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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子听说宋一强的公司要赞助路一石画家的艺术之旅。她猜不出宋一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间迷恋起文化艺术来了。宋一强说没看出吧，我骨子里就有一种艺术基因，我一看到路一石画家的艺术家风采，我的基因突然被激发，迅速复制出一个艺术家宋一强来。所以我赞助路画家绝对是爱好，绝对是兴趣相投。翎子说好了艺术家，我们做为普通人当然理解不了你这样的经理艺术家了，你把公司经营的和艺术一样。宋一强说以后就称我们为艺人吧。翎子问路画家的接待谁负责？宋一强说郑小莉。宋一强说如果你想参与，就让你负责。翎子说我不是艺人，你还是让艺人接待艺人吧，他们有共同语言。
之后翎子又打电话给郑小莉。郑小莉听出是翎子，就翎子姐翎子姐叫得亲热。翎子问郑小莉路一石画家的接待工作是不是她负责。郑小莉说是。翎子问路一石画家的女儿路薇是不是和她父亲一块来的？郑小莉说是。翎子说能不能帮我捎个话给她。郑小莉问翎子姐认识路薇？翎子说我们是大学同学。郑小莉说今天中午要举行个招待酒会为路一石父女接风，翎子姐一块参加吧。翎子说我不过去了，你帮我约一下她，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郑小莉说好吧。翎子关照说你就说柳无絮的爱人翎子想见她。郑小莉说到时候我把翎子姐的手机号码给她，你们再详细谈好不好。翎子说谢谢你了小莉。她觉得郑小莉越来越会办事了。
酒会在贵宾楼的一个会议厅里举行。由于之前市里领到已经接见了路画家，主管文化的副市长没有再来。参加的有文化局的领导，画院的领导和当地著名的书画家。路一石穿了一件白色绣龙对襟真丝褂，精神矍铄。路薇穿了一件刺绣黑色及膝旗袍，温文尔雅。酒会由郑小莉主持。
郑小莉请宗院长和邢经理分别致了欢迎词，无非是说路画家的访问，是我市文化艺术界的一件大事，是绘画界的荣幸。我们有幸一睹路画家的风采，并聆听他对绘画艺术的独到的见解，必将受益匪浅，必将促进我市文化艺术，特别是绘画艺术上一个新的台阶。邢经理说，能够参与到路画家的艺术之旅，能够为地方艺术事业做一些力所能及，是佳和祥房地产公司非常愿意做的事情。他指着酒会条幅上佳和祥三个字说，佳和祥就如他名字所宣扬的那样，希望艺术家们创作出佳作，希望艺术家们生活和乐，事业祥顺。邢经理看到媒体记者的摄像机、照相机都指向佳和祥，心里很高兴。
路一石上来就谈到这座城市的底蕴是很丰富的，历史和文化的积淀是深厚的。他说很高兴能够和这个城市的艺术家们结识，希望大家在一起切磋技艺，提高修养，有所收获。有所获就是最大的成就。哪怕是上一个小小的台阶，也是上了，而不是退了。
郑小莉见到路画家的一瞬，就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特别，有一种寻到宝藏似的喜悦。酒会开始后，宗院长、郑小莉和邢经理给路画家敬酒，说了一些客气话。在宗院长和邢经理和路一石攀谈的时，郑小莉向路薇递了个眼色。
“路小姐，有件事给你说一下。”
郑小莉向旁边走开了几步。路薇跟了过来。
郑小莉说：“路小姐在这里是不是有大学同学？”
路薇的心一紧，心想是不是柳无絮知道自己来了。
“是的，”路薇点了一下头，“很多年没有见了。”
“翎子姐让我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翎子？”
“啊，对了，是柳无絮的爱人。”郑小莉把一个字条递过去。
路薇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手机号码。
郑小莉说：“翎子姐说和你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她在等你的电话。”
路薇知道了翎子是谁，她们大学认识，但没有交往，翎子在学生会工作，属于学生中的领导阶层，路薇是平民百姓。但既然是柳无絮的爱人，她是不能不见的。
路薇谢过郑小莉。郑小莉说不客气，她看到路一石和邢经理不时向她这边瞟一眼，好像在谈论自己，邢经理点着头。
酒会结束后，郑小莉在路一石的房间门口站定，整了一下头发。便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开门的是路薇。她看到郑小莉，有些惊讶。
“刚才邢经理说，路老找我要商量具体的旅行安排。”
“是郑小姐吧，请进。”路一石在里面喊道。
路一石靠卧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腿放在脚踏上，带着老花镜在翻报纸。他看到郑小莉进来，把腿从脚踏上收了，示意郑小莉坐中间的三人沙发上，郑小莉没有坐，而是坐到了路一石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路一石让路薇到隔壁房间呆一会儿，他有些事情同郑小姐谈。路薇看了一眼路一石，然后把茶几上的果盘，挪到郑小莉面前。
“小莉妹妹吃水果。”路薇故意把妹妹说得响亮。
郑小莉说：“谢谢路小姐了，刚刚吃过。”
路薇说：“以后别叫我路小姐，就叫我路薇，或者路姐吧。”
“好的，路姐。”郑小莉嘴改得很快。
路薇出去了，没有把门关紧，留了一个缝隙。
路一石把大烟袋里的烟灰磕到烟灰缸里，重新填上烟丝，郑小莉急忙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给他点着。路一石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烟雾。郑小莉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要求。她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下，刚要说话，路一石伸手制止了她。
“路小姐，你们公司赞助我出于什么动机？”路一石问道。
郑小莉说：“我们公司为了提升公司的文化内涵，对文化艺术活动一直有浓厚的兴趣。另一方面通过同您这样的著名画家的合作，也会提高我们公司在全省乃至全国的知名度。”
路一石眯着眼睛听着，“难道没有别的原因了吗？譬如收藏我的画？”
郑小莉觉得路一石的心情好象不错。
“路老，我们当然希望能够收藏您的画了。”
“所以你们就出一百五十万。”
郑小莉点点头。
路一石说：“那你们可做了一笔不划算的交易，我的画还卖不了那么多。”
“艺术无价嘛。”郑小莉打着圆场。
“你们从画院那边购买吧。”路一石说。
郑小莉知道已经隐瞒不了了，索性把和宗院长的商谈全部说了。
路一石说：“如果我只赠画院一幅画，你们怎么分？”
郑小莉哑巴了。路一石好像在故意刁难自己。一幅画怎么分，宗院长肯定不会转让，那么这一百万元岂不打了水漂。总不能把一幅画中间分开吧？
路一石看到了郑小莉焦虑的神情。他叼住烟斗，抽了一口烟，把自己的手伸开，看着上面的青筋。
“我这双手的创造力越来越差了，这些年画的画越来越少了。”
郑小莉听他每说一句，都好像再说“只赠一幅”，“只赠一幅”。接着又想到了宋一强暴怒的面容，自己又被赶回了临时模特队，在大风大雨烈日当头的夏天，在T型台上摆各种造型。
“郑小姐，”路一石轻声叫她，“我们也可以有一个交易。”
郑小莉懵懵懂懂地看着路一石，他不是最讨厌别人和他作交易了吗？
路一石走进里面卧室，一会儿拿着一张画布出来了。他把它摊在地毯上。郑小莉看到是一幅没有完成的油画，画上的女人面孔甜美，没有穿衣服的肩膀非常漂亮，但肩膀以下没有画。
路一石开门见山地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同画中人身材相似。我可以给你一幅我的画，条件是你要给我做模特，帮我完成这幅作品。”
郑小莉曾经给一些影楼拍过宣传广告，但穿得最少的也是泳装照。给路一石做模特，估计是裸体的，这个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她在这方面并非不开放，也并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自信，她还不习惯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艺术。她用身体满足宋一强的欲望，自己只是他宣泄的工具。从道德意识上她觉得自己不干净，怎么能和干净的艺术联系起来。郑小莉脑子转得最快的还是从利益角度想问题。她考虑到如果自己能够直截从路一石这边得到一幅画，就会把要给画院的五十万省下来，揣进自己的口袋。但这件事必需要保密，不能让画院和宋一强知道。想到这里她有些心动。
“路老让我做模特，大概需要多长时间？”郑小莉必需问清楚时间，如果时间久了宋一强见不到自己的话，他会怀疑的。不过管他呢，自己先拿了这五十万再说。
“不好说，短则两三周，长则几个月。”
“我需要绝对保密，对画院，对公司。否则我没法做人了。”
“没问题。”
路一石看到郑小莉欲言又止，就问：“还有什么？”
“这幅画上的是？”
“我前妻。”
路薇在房间里，耳朵却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听了半天没有什么声响，她拿出了郑小莉给她的那张字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然后拿起了电话。
和路薇磁性的声音不同，接电话的翎子声音清脆。
“路薇小姐，你好。”
“你好。”
“很冒昧地约你，我是柳无絮的爱人。”
“不客气。听说我们也是一个学校的？”
“我是学英语的，和无絮一届，和你也是一届吧？”
“老同学好。好久不见你们了。”
“是的。还没有毕业你就到南方去了，这次难得来到这里，我想晚上约你聊聊。”
“好的。就我们两个吗？”
“无絮出差了。他听说你来了，让我一定见见你，尽一下地主之意。”翎子撒了一个谎，她都没想到自己撒谎的语调竟然如此自然。
“好吧，”路薇说。
“那晚上七点，就在金桥大酒店的魔卡咖啡厅，我等你。”
路薇放下电话，听到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路薇知道郑小莉可能走了。脚步声消失后，又呆了一会儿，路薇才推门走进隔壁房间。路一石已经把地毯上的画收起来了。他看到路薇脸色阴沉，便也不言语，自顾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你是不是又找她做模特了？”路薇有些怒气。
“是的。”路一石不看路薇，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你还有完没有？你不是答应我不再画那幅画了吗？”
“我答应了你，但是我不能够兑现承诺，我停止不了。”
“你因为那幅画找了多少女模特了？爸爸，求求你忘了妈妈吧！”
一听到妈妈，路一石眼里的火就冒出来了，“我永远忘不了她给我的伤害。”
“但你不能因此就去伤害别人呀，爸爸。”
“我没有。”路一石捂住了脑袋。
路薇急忙跑到卧室，从床头柜上拿过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两个胶囊，给路一石服下。路一石的头痛渐渐缓解，他慢慢地靠到沙发上，微弱而又坚定地说：“只有画完这幅画，我才能够忘记她，我才能够解脱。”
路薇无奈地摇着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