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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瑯及时抓住身旁的树杈，才没被那‘巨响’吓下去，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赤膊大汉，忽然在下游及腰的水中冒头，身上的皮肤冻得通红。在悠长的大吼声中，把手里一根黑乎乎，足有手腕的绳子甩了几圈，猛地抛向商船。
‘噹！’
大铁钩准确无误地勾中船舷，那声音甚至传到符瑯这边来，可见那是多重的一个铁钩。
不单如此，待黑‘绳子’绷紧了符瑯才看清，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绳子，而是一条黑色的大铁链。
商船忽然刹车，整个船体往一边大幅度倾斜，船上好几个商人站不稳掉落水中，剩下的人又捡起刀爬过来，试着砍断铁链。
可除了弄出几朵火花之外，根本毫无作用。
那声大喝刚落音，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大的，大汉慢慢把铁链盘往手臂上，商船被拉得快速地靠岸。
符瑯咋咋舌，想必这就是二当家成大力了，力气居然大到这种程度，仅一人就能把顺水的大船拖回来。
这时上游的快艇终于赶到，不等提着大刀的水匪跳上商船，船上的商人就先纷纷跳水逃生。
其实这么冷的江水，他们即使能潜水离开，也难以熬到下游去。
但水匪们却不打算就这样任由他们拼运气，快艇上几个水鬼装束的水匪，也咬着匕首，跟在商人后面跳进江中。
不多会，便有朵朵红色浪花冒着气泡出现在江面，跟着是商人们浮起来的尸体。
……
河中一切停当之后，符瑯跟着山贼落到沙滩，沙滩上水匪都忙着搬运劫获，只略看一眼二人，见陈五在便都不阻拦。
来到靠了岸的商船旁，陈五请了符瑯在船外等候，自己则上船去向二当家通报。
符瑯刚站了一会，便听到船里又是一声大喝。
“什么！？杀我大哥的杂种居然找上门了？”
附近的水匪听到二当家喝骂，都转过头来，视线渐渐集中到符瑯的身上，眼神清一色全是同情。
陈五慌慌张张从船厢里跑出来，未及下船就对符瑯大喊道：“恩……恩公快跑，二当家要找你报仇……哎哟。”
他没说完，跟着出来的二当家便把他一脚踹到旁边去，跟着走上下船的桥板。三指厚的桥板竟被他踩得弯成一张巨弓，随时会断掉的样子。
“便是你杀了我大哥？”
“是的。”符瑯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心里却在盘算，该如何应付这个暴怒中的二当家。
说实在的，要杀他并不困难。这种没经过系统训练，只空有一身天生巨力的人，多半动作不会太灵敏。以自己的身手单打独斗的话，只要看准时机，往他要害之处轻轻一刀便可以轻松获胜。
但是杀了他，大旗山寨便要散了，这样有些可惜。
“那我便先替其他兄弟谢你一声，我劝过大哥分些货给兄弟们，他不听，是你让兄弟们今后的日子好过了。”二当家略一拱手，跟着语气一转，又说道：“不过我跟大哥乃结拜兄弟，你杀了他便是我的仇人。”
“这样说来，你倒是挺讲义气的？”符瑯已是打定主意，跟这种人不能打，一开打必是拼命，干脆试试用嘴皮子磨晕他。
“上了船，不讲义气以后怎么混？”二当家缓缓解下缠在手臂上的铁链，“不用多废话，亮出你的兵器，今天不是你死……”
符瑯拍拍袖子和腰间，表示自己并没带武器，“今天你我都不会死，我先问你个问题，讲义气的人，对一起斩过鸡头，喝过鸡血的首领该怎么？”
“那当然是赴汤蹈火，忠心不二。”二当家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猜测符瑯为什么问这个，看来他并不像想象中的头脑简单，“不过你问这个有什么用？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
“当然有用，因为你只知道我杀了大当家，便是你的仇人。却忘记了我在挑战中赢了大当家，应该是你现在的首领才对。”
周围的水匪‘哄’地一声骚动起来，对于符瑯的话却是反应不一，有的摇头，有的面露怒色，但更多的却是频频点头。
符瑯心中暗暗叫好，其实那些斩鸡头喝鸡血，挑战赢了就可以当老大的东西，都是他从前世的电视剧里猜测的，没想到还真是那么回事。
二当家没有看众人，但声音是能听到的，马上冷冷地说道：“你休要胡说八道，这个规矩是我们山里自己人才算，难道你一个外人杀了大哥，我们也要听你的？”
他还真不傻。
“谁说我不是自己人？当天我是先说了要入伙，大当家也当场同意了，还说叫我随他上山喝酒，每人赏二两猪肉呢。”
一边的陈五忙帮着说道：“是啊二当家，这一点当时在场的兄弟都可以作证的。”
周围的水匪听了，有许多先前摇头的，变成点头。
而二当家却不作声，像是心里在犹豫着什么。
符瑯见火候到了，便补上一句，“还有一点，陈五刚才没跟你说吗？我既然是大当家，以后每年，都会私下拿出一千两为兄弟们买粮食，不让任何兄弟饿着肚子干活，而且……”
不等符瑯说完，周围的水匪已是炸了锅般，所有人都是一片叫好声，包括刚才摇头和瞪眼的。
二当家眉毛一挑，却又马上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依然淡淡地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以后你们劫获的东西，我一分不取，全由你们分了。”
水匪们再次炸锅，甚至有人开始欢呼雀跃，只有小部分沉得住气的，满怀期望地看着二当家。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你想要我们替你干什么？”二当家的头脑不是一般清醒。
他不单只不傻，还是个聪明人。
跟聪明人就没必要兜太多弯弯了，符瑯直说道：“第一，我的商队以后经过这里，要得到大旗山寨的保护。注意是保护，不是单单放行，附近的其他小山寨找我们麻烦，也要你们出面的。”
二当家没有多想，似乎这一点不难做到，跟着又问：“第二呢？”
“第二，除了我们的商队，其他的商队经过这里，你们要下狠手拦住，不能让他们继续往西。”
二当家一笑，马上明白了符瑯的意图，“你是想独家在西边做生意吧？我们才两百多人，可没有本事拉下其他所有的客商。”
“那便多招些人，或者干脆你就荡平附近的小山寨，反正大旗山寨多一个人，我每年就多拿出来四石粮，武器什么的另算。”
“果真？”二当家显然心动了，想了想却又问：“但是人一多，山寨一大，官军便会来剿，这个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一层你放心，我……”
“符驿丞，符驿丞。”符瑯正说着，岸上匆匆跑下来两个山贼，将一个有气无力的人夹着扶在中间。
他们边过来边喊道：“符驿丞，我们在官道那边截到一个落单的，但看他骑着驿站的马，一问竟是有急事要找你。”
驿站的人急事找自己？符瑯迎着他们走过去，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是梁头那边出事了？
走近一看，却吓了一跳。
来人歪着脑袋，已是累得只知道喘气，眼神茫然又说不出话来，完全是处于半晕迷的状态。一条腿上用白布夹着两片木板，那不是前段时间符瑯亲手包扎的吗？
“李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伤还没好，这就骑马了？”
这人竟是梧州府门驿的驿卒，当时被胡尧元的家仆折断了腿的李四。
李四也许是听到了符瑯的声音，一个激灵居然清醒过来，“瑯哥……呜，我终于活着见到你了，瑯哥……呜呜……”
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两个山贼，自己却又站不稳一下趴到地上。也不想着起身，就伸出一双激烈地颤抖的手，爬向符瑯。
“……驿里……府门驿被屠啦……呜呜。”
符瑯一时没听清李四说了什么，俯下身子扶着他坐稳，“府门驿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
“昨晚……昨晚韦头忽然招呼驿里所有人回驿站，说是有事要商量，呜呜，我去得比较早，见韦头一直被几个人夹在中间像是被挟持似的，便借说上茅厕躲到一边，结果就见到……呜呜，兄弟们惨啊……”
这下符瑯已是意识到大事不好了，大声问道：“结果怎么了？你别顾着哭，快点说啊。”
李四抹泪定了定神，“是那些人让韦头把人都唤回去的，等人到齐之后，他们，他们就杀，一个不留地杀，呜，包括戴驿丞在内，所有的人都死了，呜啊……”
符瑯愣愣地看着泣不成声的李四。
悲伤，愤怒曾瞬间便塞满了心头，但马上又像退潮般慢慢隐去，紧接而来的竟是一片空白，他的脑子一时间竟什么也想不成。
他慢慢地把李四交给旁边的山贼，然后颓然坐到湿漉漉地沙滩上，茫然地望着不远处的浔江湍流。
周围的山贼水匪们，也都已把李四的话听了个大概明白，个个低头惋惜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符驿丞……”
陈五想扶起符瑯，却被二当家拉住，朝他微微摇头。
过了许久许久，符瑯才回过头问道。
“是谁下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