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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世路如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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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有“槁木形骸,浮云身世,一年两到京华。”的萋萋吟颂,与今日长安逸响笙匏般的喧嚣热闹场面互成比对。
  今日在英华辈出迭相照耀的长安城,绝无仅有。
  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现的姑娘妇人娇波眼去樽前,萦心可惯,频频顾眄。
  那人窄袖浅笼温玉,修眉淡扫遥岑。
  十里人潮长龙,浩浩迎一人。
  云晴叆叆,鸿轶轩楼上雅有懿采,王朝中最具权势的三人平淡目送卫玠远去。
  “挟怀朴素,与名实相课。鹤立鸡群,只怕超然无侣矣。”五王刘尅言声跌宕说道。
  汉澹帝怒目向说话的刘尅,寰势如嘹呖惊霜,刘尅霎时凉飙夺炎热,嵯峨萧瑟,闷声低首。
  打蛇随棍,四王刘劼憨笑道:“五弟这是连二哥也一同‘润色’了番,不知是有心还是有意啊?”
  刘尅没被谬去“蹊径”,蹑声说道:“一个孤鹤,一位鸣凤,九霄之凤,如激水不漪,槁木无阴,自然巍乎莫及。
  诶,二哥,小檀蘅看见我们了,在朝你傻笑,笑得容光荡漾的,这是瞧见你给她说的好夫婿,开心呢。”
  “我在想回宫后怎么罚她。”汉澹帝嘴角抽搐道。
  刘尅与刘劼兄弟俩表情出奇的一致,向着自己的亲侄女檀蘅公主宪笑。
  檀蘅公主顿时眉黛愁锁。
  襟韵洒落如晴雪。
  尘埃不可犯的卫玠驶过俗称“通衢”的主干道,过了垂德牌坊,中洲路和萝烟桥。人群不见减少,反而有霞蔚飙起之势,愈发增多。
  人世间有滔滔风流,今日独占一分。
  天连翠潋。
  娇波滟滟浮春渚的翠黛女子伸长脖颈,腻颈凝酥白,翘首呼吸沮劝地望向卫玠。鸿胪寺安排的住所在停舆巷,即将到达,这次的行程也将结束。
  卫玠下马步行,飘然快拂花梢,忽然愣神恍惚,愣身停住,掩口吐了口血,血色猩红异常。
  卫玠感觉有气似欃枪扫袭而来,身处闹市,却有浮云回度,骤雨横飞的景象,恍如开月影而弯环,挟星精而摇动。
  如宛虹奋鬐动摇的人群中,一人满颔髭须,生得浑如漆模样悄然退却,无声无响。
  步履凌波行走在寥廓街道的人面容悄焉变化,如漏永流花缓缓,抗喉矫舌,黑面趋白,气实标情务远,轻衫飘摇。
  世间有武评“蠹虱耒”,三蠹五虱,除却不可知的世外人,他们便是世上武力最高的八人。
  榜上有名俗称“蠛蠓”的青衫居士,与闷首前行的下人错身走过,“告诉你家主子,那人本就自废武功,体势浸弱,再加上被我的气机侵体,若无惊世良药,终生凄凄。”
  步履匆匆,无人应声。
  “哼”
  飞鸿响远音,偶意共逸韵俱发。
  动心惊耳。
  青衫居士身后本已走远的下人脚步突兀一个踉跄,再回首时,早已不见踪影。
  世上真有一人可抵万千人的人,今日有幸便见到了两位。
  ……
  高柳横斜,树杂云合。
  冷光凌乱摇疏翠。
  柳阴烟漠,停舆巷瞬间溺音腾沸,鬓影髻飞。
  女子妇人低鬓蝉钗落,听辞如泣。
  司直营李茉离得最近,先于众人赶到,面色哀而有正,苑囿说道:“世子感觉如何,能否继续行走,不若我来搀扶。”
  “卫玠无甚大碍,不妨事,劳烦李司营了。”
  李茉冷声对着围来的司直营女卒,吩咐道:“梅株,拿着公主令牌去宫里请孔御医前来。
  “是。”
  领命的梅株看了眼憔悴清癯的卫玠,上马飞速离去。
  “司直营听令。”
  “在。”
  “全体戒备,不得有任何人靠近世子。”
  作为公主的卫队,司直营有着自己的训练口令,为了这次的护送卫玠,更是准备了几种方案,应对不同可能发生的情形,李茉再次说道:“妍媸异分,举烛辉花。”
  “是。”
  折冲将宋弼瞧着矗身立诚在肃,警乎立履,爽气泠然侵人的司直营女卒,重归平静。
  温峤听过仆人的诉说,面露忧色。
  “罢了,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
  幸生其间。”
  卫玠接过李茉递来的手帕,擦去唇腮的血迹,销铄精气,蹙迫和气,不再神疲气衰,迈步慢步行走,步伐细看下,似琼觞半醺惴惴仔细走路的醉酒汉子。
  山色如黛,风气如秋,浓阴如幕,烟光如缕。
  溪光万顷琉璃孱翠,青山秀水间,到眼即可舒啸,瞻彼前修的男子吟诵古人经纶,“风开柳眼,露浥桃腮,黄鹂呼春,青鸟送雨,海棠嫩紫,芍药嫣红,宜其春哉。
  碧荷铸钱,绿柳缫丝,龙孙脱壳,鸠妇唤晴,雨骤黄梅,日蒸绿李,宜其夏哉。
  槐阴未断,雁信初来,秋英无言,晓露欲结,蓐收避席,青女办妆,宜其秋哉。
  桂子风高,芦花月老,溪毛碧瘦,山骨苍寒,千岩见梅,一雪欲腊,宜其冬哉。”
  经籍深富,辞理遐亘。
  风动落花红蔌蔌。
  攒杂咏歌如川之澹的年轻男子,目中寥廓,徒歌明月之诗。
  青山间璧人与文梓共采,琼珠交赠。斫卉刻葩,有同乎神匠矣。
  一位薄鬓娉婷袅娜的女子带着食盒而来,洒翰伐性的男子停止吟诵,说道:“我不会种豆耘锄,种禾沟甽,像我这样雕削觑巧泛论纤悉的人,虽美非秀,只是苦了你披览既倦的。”
  男子举目远望,说道:“碌碌之石,时似乎玉。思无定契,理却有恒存。
  卫玠恨不得读尽文理浓艳清淡,恨不能心目竞观天下妙理,使我神情爽涤,恨不可慇勤书写停云之赋。”
  女子自顾摆起吃食,俏眼翘起,浅黛微笑,早已习惯这位旁人眼中高谈矜高倨傲男子的琐碎碎语。
  时当喧杂,平日所记忆者都漫然忘去;时在清宁,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忽现前。
  烟横树色,翠树欲流,浅深间布,经呗如咿唔,男子温言春絮,景不虚掷。
  竹树为篱,有数椽其间的茅畔下,浅翠娇青,笼烟惹湿。
  男子女子离披蒨郁,神涤意闲。
  魂梦悠扬。
  云随羽客。
  停舆巷前,嫣然幽独秀色天姿自成的卫玠,莞尔一笑。
  舒艳腾辉。
  
  柳绿悠扬,燎绕青霄。
  卫玠心中叹息,回忆起吹霜煦露寒暑笔端清苦又轻恬的日子。
  条流殊述,若有区囿。
  权贵龙骧的长安城户牗阁楼绵衍磅礴,步廊回合,但也不及如千峰堆玉万壑铺银的皇城。
  此时皇宫东北角的监天司高楼上,一位伊人遗世独立。
  女子秀色美眸盈盈,像江南之山峻峭巧丽,絮起风中,视线从城外濛濛鄂渚中收回,第一次看向杳杳飞旌翩翩戍骑的那处。
  秀色女子绮丽而不加粉饰,浅黛宜颦,青山学其眉黛,喃喃说道:“深庭夜寂,但凉蟾如昼。鹊起高槐露华透。听曲楼玉管,吹彻伊州,金钏响,轧轧朱扉暗扣。
  暗想孤峰绝顶,更无人能到。万里虚空没边徼。正秋高景静,雾扫云收,风露里,惟有月华高照。
  浮生纷过客,好天良夜,醉舞狂歌错昏晓。有谁知、一性圆满恒河,亘万古、光明不老。竞对月、论利与谈名,全不想驹阴,暗催年少。
  更长啸、余声振林溪,见乱红惊飞,半岩花雨。”
  是一首《洞仙歌》。
  能够在皇宫监天司连曜楼上极睇“揽月摘星”的女子,极为不凡,是位天潢贵胄,王朝淮南王刘桢的独生女,又一位以女儿身作词写赋泛采而文丽,堪称熠耀焜煌的女子,被大家太子保傅詹事丞衍苒公称作“志深轩冕,而泛咏皋壤,日后可比拟大家。”的鄣袂群主。
  鄣袂群主刘渝倚阑凝愁,自嘲道:“珠玉潜水,澜表以方圆,又关我何事。”
  自恨风尘眼,常看远地花。
  今日听闻秋空鹤唳,令人逸骨仙仙。
  ……
  势若转圜如雪虐风饕雨潺云僽。
  卫玠刚进入鸿胪寺安排的宅邸,便按捺不住,唇角鲜血溢出。
  宋弼倾身渡入真气,不使卫玠的身子凉飙夺去炎热。宋弼开口道:“气衰者虑密以伤神,千想劳矣,请世子不要焦虑,身体自会康复,日新鬻采。”
  卫玠悯然道:“真士无心邀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著意避祸,天即就着意中夺其魂。
  天之机权,卫玠智巧不足,何妨机体。”
  温峤晦塞道:“念头昏散要知提醒;念头吃紧知放下。不然恐去昏昏之病,又来憧憧之扰矣。面色不忧苦,血气才常和平。
  卫玠,横逆困穷能受其煅炼便身心交益,挺过来,就不致身心交损。”
  卫玠恹恹说道:“卫玠无甚事业文章功名富贵,劳烦大家费心了。”
  温峤凝神不再言语,知晓这位可以称作忘年交小友的想法。
  不作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到胸中。
  ……
  翳翳林上叶,不知秋暗生。
  明月停辉,浮云驻影。
  卫玠经过诊治,躯体清疏畅快许多,闭目冥思,空身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只身置身英雄虎战的长安,是非锋起,得失又有何谓兴。
  前人讲天子脚下鱼龙如蝇聚膻、如蚁兢血,应以冷情当之,冷眼视之,似冶化金,似汤消雪。
  卫玠不敢苟同,却触绪萧然。
  在世出世,徇俗是苦,绝俗亦是苦,如何侪善自修持?
  卫玠如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
  ……
  朱楼紫殿飘飘举重若轻。
  皇宫御书房。
  象鼎牺樽,熏炉象尺,尺素峰峦窈窕,花竹扶疏,触目绚采。
  起居郎温峤身着犀带金鱼官服,躬身禀报事宜,言语捷而能密,辞少瑕累。
  “陛下,卫玠本有济世之才,当属凤毛麟角,但胥群王与陛下定下婚约,为不致杂说蔓延,也是休琏风情,将卫玠送至西域,修习佛法。”
  温峤语色首次出现变化,沉声道:“此举实乃谬误,若说先前的卫玠是吐珠纳玉潇洒风流,如今卫玠虽才识不变,但却信些劳什子‘一性寂然,可超物处而游象先。’的佛法。演偈谈禅,无非播弄精魄。
  佛法教人试思未生之前有何象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以现在的卫玠,繁采寡情,不堪大用。陛下彬雅非凡,麾下英采云构,无需卫玠这种有避世之心的人,将他擢至闲职即可。”
  “性天澄彻,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
  绀宇邃深,汉澹帝沈浮道:“佛儒泾渭疏流,非虚谈也。”
  “玉之在璞,追琢则珪璋;水之发源,疏浚则川沼。温卿以为有何可以改变?”
  “惟少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惟少语着方知少语之幸。温峤与卫玠相知不远,相交深厚,不愿妄自过份干涉,由他做个耀艳而采深华的幽人,亦是甚好。请陛下见谅,温峤无法解决,是臣无能。”
  “陛下智深勇沉渊哉铄乎,可谓太山遍雨,河润千里,定可以有良方使蝉蜕秽浊,皭然涅而不缁。”
  汉澹帝刘缬气静神闲,缓颊道:“卫玠如今势蹙穷困,居逆境中,周身都为针砭药石,砥砺节行却不觉,也是好事,处顺境内眼前尽属兵刃戈矛,世路如冥,让他一番消寂,或许就可以振危释惫,驰艳发愤以表志。”
  “陛下圣明。”
  “你这些天和卫玠相处,所见识的仅仅这些。莫不是见到卫玠起了妒忌之心,现在看到他凄凄有炎凉之态,碍于颜面,不好落井下石。”
  “陛下玩笑了,温峤不至终日坐烦恼障中矣。”
  “不过,陛下,微臣并非捧杀他人,卫玠早先属文枝辞攒映,嚖若参昴,现在观其谈吐,也是负文余力,飞靡弄巧,卫玠之才实,不至于可以比肩其容颜,却恐怕要比他人所认为的,稍高一筹。
  “若是其身与时舛,志共道申。标心于万古之上,送怀于千载之下,金石靡矣,声其销乎,亦非不可。”
  汉澹帝面色首次出现变化,齿牙破颜,莞尔一笑。
  ……
  风来闻肃肃,雾罢见苍苍。
  恻恻轻寒。
  近几日长安城内流传着一则“流言”。
  倾天折地,本该被招为乘龙驸马的卫玠,由于外疾入体,再加上原先体态孱弱,命不久矣,宫里也正在酌情考虑,趁着还未正式颁发圣旨招他为驸马,圣上有意取消婚约,与胥群王交涉商量的领命大臣这几日便将会出发赶往兖州。卫玠圣意将坠。
  城内慕颦之心于焉只搅的姑娘妇人闻者潸然泪下,嵯峨萧瑟。
  好事者专门兴拟了个词语,叫做“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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