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郭先生在湖中舞双刀的同时，西门锦则端着已经煎好的药来到了凰班若床前。
　　东郭先生此次决定重出江湖，不为别的，一是发觉了凰班若身上的异壮与传说中那醍醐灌顶极其相似，这江湖上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点的不足一手之数，可不管是哪一个老不死的陆地小神仙，都是西门锦应付不了的，怕好友出现意外，二也是寂寞的久了，想出去走走。
　　东郭先生走在回藏晦局的路上，喃喃自语道：
　　“风雨欲来，人是挡不住的。”
　　看着凰班若那快要吃人的表情，西门锦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个女人会对男人有如此大的恨意。
　　顾不得许多，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西门锦硬着头皮走到凰班若床前说到“我这是在救你，顾不得许多男女之分，我们先说好，我不求你日后会记得其中的情分，只求以后你不要害我，你若是答应便眨眨眼睛。”
　　凰班若没有眨眼，相反她的眼睛比刚才更大了几分。
　　无奈，眼看这手中的药渐渐变凉，西门锦只得扶起凰班若，把碗送到她嘴边，凰班若犹豫了片刻，也知道眼下顾不得许多，还是疗伤要紧，便乖乖喝下西门锦手中的药汤。
　　不多时，喂完药的西门锦退出屋子，到院中赏花喝酒，等着东郭先生持刀而归。
　　药汤入腹，原来酸麻冰冷的四肢似乎有了一些暖意，僵硬的筋脉中好像有一股来自腹中的暖流不断滋养。行走江湖多年，凰班若也受过很多伤，有很多次挣扎在死亡线上，可唯独这次的情况不同，自己的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筋脉也僵硬无比，全身如同万蚁噬骨般疼痛难忍，真是生不如死，但头脑却清晰无比。
　　凰班若不去思考其中原由，而是暗中运转气息疗养身体。
　　不知不觉中凰班若的身体愈发好转起来……
　　那白发男子可以说是健步如飞，此刻已经到了那明水湖旁，只见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颗巨大的蓝宝石，大大小小乘满各色液体的酒杯在湖中自由漂荡，杯子在阳光的映衬下宛如满天星斗，一时间斗转星移，好不壮观。另有一叶孤舟在湖中缓缓漂荡，舟中不时的伸出一只手臂捞取湖中的酒杯。
　　白发男子见状不由得赞叹到“人生在世需尽欢，你倒是逍遥自在啊！”
　　话音刚落，风乍起，吹皱一汪春水，只见白发男子乘风踏碧波而来，犹如天人，白发男子稳步登上船头，进入眼中的是船中散落四处的酒杯，在酒杯层层环绕之中是一个七十岁左右，满脸皱纹，苍老不堪的青衣老人。
　　此刻青衣老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态，双眼惺忪的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片刻后，只听见青衣老人有着微怒的说到。“又是你，劣者已是一江湖散人，只求寄情山水，每日饮酒高歌，好不自在，早已不问江湖事，不是江湖人，你又何必来找劣者呢？黑白子！”
　　黑白子，这个江湖中一等一的人物，这天下公认的纵横十九道的扛旗之人，也是每年这观海阁三榜中英雄榜前三的常驻之人。江湖上都说，过去几十年中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恩怨是非十之五六与此人有关。
　　东郭先生那文武半边天的名号在黑白子的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可他来见这青衣老人是为了什么？提升凰班若的境界又是为何？
　　黑白子不顾衣衫入水，在湖中捞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后黑白子在手中把玩这那玲珑剔透的酒杯，不住的说到：
　　“闲倾一盏杯中酒，闷扫千章内景篇。昨夜钟离传好语，教吾且作地行仙。好酒！不愧是不做仙，这酒真当是好酒。如今，孤有事相求，不知你应不应。”
　　黑白子丝毫没有高人风范，一屁股直接坐在船中，也不去看那青衣老人的反应，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又去那湖中重新捞起一只酒杯。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这是你黑白子说的，今，劣者送你一句话:世事虽如棋，乾坤却难测，人力终不胜天！”说着，青衣老人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绕有趣味的看着黑白子说到。
　　“胜与不胜，要下过才知，若是胜天半子，岂不快哉？若是输天一子，又有何妨！过于在意胜负，那便不是孤了，大丈夫在世，有幸一搅江湖，纵横捭阖，与人斗，与天斗，为何要置身事外，你说呢？”黑白子又喝了一杯说道。
　　青衣老人伸手捞起一杯酒，缓缓说道：“你应该知道劣者在这里流觞放舟是为了什么。而且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劣者也是不会离开这明水湖的。”青衣老人平静的说完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黑白子好像并没有感受到青衣老人的拒绝，反而一笑，说道“孤知道你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不知从何得知此处是一个气运富饶之地，想借此汲取天机用以延续你那残烛般的生命，可就算你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多了风平浪静的几年罢了，不知你愿不愿应孤，给你的人生再添上波澜壮阔的十几年，任平生。”
　　闻言，任平生的醉意全无，看了看手中的酒杯，又看了看黑白子，说道：“劣者如今已经翻不起风浪了，旧书应归高阁，蛟龙已归深海，不愿再去勾心斗角，不知你有什么样的大局，劣者已经没有这份能耐，也不想参与。”
　　“不错，孤是有一大局，江湖做棋盘，名士为棋子，而彩头就是整个天下！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和我都不是可以掌握天下命脉的陆地神仙，可却也不应该汲汲自身安危，这一盘棋怎能少了你任平生呢！不过孤是不会强迫任何人的，也包括你，你若想参与到这江湖风云之中，孤不敢保证你能得到什么，孤只能说这个过程你一定不会失望。而且孤这有鲛鲤一条，不管你作何选择，这鲛鲤孤都将双手奉上，你若拒绝孤，孤也不会怎样，顶多是咒骂你几句，你大可以接着在这里流觞放舟。怎样？你如何选择。”
　　“劣者……好吧，算劣者一个。”任平生又喝了一杯酒，用力的说到。
　　“好。”
　　听罢，黑白子右手上气机萦绕，不多时就见一条巴掌大的红色小鱼从袖中探头而出，在空中畅游，围着黑白子的手心上下翻飞，好不活泼。
　　黑白子说道：“这里是一条尚未成熟的鲛鲤，有几分龙气，若是精心照料，说不定这个小家伙蛟就能一入天门化身成龙，到时候你汲取它的气机，定能达到你增寿的目的。”
　　相传几百年前，有那增寿七百六的彭祖，便是用这东海火鳞鲛的心头血加上其他几种天财地宝用以增加寿元。这本是逆天改命的危险行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玉石俱焚，但有彭祖成功在前，所以时日无多的任平生决定赌一赌。
　　观海阁本就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其中的险恶只有那些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明白，任平生从二十岁那年接任阁主，这一坐就是四十余年，这四十余年中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是是非非都要事无巨细的记录，分析其中的关联，一一记录在案。
　　观海阁明面上不参与各大江湖门派之间的勾心斗角，可正所谓货卖帝王家，自古以来有学识之人都好贩弄自己的学识。这四十多年的苦心经营几乎快要熬干了任平生的心血，最多不过五年，便会吹灯拔蜡。
　　人都是怕死的，任平生当然也不例外，于是乎任平生翻阅观海阁中各种秘密典籍，最后终于被他从一本残篇中知晓在茫茫东海之中有一神物名曰——鲛鲤，此物可化身为龙，飞升入天门，用自身的精血喂养，待此物飞升之时，天门大开，无数气运飞入人间，汲取那无数气运便可以增寿，但此逆天之举却会引来天雷滚滚，因那无辜的鲛鲤吸了此人的精血，浑身气机与人一般无二，所以纵有那天雷滚滚，也不知是谁窃取天机，所以有一半的可能会劈死那化龙的鲛鲤。若是劈中鲛鲤，便可逆天改命，若是劈中那人，便是挫骨扬灰。
　　只可惜那鲛鲤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神物，任平生一直寻而未见，直到今天黑白子将一条已经长了角的鲛鲤带到他的面前……
　　“看来劣者不得不入局了。”任平生说到。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两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黑白子和任平生接着放舟流觞、饮酒畅谈。
　　一个时辰后，一青衣男子袖中藏红鱼大步离去时喃喃自语道：“天下这么大，走到哪里，才不是江湖……”
　　这一日，任平生重出江湖，要再搅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