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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接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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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叶舒眉,轻花吐絮,绿阴垂暖,累累清韵滋生自成。
  绛阙清都的长安街上,行人欲上来时路归,羁人破晓雾、轻寒去,袅袅远处隔叶规声暗度。
  卖花人过天街,晓色担头红紫,盈满筠筐,浮花浪蕊。画楼中人睡醒,眼横秋水。听到新腔,一声接一声,声声催起,吟红叫白,蜂儿蝶儿未知报道何?巷隔东西,余音软美,迎门争买,早起慵懒斜簪云髻。秋日娇容,粉香帘底。
  古往今来忙里过。今古清光,静照人行道。
  长安人醉。
  长安醉人。
  鸿落寒滨,燕辞幽馆,颦眉人少。
  嫩水挼蓝,遥堤映翠,桥畔半雨半烟,鸣禽弄舌,青盘翠跃,蔓草萦心。
  轻盈风信急,檀蘅公主靓妆临水。
  面带冷觑的她危坐寂寥,幽怀逸思,出声生冷道:“世上多情,却被无情恼。光景尤宜少年面。千里同看,不与人同怨。”
  “国乱思良相,家贫思良妻。这个注定‘妻’我的玩偶现在竟被人当作一面‘铜镜’,是个恰当的比喻,有趣至极。”
  瑞香乱翠红倚,檀蘅公主忆起那日那人在长安街上绣毂雕鞍时,自己居高临下和他对视的瞬间。她双目骤的闭起,开阖间势起彪蔚,一挥氛沴静,再起鲸鲵灭。一羽肃天行,檀蘅公主周身转圜汪洋恣肆,气机鼓畅,似有烈烈大风架海,似有韬戈暴起伤敌,似银瓶雪滚翻成浪。
  雾鬓风鬟,气冲霄汉,怖兽壑起,惊禽散翠。
  这如何是位初绾云鬟娉娉袅袅的大汉公主!如何叫人与片刻前还在与母亲娇憨阑情香凝午帐的柔弱女子联系!如何是写出覃思人情饶歧路的《点绛唇》的大家!
  檀蘅公主倾吐浊气,双眸再次开阖,磅礴气力寄深泻远,气截云蜺,洪钟万钧的腾跃意气丛杂而至又霎那复归于平静,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春风解冻,和气冰消。
  湖水澜起方圆,溶溶漾漾,毂皱绿纹,身俱大气魄从二品武夫风流的檀蘅公主此刻不再元气浑然,而是收摄气势圭角不露,她看山说道:“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惠洪大和尚这个人,清如清唳蝉,不为外物迁,竟身心尽皆踏入了那个不可知的境地,可徒子徒孙嘛,有的身居意不足,还有的……”
  檀蘅公主面色诡谲,继续说道:“意至身斜,玩弄这样的人。”她略作停顿,自然道:“人间无此乐,此乐世中稀。”
  “嘻嘻。”
  女子似乎想到些趣事,情不自禁的被逗笑,艳溢淄毫,缛丽轻清的景致蔚似雕画,物貌难尽。女子少有磊落如琅玕之圃的人,她亦不是,但她想到了一位同她先前那刻一样焜耀似缛锦之肆的女子,那个堪称足俪鄴都的女子与自己同出一脉,檀蘅公主评点道:“淮南望江南,千里碧山对。华过韵缓,化而为赋,才或浅深,珪璋足用。”
  随后思索道:“淡薄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由此可见,君子固不可稍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那面人人觊觎的‘铜镜’在十四岁的时候说了这样的话,那么现在他该何如呢?”
  长川豁中流,千里泻吴会。君心亦如此,包纳无小大。
  ……
  高轩暧春色,邃阁媚朝光。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
  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
  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
  秋水遥岑,紫菊黄花露泫,休徽十四年秋日寻常的清晨,早朝即将开始。
  未央宫职司阁中,众人剖析褒贬录应翁的话语,静静思属,认为哀而有正不坠于浅者有之;认为属类苗而不秀迷方失控,心有芥蒂者有之;认为鸿律蟠采如龙如虬者有之;其中亦有中庸者。
  书痴中书舍人汤县先是轻淡撇了眼黄沙典事尹宕口中的“天人”,没有在意,继续默然会晤与录应翁不同的春秋。半晌后,这位“文藻条流全然托在笔札”的书痴骂道:“我去你娘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汤县碎碎念叨:“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沿隐以至显,内而符外者也。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笔区云谲。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
  汤县试图驱散自己心中的杂念,发现有些愚不可及后,又骂道:“兽也,彼其娘之。(意为真是不舒服)”
  汤县最后无奈。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怂眉耷脸,“物心貌求,含章司契,心竟不可以理应,情采自凝,蔚似壁画。书中自有颜如玉……
  大概最先说这句话的人心中,差不离就是眼前这副皮囊了。”
  瘦削头童齿豁的符节御史秦戈嘿嘿一笑,齿露牙根,说话有些破风,“看样子中署监这个官职是专为‘谪仙’而设的,虞岐山,黄白,卫玠。”
  鹤发鬓眉的小老头憨笑道:“中署本是神仙谪,落帽风流倾座席。”
  “连黄白这样的人物都会生出,规旋以矩步徒望其项背的感慨,何况我这等凡尘俗子?”药长寺人监车侯同一旁的司盐都尉常役宽低声交流。
  常役宽沈浮道:“阴谋怪习,异行奇能,这些涉世的祸胎我等无法根尽,但见一个庸德庸行皎然可品之人,哪里会介意其故作混沌而招和平?”
  常役宽发表自己的想法,车侯会意点头。
  位极文臣的曹华与朱晦案两人就着今朝要上奏的事宜商议,君子交若淡水。
  两人身侧的冯榆瑾仍旧蕴笑淡视,随即脸色微变。
  蘸水朱门,半空霜戟。
  下一刻,卫玠出言洪钟千钧,声昭楚南,采动梁北。
  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
  光彩炜烨夺目。
  皎如日星。
  
  昔年正值壮年邃蹑前贤自称“枉辔学步力止寿陵”请任中署监的黄白,接待出使大汉燕国太宰张显戎之子张岘,随口脱出一句词,“皇泽浃黎庶,普率洽恩荣。仰钦元后,睿圣贯三灵。万邦宁。景祝福千龄。”
  张岘感喟天人,“春云和生,翩入霄汉。今日得见真人,虽死无憾。”
  今日未央宫职司阁中,卫玠的话语无奇,不似当年仅次于虞岐山被称为天人的黄白,平林淡画间,有辉音峻举,声动简外,春风如籁。
  ……
  陈思沉思,他在攀响前声,懿采雕蔚,他植义纯正情韵不匮的《七启》,便是这样来的。
  陈思身后有位浅黄婉约的女子,默默注视他。
  她眼神温和,情韵含风。
  他凝而不滞。
  清景骤和。
  陈思在璧人榜中稍逊于书写取美宏壮致辨于事理《桓彝赋》的虞暮,性格与现在的卫玠最为相似,区别在于卫玠年轻时的清谈必定是一边倒草偃风迈的局面,那时的卫玠势起摧压鲸鲵抵落蜂虿。
  陈思提笔写道:“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一念常惺,便可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一点不忍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节,是撑天撑地之柱石。”陈思停笔,再次静静属思。
  片刻后,他低声念道:“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一缕一丝勿容贪冒,便可为万物立命、天地立心矣。”
  绪风微渡,香散东风,陈思身后的女子没来由的眼睛生起氤氲,悄然退却后,脸庞又生出两行清泪。
  “明日千里去,此中还别离。”
  她是来向他告别的,家里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家境极好,说媒的人将男方夸上了天,看的出来,父亲是属意,只有母亲试图在劝父亲回心转意,可也只是徒劳。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默然离去。
  萋萋无数,南北东西路。
  屋内的男子忽的笑起来,苦涩道:“意气与天下相期,如春风之鼓畅庶类,不宜存半点隔阂之形;肝胆与天下相照,似秋月之洞彻群品,不可作一毫暧昧之状。”
  他随即又戾道:“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对迎。争忍有离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世间文字繁类繁缛,可皂饰司直,可肃清风禁,可笔锐干将,可墨含淳酖,可治体高秉,可雅谟远播,可万古声荐,可千里应拔,可雅丽黼黻,可淫巧朱紫,可只有一字,最是伤人,
  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伤人。
  风帘夜凉入,露簟秋意生。
  尤记那年桃花盛开,儒雅翩翩的男子和女子相遇,没有书上所说的一见倾心,或是男子捡起女方的手帕,亦或是碰撞,他们甚至都没有眼神的交流,唯有清香扑鼻。
  己悦他亦悦。
  后来,他们相识相知。再后来,他们相视相思。
  可惜,男子整日诵读诗书,对于温婉女子父母的婚事劝言置若罔闻。
  现在,她走了,她该要嫁人了。
  他依旧希翼能够独秀前哲,熔钧六经,金声而玉振。
  他或许会后悔,但绝不是现在,亦或不是此刻。
  抑引随时,变通何则可以适会?
  陈思沉思曾思。
  ……
  鸳瓦霜轻,玳帘风细,高门瑞气非烟。
  络纬催凉,断虹收雨,庭梧报秋。
  微雨初晴,向暖犹寒。
  小雨初收后仍旧余寒未放的庭院内梧桐芭蕉根柢槃深,枝叶峻茂。
  并非豪奢繁华的内厅中,一名怯试单衣面目“葳蕤”的貌美年轻男子有些不耐烦,道:“娘,我衣服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做衣服。再说这些给下人做就好了,不用亲自动手的。”
  “你个榆木脑袋,哪有人嫌自己的衣服多的。你不日就要去负笈游学,我熬夜多给你做几身青袍怎么了?
  娘一想到要有两年见不到你,就无法安眠,索性起身拿起针线替你缝些衣物,这是当娘的本份。”相貌中人之姿的妇人如是唠叨着。
  “娘,你说我负笈游学能够成功吗?万一学不到东西咋办?”
  妇人无奈笑者回答道:“傻孩子,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你可拥有写出取美宏壮致辨于事理《桓彝赋》的榆木脑袋瓜儿。娘这辈子就指望你给我争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头,才好安然无忧的下去见你爹,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合宜的话语呢。
  来,给为娘作首诗,你不长出门参与词会赋会,外人对你知之甚少,可娘是知晓你有大才的,《桓彝赋》不过是其中稍好些的。”
  “好,我思索下。”
  “咦,有了,松颠有樵堕,石上无禾生。努力事干谒,壮气吞八纮。”
  “娘,咋样。”
  妇人蕴笑满足。
  “娘,咋样吗?”
  妇人依旧蕴笑无语。
  璧人榜上有名的美貌男子幽怨地说道,“娘,到底怎么样吗?”
  “你个榆木脑袋,真是不枉你爹给你起的名字,你忘了,娘是未读过诗书的,怎么好妄加评判。”
  虞暮宪笑地摸了摸自己的榆木脑袋,薄唇揪起,一如当年年少。
  妇人走后,虞暮沈浮道:“为何与那人生在同一个时代,叫我辈如何出头?”
  五两风轻,自然心会。虞暮对着院内枝叶碧绿芭蕉梧桐轻声吟咏道:“龙阁先芬,凤毛荣继,当世英妙。峻岳储灵,长庚应梦,黄花浥露,碧瓦凝霜,香馥清晓。青云平步,共喜华要。
  阴功厚德,玉符金篆,世间难老,注意方浓,分符屡请,雅人应少。棠阴无讼,乐府新教,醉山频倒。莱衣游戏,萱堂寿考。”
  虞暮,鱼木,榆木,雨幕,舆穆。
  虞暮在思索着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为何给自己起这样的很是能够让人揶揄的名字?
  未想出头绪,他倾吐胸中浊气,又倾吐胸中块垒,朗声道:“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混迹尘中,高视物外;陶情杯酒,寄兴篇咏;藏名一时,尚有千古。
  哈哈,尚有千古。”
  
  昼漏初传,柳暗重门,薰炉烟断。
  秋日清晨的未央宫幽香闲艳,露华驱浓。
  负责点卯文官的是掌案太监薛中亚,此刻他正行步精神物态闲暇地前往职司阁,如斯他已经经历了三年有余。
  今日听说会有一位可圈可点艳溢淄毫的“天人”上朝,就是不知与那人相比如何?
  薛中亚两眼眯起细细回忆,那时那人与清谈名流清谈,从未有过败绩,并且刚刚胜了和佛儒并修大家程逸轩的辩论,可畏风头正胜。
  自己见过那位黄姓的天人,是在职司阁中,那时只感觉神清气爽如沐春风,不知即将要见到的这位是否也是这般风采。
  人云亦云口口相传的,想必传闻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卫玠不差,薛中亚心中暗暗期待。
  ……
  清润风光,深沉玉宇。
  未央宫职司阁中,卫玠缓颊道:“痴矣狂客,酷好宾朋;贤哉细君,无违夫子。醉人盈座,簪裾半尽;酒家食客满堂,瓶瓮亦不离米肆。灯烛荧荧,且耽夜酌;爨烟寂寂,安问晨炊。
  生来不解攒眉,老去弥堪鼓腹。
  卫玠志出于杂荡,辞不离哀思,不敢言阳春白雪,惟愿书屋前列曲槛栽花,凿一方池浸月,再引活水养鱼;适时枯坐小窗下焚清香读书,设净几鼓琴,卷疏帘看鹤,登高楼饮酒。
  卫玠亦不敢道参堪心体澄澈,并著言于心。”
  录应翁闲思了片刻后,啧了下嘴,鼻翼微动,没有言语,只是立诚在肃。
  卫玠再次开口,迭相斟酌地沈浮道:“卫玠不能穷理,但‘清闲无事坐卧随心,粗衣淡食,自有一段真趣;纷扰不宁,忧患缠身,虽锦衣厚味,只觉万状愁苦。’的事理还是知晓的,平生心事消散尽,天上白日悠悠悬。”
  点卯的掌案太监薛中亚适时到来,目光定格在写物图貌蔚似雕画的那人身上,恰好听到他平平淡淡的述说着天上白日悠悠悬,心中思绪没来由放松与欣悦。
  却吐天汉中,良久素魄微。
  观风似面,听辞如泣。艳溢淄毫,惊才风逸。立德含道,嚖若参昴。腾褒裁贬,万古魂动。
  世间有人妙,世间有妙人。
  风姿骨本恰如此,是不是,寄一字。
  嚖。
  ……
  姑山冰雪肌肤,宫女柔荑觑着微明天色,来到职司阁外。今日轮到她休息,本不用起早,但为了某件不可告人羞赧心事,她来到了这。
  柔荑嘟唇想道:“我爹讲‘百花未报芳菲信,一枝探得春风近。’差不多就是我这样子了。”
  她是来看卫玠的,职司阁中的文官们正在点卯,稍后卫玠就将要出来。
  宫中的生活单调、乏味、枯燥,这一点上到正一品淑妃贤妃,从一品夫人,下到正八品才女更衣,都会是一致肯定的。
  柔荑向往着宫外的生活,又有些害怕,几日前听说长安万人空巷,争相只为目睹璧人榜首名绣毂雕鞍长安的卫玠,只是可惜自己出不去了。
  如今离卫玠如此接近,柔荑攥紧手帕,手心微微发热,她情不自禁的哂笑。
  物态本闲暇。壶觞负吟啸。
  卫玠警乎立履怀宝挺秀,话语无奇,如竹外溪流,叫人洒然而往;又如咏诗苹末风起,勃焉而扬,在旁人眼中端的是“辨雕万物,智周宇宙。”
  他愉色婉言地说道:“月榭凭栏,云房启户,卫玠飞凌缥缈,坐看氤氲。发端无绪,入门一差,卫玠归结还自支离,进步终成恍惚。说得一句好言,此怀庶几才好.揽了一分闲事,此身永不得闲。说得一句好言,揽了一分闲事,此怀庶几才好,此身永不得闲。
  林林种种,卫玠无异于常人,卫玠不敢讲不见少年之激切,了言于瀚,著理于心。”
  录应翁抚髯凝伫凝睇,片刻后有音辉气截云蜺,气往铄古,“有快捷之才,而无所建用,势必乘愤激之处,一逞雄风;有纵横之论,而无所发明,势必乘簧鼓之场,一恣余力。”
  “卫玠恭听教诲。”
  “如斯便再送你一言。田园有真乐,不潇洒终为忙人;诵读有真趣,不玩味终为鄙夫;山水有真赏,不领会终为漫游;吟咏有真得,不解脱终为套语。”
  卫玠恭听洗耳,躬身行师礼。
  一旁的秋容喋喋说道:“我们这些行将就木的小老头最爱唠唠叨叨的,一点不顾及年轻人的感受,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为难人,卫小友不必放在心上。既如此,我亦送你一句话,居处寄吾生,但得其地,不在高广;衣服被吾体,但顺其时,不在纨绮;饮食充吾腹,但适其可,不在膏粱;宴乐修吾好,但致其诚,不在浮靡。”
  桓公张宪宗道“穷于有数,究于无形,钻坚求通,钩深取极。”
  “顺风以托势,便可颉颃万乘之阶。”
  “贪残奸酗,狡佞讦愎,此为身之八杀。背惠,恃己,狎不肖,妒贤能,此为命之四孽。有是有此予敢辞,无是无此予之师,一日不见予心思。思其人,惧其人。其交其难,敢告于门也。”
  “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
  ……
  众人说法不一,都送上警言羁络呓语。
  卫玠依次拜过秋容太傅,大长秋李翁,桓公张宪宗,胡肆卿尹,尚书令朱晦案,中书令曹华,侍中郎严凯杰,司盐都尉常役宽,录为奉车……
  寅时二刻,掌案太监薛中亚点卯结束,他掐声说道:“圣上口谕,早朝结束后,着卫玠前往宣室殿面圣。”
  卫玠神情恍惚,众人不以为意,宣召卫玠理所当然。
  宫女柔荑情不自禁的雀跃,大汉中流砥柱文臣的中间,有一位仿若迢迢下凡的谪仙,响盈四表,阴阳莫忒,鬼神靡遁,说尔飞钳,呼吸沮劝。
  那人精贯霏霜雅咏温恭,与紫阙岧峣交相辉映,似绀宇般的深邃,脸庞刀削斧削,行步精神。
  日月异又蚀,天地晦如墨。
  在柔荑的心中,日月天地昏暗,唯有卫玠一人似婺星降辉。
  春鸟娇关关,春风醉旎旎。道上正无尘,人家有花卉。
  朝霭藏晖,天巧意何?杳杳谁知,包含造化,忽作人间瑞。
  秋日晨曦中的长安殿宇年世渺邈,声采靡追,民胥却难以效。
  未央宫前殿殿含佳气,缤纷似翦,峥嵘如画。
  太监总领事韩源甫一声唱喏,“上朝。”
  随后殿外传来声声声调一致的回响,文武百官行一跪三叩首礼,开始进殿。
  ……
  日出山寺僧未起,朝臣待漏五更寒。
  皇城北阙司马门外,一名路过的旅人停下,扶着身侧的樟树静静沈思。像是这样的旅人过客,每日的皇城外,并不罕见。
  可是这名羁人眼中分明带着几分不屑与鄙夷。
  出身烛笼旅人装扮化名褚旬的天字号碟子这次进入长安,是来弄明白一件事的,再顺手将那个计划完善。
  正在建的建章宫以什么来宣告天下开启户牗?
  事有澜表方圆,便事事有迹可循,褚旬最擅长撅事于细微处。
  褚旬想到烛龙与自己交代这件事时的郑重神色,不以为然。
  心有猛兕而细嗅天下,北燕燕巍帝的这句评价,广为南北两个王朝的人所熟知。然而愈是这样,褚旬心中就愈是想不明白平庸的汉澹帝缘何会兴建建章宫,内有南疆布达西北羌戎为忧,甚至南面还在谨防淮南王,这也并非什么秘密,外有北燕南陈为患,澹帝这时还在兴建土木,虽说民声劳财方面做得极好,但也仅此而已。
  褚旬睁眼仔细望着这座参天大厦,朱紫乱矣。
  褚旬神情陡然变化,他没有烛龙那“当面不识”的变化术法,只是面上覆盖了张秽浊面皮,这在高手眼中与没有相差不大。他意识到自己气机被锁定后,慢步漫步离去,逸步间,一步十丈,西行咫尺间,使的是缩地成寸。
  “蔡云凯,我看你如何将我留下。”
  音声弥漫。
  南北两个王朝的谍报机构再次交手,上一次是北燕胜出,这一次该如何?
  ……
  天接重云,时有幽意。
  一色非人世。
  征雁乘风南向,袅袅有人怅望有情难相寄。
  寒波澹澹,小堂人静。卫绾觑着清邃园,婵娟两畔,愁云浓,送愁思。人意无穷,卫绾为光阴恼。
  卫绾想起幼时他教导自己两兄妹的那自嘲意浅辞芜的琐碎言语,多非信心之论,课家人消永夜耳的话语,他自言不足为外人道也。
  “博学笃志,切问近思,八字,是收放心的工夫,是学问的首要根本,要谨记切记。”
  “讲大经纶,只是落落实实。谨守父兄教条,沉实谦恭,便是醇潜子弟,不改祖宗成法,忠厚勤俭,便成为悠久人家,居易矣命,见危授命。言命者,总不外顺受其正,木讷近仁,巧令鲜仁。求仁者,即可知从入之方。”他“开篇”明义。
  “不必余世事件件皆能,惟求与古人心心相印。”
  “不能缩头者,且休缩头。可以放手者,便须放手。”
  “不镜余水而镜于人,则吉凶可监也。”
  “不蹶于山而蹶于咫,则细微宜防也。”
  “不忮不求,可想见光明境界。勿忘勿助,是形容涵养的工夫。”
  “不与人争得失,惟求己有知能。”
  ……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卫绾撇嘴静思立履,怅惘怅望。
  卫戍登高望远,灞岸清谈拔得头筹的他被清谈大家于凊称赞“依《经》立义,驷虬乘鹥。”,能够得到这样的赞誉,着实不易。
  往事历历在目,卫戍忆起那人在自己污蔑他用荆棘抽打自己时的柔和目光,深入人心。自己在邃蹑他的足迹,而他,又在跟随着谁呢?
  卫戍厉声道:“天下可爱的人,都是可怜人;天下可恶的人,都是可惜人。”
  他随后又凝虑攒唇道:“失血于杯中,堪笑猩猩之嗜酒;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
  “鸽恶铃而高飞,不知敛翼而铃自息;人恶影而疾走,不知处阴而影自灭。愚夫徒疾走高飞,而平地反为苦海;达士知处阴敛翼,而孱岩亦是坦途。秋虫春鸟共畅天机,何必浪生悲喜;老树新花同含生意,胡为妄别媸妍。”
  卫戍最后思索道:“多栽桃李少栽荆,便是开条福路;不积诗书偏积玉,还如筑个祸基。花逞春光,一番雨、一番风,催归尘土;竹坚雅操,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玹。
  我不如你。
  不当无健妪,谁肯效前心。”
  ……
  长安郊外的芦苇荡积水成阴,昏昏映林。
  两人遗世而独立。
  突兀的,褚旬率先出手摧碑又捶背,绵缈的磅礴气力似山川无极。
  对面立履握拳,谨细不肯造次的蔡云凯横身屈臂格挡,重重挨了记摧碑手。
  褚旬再次欺身,竟附耳蔡云凯低语道:“叫你的顶头上司沈膇来还差不多,你不够格,如何能留得住我。”
  蔡云凯面色无澜,炮拳进攻。褚旬脸颊生笑,食指中指并伸,掐做剑决,煌煌剑意缓缓而生,剑意更漏子。蔡云凯面色一紧,双掌合十,精益内敛,手掌骤的分开,迅疾前伸,昔年有无敌将领率本部之兵,星夜渡河,意欲踏平新野,掌名“蹈野”,拳掌间闷声暗起。
  两人相战十数回合,蔡云凯愈发从容,褚旬面色有些恼怒,退后逸步后撤,衣裳飘摇。
  杨柳阴森外,荷华旖旎池中,褚旬大袖招摇似飘飘酒旆舞金风,短短芦帘遮酷日,褚旬抽出腰畔的柳剑,细剑如蛇吐蕊,角度刁钻戳向蔡云凯。
  蔡云凯不敌,臂膀受伤。
  褚旬兀的抬头,呵呵笑道:“有两只‘老鼠’来了,看来你在有些人的眼中,还有些用处。”
  褚旬篾道:“再来两人又如何,依旧留不住我。”
  褚旬嘴上不饶人,身体却迅速后掠,转瞬不见踪影。
  蔡云凯口咽唾沫,撑不住后,吐出口带有脾脏的鲜血,大声骂道:“****的,不还是怕了。”
  蔡云凯忽的静静沈思道:“如何?为何?”
  “气性不和平,则武力事功,俱无足取!”
  最后他轻声说道:“大丈夫处事,论是非不论祸福。
  晦膻休得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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