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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明小驿卒 / 第029章 生还者

第029章 生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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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李四留在大旗山继续疗伤,符瑯独身赶到梧州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时分。
  沿着抚河刮下来的冷风,和浔江吹来的正好在大小南门之间撞到一块,打着旋儿发出‘呼呼’的声音。
  而在这样寒冷的夜里,符瑯却毫无知觉般,定定地站在府门驿的大门外。
  他想进去看看,却又没办法进去。因为昨晚的一场大火,府门驿已然成了一片烟雾缭绕的废墟,原来的屋梁成了焦炭,横七竖八地倒在同样被熏得乌黑的残墙上。
  院子里散了架的马车,马厩里烤熟的马肉,食堂里东歪西倒的碳桌子碳凳,以及正堂里那张烧剩一半,戴驿丞生前最喜欢的八仙椅。
  都曾经是他多么熟悉的东西啊。
  如今却成了一堆堆,一团团的黑色怪物,裂开嘴巴在嘲笑着他。
  看了许久,符瑯才默默转身,往自己那四面泥墙的家走去。他倒是很想找人说说话,但在这个年代的梧州,他熟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家还是走时的样子没变,但旁边的莫家却再次令他愣住。
  像府门驿一样,莫三的家也成了废墟,甚至塌下来横梁还在闪着暗红色的碳火。
  这是为什么?难道瘦子在驿站杀了莫三还不算,还要带人来杀他父母?烧他茅屋?
  根据李四所形容,屠了府门驿的人,正是那个被莫三一箭射中的瘦子。李四躲在茅厕里,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还说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被叫做‘老爷’。
  符瑯心里悔恨交加,觉得肯定是自己当时没把手脚处理干净,让瘦子大难不死,才带了桂林的人来报仇。而他唤作老爷的,毫无疑问便是他的家主胡尧元了。
  是那样的话,烧了驿站之后又来烧自己的家也是很可能的。
  但为什么现在自己的家没事,而莫三的却被烧了呢?
  当时莫三一直躲在草丛里,应该没被他们看到才对。
  疑惑间,背后传来一阵动静,回头看是一个邻居把窗板般开一条缝,小声说道:“符瑯别看了,快进屋里睡了吧,莫家……唉,没了。”
  “都没了?”
  “都没了,莫三被烧死在驿站里,尸体都分不出是那一具,他爹娘就死在家门前。那些人进去搜了一通,然后堵了门洞才放火,也不知道莫三干了些什么,竟惹回来这帮煞神。”
  邻居屋里另一个人说道:“还不都怪莫三自己造孽,肯定是偷了土匪的银子,不然哪来的本事又买田又买地的……老鬼你别多事,赶紧回来睡,小心惹祸上身。”
  莫三买田?
  自己不是叫了他别买的么?难道他忍不住真跑去买了?
  符瑯似乎明白了什么。
  胡家人是因为莫三忽然买田买地,知道他得了那三百两发了横财,就把他当成那天动手的人?
  这样说来,早知道就不把钱留给莫三,就不至于把他爹娘也害了。
  符瑯长叹一声,想起戴驿丞和韦头,他们倒真是死得不明不白,都是自己害了他们啊。
  戴家和韦家的人,现在应该正为他们在守灵,看看天色也快到开城门的时候,干脆就去给他们上一炷香吧。
  想着迈开脚步,缓缓地朝城门走去。
  谁知进了城,来到戴家的时候,符瑯再也平静不了了。
  戴家人也被杀了个精光,烧成了灰碳。
  符瑯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直压抑着的仇恨汹涌而出。
  胡尧元,不把你碎尸万段,我符瑯就不算是个人!
  他额心里在咆哮。
  一夜之间,同事,兄弟,岳父岳母和未婚妻全被杀了。在这个时空,符瑯已经是个无依无靠无根之人。
  他身体激烈地颤抖,仰头望向天空,又因恨意太浓,脸上反而露出狰狞的笑容。
  此刻他只想大声地呼叫,把心中的不甘发泄出来。
  但是……
  很快他又平静下来,闭眼长叹一声。
  但是自己如今报仇的方法只有暗杀,跑去桂林潜入胡家,割断胡尧元的喉咙。
  这样太便宜他了。
  像他这种人,应该绑在柱子上当众千刀万剐,狠狠地折磨,旁边的观众越多,才越能消除自己心里的恨。
  只是以胡尧元的身份,想找个他落单的机会,把他绑走的可能性实在不大,去王守仁或林富那里告状更是没有任何证据。
  何况下属去告高了好几级的上官……呵!
  符瑯不禁自嘲一笑,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权力太小,单靠身手去暗杀,这种手段实在太过低档次。
  必须变强,家人都保护不了,谈何国事?
  “你是符瑯?”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个人拍他肩膀。
  符瑯下意识地将那只手抓住,同时猛地往后肘击。
  “哎哟,符公子别动手……”后面的人大呼道:“我家少爷有请。”
  “你家少爷?”符瑯这才回头看去。
  “是的,我家少爷说你回来必定会到这里,叫我来此守候。”
  ……
  一刻钟后,符瑯来到了城东的吴府,也就是吴期英的家里。
  吴家是外省人,由于吴期英调到广西做官,这才合家随他到桂西赴任。可是桂西的条件实在艰苦,就干脆把家人安置在梧州。由于连续几代为官家财甚多,在梧州两三年下来,竟成了当地排名前十的大户人家。
  吴府十分宽阔,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书香门第的雅致。
  符瑯此时当然无心观赏,只随着家人匆匆进入后院,一路猜着吴泗为何要急急地见自己,却见吴泗已从堂屋里迎出来。
  二人相互一拱手,吴泗也不等符瑯多说什么,就把符瑯往后苑里带。
  那里可是吴家女眷的居所,符瑯不禁问道:“积照兄,你这是?”
  “一会符兄自己看吧,唉,我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说着已是到了一间厢房门前,轻轻推开门示意符瑯自己进去。
  符瑯未进门,便先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进去一看,竟是粉红幔帐,浅紫被褥,这分明是个女人的房间,诧异了一阵正要回头询问,忽听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那声音符瑯怎会不认得?
  “莫三?”他连忙跑到床边,果然见莫三眼睛半眯地躺在床上,额头和露出的手臂肩膀等,都包着厚厚的丝布绷带,布上到处渗着黄色的浓水和红色的血水。
  莫三一见符瑯,忽地睁开眼睛,试着撑起身体却又因为剧痛而再度躺下,“瑯哥,你终于回来了,胡家的家仆……”
  说着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厚厚的嘴唇抖动着,却是久久说不出下半句话,“……呜,戴驿丞和其他人都……我爹娘和娟娟也……啊!”
  说到后面竟是一声惊呼,然后白眼一翻晕厥过去。
  吓得符瑯赶紧撩开幔帐想扶起他,身后的吴泗却劝道:“符兄不必紧张,莫兄弟已是哭晕了三次。我找医官看过,说是刀伤不致命,烧伤也好在天气寒冷不碍事,要是夏天就凶多吉少了。唉,请到厅里说话吧。”
  ……
  符瑯和吴泗对坐在后厅里,茶几上的茶水凉了换热的,热了又变凉,二人却是谁也没有拿起来喝过。
  “我带家人赶到驿站之时,大火早已烧旺,来不及救人。待到天明把火扑灭进去搜索,只发现莫兄弟一人躲在大水缸里,缸里的水被染得通红,也分不清有几许是血,有几许是水。”
  吴泗说着停了一阵,像是还没从当时的惊吓中走出来,许久才又说道:“他是唯一还活着的,见他身上有刀伤,我便知这并不单是失火而已。因此我也不敢声张,只叫了家人悄悄把莫兄弟弄回家里。果然到了下午,街上便有人打听驿站是否有活口,我便又把莫兄弟搬到小妾的房里藏起来。”
  “先代莫三多谢积照兄救命。”
  吴泗摆摆手,“理应相救,何须言谢?之后府里也查了清楚,那伙盗匪应该是肇庆那边的山贼,连夜过来作了案,又连夜跑了回去。也不知府门驿哪里得罪了他们,竟导致……”
  符瑯冷笑一声,“哪里是什么肇庆山贼?是胡尧元,亲自从桂林来找的麻烦。”
  吴泗皱眉道:“符兄何以得知?照说胡大参在桂林负责先生安全,理应全天陪同才是,怎能有空暇来到几百里外作案呢?”
  “胡尧元贴身护卫王总督?”
  “正是他。”
  这下符瑯也不禁皱了眉,这样说来胡尧元确实没时间跑来作案,但为什么李四咬定了说,瘦子把其中一个人叫做‘老爷’呢?
  “此事也不用着急,等莫兄弟好些,仔细问问便知。”吴泗又说道:“符兄也去戴府看过了吧,据说从里面只清出八具尸体。”
  “八具?这么说……”
  “有一个还活于世上,至于是谁,那便无人知晓了。”
  符瑯沉吟了一阵,觉得乱猜也不是办法,目前最主要的,一是把还留在梧州城里找活口的胡家人找出来,想办法抓住一两个活口,看看是不是胡尧元下的手。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急在一时了,自己几天连续骑马狂奔,昨日下午到现在更是滴水未进,要好好休息一番再说。
  “啊,差点忘了告诉积照兄,我已把令尊救了出来,只是他怎么也不愿跟我回梧州,现在在宾州继续跟叛军周旋呢。”
  符瑯说罢拿出吴期英的信,递给吴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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