侍卫,看看这里,你觉得今晚怎样,你会怎么看?”
  青冥一切如常,只是有些忧心地说道:“此处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而是此处的背后,我倒隐隐地觉得可怕。今晚,可能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月黑风高,杀人之夜。
  今夜,此处必将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下山村是一处只有不到十户人家的村子,十处九家,村里人平日里以种植水果为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出晚归,世风淳朴,人人安居乐业。村里的人都是种了一些桃、杏、梨、李等果树,平常时间就只负责剪枝、管理,到了时令主卖水果的农家人,耕织劳作,亲力亲为,安居乐业。村后面的山坡丘陵上,都种了成片成片的果树:
  有桃树、梨树、红杏,还有李树,红的,白的,黄的,蓝的,各式各样,美不胜收。一片如霞的绯红,一片如玉的洁白。
  看朱成碧思纷纷。每当到了每年春天,依旧是桃花灼灼,杏花纷飞,梨花带雨,生机勃勃,春意盎然。各色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迷人。
  然而就在五年之前,地处偏远山区的下山村,与世隔绝,不与世争,一切还是那么平静:秦始皇帝以五十之龄逝于沙丘,赵高胡亥逆谋,矫诏赐死太子扶苏,逼死了守边大将蒙恬,谋朝篡位,其后楚汉之争,社稷倾覆,黎民百姓生灵涂炭,国家动荡不安。是时,有一伙贼人落草为寇,专门打家劫舍,荼毒四方百姓,苦不堪言。后来国家安定,朝廷派了军队围剿寇贼,不幸让为首的首领逃脱,号召人马东山再起,一度兴风作浪,只可惜狡兔三窟,朝廷派兵围剿了几次,不是无功而返就是一败而归。接二连三的,就苦了这一帮无辜乡民,背井离乡,家园破碎,苦不堪言,就连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栽种的十里桃林、杏林和梨林,也曾几度遭了大火毁掉大半。
  暮色四合,细雨悄然而至,随风潜入夜,润物无声,天地间似乎全笼罩在了一层透明的泛着微光的淡薄薄雾中,黯淡无光,氤氲着凉薄与凄楚。忽然之间碧云暮空又仿佛变得明晰了起来,一如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踟蹰在这般的雨中,都在荡涤着各人的心思和身影。
  暮气沉沉,濛濛时雨,一场秋雨绵绵,瞬时而至,悄然来袭,给众人淋得成了一个个落汤鸡般,在雨中奔忙,连忙各自寻了一处茅檐破宇的避雨地方躲雨,忽而间又勾起了众人的离思。
  时隔多年,那雨中的人物早已模糊成缺,早已不见了踪影,一夕成缺,日日夕夕都成了缺,成了那颗心上此生此世都难以磨灭的一份缺憾。
  那是一脉承香的一瓣心香。
  望着窗外远处雨中渐渐明晰可见的一堆火光,有心心好的下山村村民便开始担心起来,却没有任何地办法,只能是望洋兴叹无能为力啊!刚开始的几年,虽说是比较和平,国家蒸蒸日上,但贫苦的劳动人民还有很多。贫苦大众,他们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有上层封建地主的剥削,富者愈富,穷者越穷,两极分化,心里不平衡,加之楚汉之争时期国家社稷尽数崩摧,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人就多了,所以下山村的村民才要一早便关好了门窗早早地睡觉。近些年大汉开国立朝以来虽然有所改观,然其中利害亦是不容小觑。源于此,所以一到太阳下山之后,下山村的村民们便集体关门闭户,杳无声息,所以青冥一行人才会以为如入无人之境。
  “唉,这伙人今晚怕是要遭殃了。”老者此话,显然是真的,青冥等一行人并不知情,还在纳闷儿偌大的村子里竟然空无一人,到底是什么缘由,却实不知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他老汉,快睡了吧。时间不早了。”
  粗布麻衣铺就的床上头上躺了三个人,一位中年妇女,两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两个孩子还在睡梦之中,女子却是醒了,一位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的中年妇女,躺着榻上道:“一天到晚过路的有那么多人,谁有顾及得了几个,再说还有可能会惹祸上身,你就甭管别人的了,早些睡吧,动静轻点儿,别吵醒了娃娃,还睡得很香呢!”
  那老汉道:“誒,好。娃儿他娘,我这就来。”老汉轻手轻脚地放下窗子,将门窗一一的检查了锁好,躺下,仍旧不安地睡着。老汉蝎蝎螫螫窸窸窣窣地翻身,翻来覆去怎么睡也不安稳。
  一度是担心不安。
  屋子很大,差不多是面阔三间的大房。众人喜不自胜,连忙跑进去躲雨,生起火堆。
  生了几堆篝火,火光烛天,众人都围着篝火席地而坐。老屋是废弃了的,破旧不堪,看上去已有了一年半载年头,不时地还有雨滴滴落下来,雨滴如注。但同时也值得高兴的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躲雨的地处亦是不易,能够躲避风雨日头就很不错了,再加上这屋子里恰好有一堆干柴禾,可以随时随地烤火。真是令人兴奋。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阿嫣的头上和身上也被雨滴淋湿了不少,一时青冥生起了火堆,朱氏与湛清忙抱了她近前来烤火,烤干了头发与衣服,预防着她着凉。屋里殿点起四堆篝火,火光大盛,阿嫣被火堆烤的暖洋洋的,沉醉之中仿佛也忘记了他们此前在雨中奔忙的情景,仿佛就像过街老鼠、落汤鸡一般落荒而逃。
  风吹得人有点冷。
  一时冷风大作,透过老屋破了的窗户纸和几处空洞的茅檐屋角直灌而入,吹得众人瑟瑟发抖,唬得众人无不靠近了不少取暖。席地而坐,趁着火光,众人也拿出了各自的干粮来吃,烤上了一点地瓜。
  茶足饭饱,众人席地而睡,就此伏着躺在草堆上休息,今晚只能这样过了。
  湛清平躺着,透过破漏了的屋顶望向天际,此时雨早已停了,晴空放朗,月亮也出来了,星星亦是出奇地亮堂。月光如水,清明而澄澈。
  阿嫣喜道:“这样的星夜里,最是适合看星星的了。”
  湛清点了点头,道:“今晚的月亮与星星都很美,只可惜今夜里只怕不是一个安生的夜晚。”
  阿嫣忧道:“怎么了,会发生什么事吗?”
  湛清摇摇头,精神恍惚:“我也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今夜风平浪静,不不合时宜。”
  “翁主小姐,不知道为何,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阿嫣亦不锱铢计较:“湛清姊姊的意思是说……今晚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湛清道:“我也不知道。一切随缘。”
  ……
  夜半忽梦深,众人都睡着了。
  二人窸窸窣窣地睡了。因着刚才的对话,两人都是内心不安,阿嫣还好,年纪小,懂得事不多,睡得还比较沉。然而湛清却是不一样了。为着刚才的事,这一夜,湛清本就睡得不深,又回忆起了童年里一直挥之不去的一场经历,一个怪人怪语,一个怪命。
  她如今十六七岁,一时想起八九年前那位怪叔叔曾说的话,心底恁自地凉了半截。想着以前,想起自己的父母亲人,也勾起了思乡之情,惧怕之意,怎么睡也不安稳。
  屋外还下着淫雨,今夜注定是个不安生的一夜。细雨霏霏,屋内的人早已累得不行,早早地便进入了梦想乡,余下有几个仍旧睡不着的,坐了一两个时辰,亦在半夜里互相安慰着睡去了。
  快到夜半时分,火堆的柴禾也快燃尽了,火光明灭无几,熠熠闪闪的,有风一吹,仿佛一位是穿着雾隐薄纱的女子在迎风舞动,摇曳生姿。
  午夜,无眠,夜半无人,湛清一个人坐的累了,也独自困倦地沈沈睡去。
  “啊??!!”太吓人了。
  最近她常常做一个梦,梦里有清脆的琉璃瓦朱粉墙,镶嵌入一方瓦蓝瓦蓝的天空,框着一个小小的宫院,院里有一棵老树,老树的枝叶茂密,枝叶扶苏,盘枝虬须,瘦骨嶙峋。梦里的老树刚发芽,老树的半边身子已经不在了,狼籍斑斑驳驳,又空又干又黑,那是有一年这里遭火焚毁的痕迹,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烧得干干净净,将这里的一切化为灰烬,尸骨无存,只有满地呛人的黑灰。老树也未能幸免于难,它的一边身子已经烧去了大半,濒临死亡。也许是上天有所感怀,一周后降下一场甘霖,老树奇迹般地冒出了了一点细芽,这才慢慢的恢复了生机。梦里依稀可见是青白色,有一位身着粉红裙袄的小姑娘站在老树下,那女子年纪轻轻,看上去不过八九岁模样,在树下拭弄着裙摆,这时,出现了一位男子,男子二十几岁,风度翩翩。
  小姑娘站在老树下,那时的老树还没有被大火焚毁,依旧是枝叶茂密,亭亭如盖,草木扶疏。女子拭弄裙摆,一看见了他,笑着向他迎来:
  “爹爹,爹爹。”小姑娘喜出望外高兴极了,笑着向他跑去,男子却已一转身远离她而去,渐行渐远,任凭她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爹爹,爹爹……”
  小姑娘失望极了,一脸茫然无措地蹲在地上哭泣。突然她站了起来,听见远方有人在呼唤她,一转身,眼前的景色,早已是她当年所不曾记得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失望透了。
  一转身,已是时隔多年。梦里依稀是青白色,依稀可见周围仍是清脆的琉璃瓦,朱壁粉墙,高门大宅,侯门如海。
  她忽地变了,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女子,长大了,长高了,也变得漂亮了,以前一直梳的双丫垂髫发髻,也变成了随云髻。
  也是站在树下,女子拭弄着一袭月白色的紫英留仙裙裙摆,忽然间,男子又出现了,满脸微笑着向她迎来。女子喜极而泣,低头拭干泪水,笑着向他跑去。
  “爹爹,爹爹!”
  男子满脸微笑,女子仿佛如沐春风:“姑娘,你是谁啊?你为什么一个人会在这,你的父母和亲人呢?”
  女子拭泪:“爹爹,你明明是我爹爹,你为什么不认我?”
  男子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你爹爹,我只是看见你一个人茫然无措地在大街上走,这才把你带回府中的。你没有家么?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父母把你给抛弃了吗?”
  女子无声哭泣,拭泪道:“你是谁啊?”
  男子微笑道:“我是这里的主人,赵国国君赵王张敖……”
  “我看你也可怜,不如以后你就和我女儿做个伴儿吧?”
  “嗯。”女子点点头,方才止住了哭泣。
  式微,式微,胡不归?
  男子带她见了男子的女儿,年仅两岁的赵王千金,郡主张嫣。
  ……
  刚睡下不久。半夜时候,湛清忽地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吓人,熟悉的是仿佛她也认为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吓人的是梦里预见了她的命运,生于中产阶级之家,无奈突遇天灾人祸家破人亡孤身一人,注定一生命运多舛,不得好死。
  一时被噩梦惊醒了,湛清汗流浃背,却早已吓得失魂落魄,后背径直的凉了半截。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婉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酸楚意味油然而生。眼前的阿嫣,就像当年的自己一样,竟有着那么一点一滴地相似。也曾是一个初秋日的早晨里,也曾有鲜血流淌,也曾凄凉况味。』
  『初秋的早晨,大雾迷漫,硝烟四起,打仗了,四处是短兵相接的战斗声响,她与弟弟刘盈,无依无靠的,害怕极了……』
  『而后,又是父王逃命之时一脚无情无义的狠心飞踢,将她与弟弟飞一般的踢落马下,差一点就成了马下的亡魂了。这是怎样心狠的父王父亲啊!』
  『多年前的流年往事,如同洪水一般涌上心头,历历在目,一时间竟令人不能自已,竟自伤心的悲拗起来。原来如此,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竟能这样一直心安理得的生活下去,一时泪如雨下。』
  『血,那是一地的鲜血!』
  『一个个诡又支离零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是深宫重重内帷里先帝虚弱的病躯,奄奄一息;是国有大丧的天下缟素;是一夕宫变之日似血的残阳;是新帝登基后的不甚哀伤;是皇后位极后宫迤逦逶迤的锦绣,最终凝结于漫天大火之中荣华鼎盛的长乐宫,生生的燃尽了一切。荣华富贵,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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