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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大明小驿卒 / 第009章 方略与计划

第009章 方略与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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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吴泗唉声叹气了良久,才说道:“符兄有所不知,这正是我要拜托先生之事,唉,我父亲在桂西被王贼所俘,至今没有消息,又怎能此时上京呢?”
  说罢竟是湿了眼眶,起身再朝老头一揖到底,“还请阳明先生为晚生作主,救我父亲于水火,晚生定不忘先生大恩。”
  “阳明先生?”
  不等老头说话,符瑯便惊呼。
  这些天没有听到王守仁到梧州的消息,总督的位置也一直还空着,怎么他忽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你就是王……”符瑯站起来大声问道,可只问了一半,就见王守仁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再看王守仁此时一身便装,只带了个小厮。符瑯明白了,原来他是微服而来的,当即把接下去的话吞回肚子里,改了小声继续说:“先生是几时到梧州的?驿站一点消息也没收到,怎么也不先到总督府去呢?”
  “我是自己雇船过来的,昨天半夜上的岸。”王守仁轻咳两声,“今天一早就约了黄公子和吴公子到这里,一来尝尝冰泉豆浆,二来想了解桂西的真实形势,毕竟他二位的父亲,都是在第一线上的人,知道的情况比较具体。”
  他脸色蜡黄,说话间时不时咳嗽一阵,看来肺病已是比较严重了,“总督府那边我暂时不打算过去,还望三位贤侄不要把我到梧州的事声张出去,也不怕直说,这是因为桂西之事该抚该剿,我心里还定不下来。至于吴知府的事……”
  “当然是剿,要狠狠地剿。”黄碌高对吴期英的事不感兴趣,抢着说道:“岑猛就够英勇能战了,我官兵一到,还不是畏畏缩缩不敢接战,卢王二贼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之前岑猛反心初露,我们就剿了,现在二贼叛意昭然反而招抚,说不过去啊,先生尽管出兵好了,我愿去阵前监军。”
  符瑯心里暗笑,你黄碌高当然希望打回田州城,替你爹挽回面子,你也好继续当知府公子嘛。
  却不知,这样说未必合王守仁的意了。
  果然,王守仁听了黄碌高的话,眉头深深皱起,“嗯,当时岑猛多次上疏解释他没有二心,结果我们兴兵讨伐了,卢王二人攻城占地,我们反而招抚,确实说不过去。朝廷上的声音,正如黄贤侄所说,主张狠剿的居多。”
  符瑯从前世知道,王守仁对思田二地的叛乱,早就有了相应的方略。他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他跟兵部的意见不合。
  兵部力主进剿,他却觉得不管之前的岑猛,还是现在的卢王二人,都是被逼起兵而已,并不真心背叛朝廷。
  所以应该以抚民为主,辑贼为次,甚至认为桂西还不到改土归流的时候,建议把治地归还给土司。
  而嘉靖皇帝听了兵部和王守仁的意见,则是让王守仁‘便宜行事’,其实就是全力支持王守仁,让他自己作决定。
  但王守仁心里也清楚,如果按照他自己的方略,平叛虽不难,却会得罪不少朝中主战之人,事必生出许多非议,对他本人极为不利,所以他在路上听到戴曲说‘实事为重,避嫌次之’的话,才会触动内心。
  现在是个抱大腿的机会,该怎样说,才能既替王守仁着想,又为自己捞到好处呢?
  “先生,我觉得应该招抚。”吴泗显得有些着急,“据家父先前来信,卢苏和王受只是为岑家鸣不平,因为岑猛根本就没有反叛之心,这一层当初姚总督也是知道的,只是被巡按谢汝仪,参政胡尧元等……啊……”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直指某人似乎不妥,改口道:“被布政司里某些人,逼着出兵罢了。若是先生招抚,我愿为先生当说客,一定让他们来负荆请罪。”
  符瑯能理解吴泗,他肯定不希望再继续打下去,因为这边王守仁一出兵,那边王受就要砍他父亲的头来祭旗了。
  王守仁听得微微点头,又不置可否,却对符瑯说道:“符贤侄既能说出‘实干重,避嫌轻’的话,想必是有见识的,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我觉得不能再剿。”
  此时符瑯已是打定了主意,两位公子一个愿意去监军,一个愿意当说客,在为各自父亲着想之余,又不忘为自己的前程作打算,他符瑯怎能落后于人?
  “桂西动乱前后已四年有余,朝廷耗费了大量的财力物力,各地征调来的军队劳于奔忙。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变为流民,兵卒过处更是寸草不生,逼得流民纷纷加入叛军。这是一消一涨之势,不是说我们打不赢,而是打起来肯定不会太轻松。”
  符瑯笑着看一眼黄碌高,继续说道:“如果不轻松,问题便不能很快就解决。如果时间久了,输赢先不说,单说还得花费多少银子和粮草这一条,就没人知道。就算朝廷有平叛的决定,在银子哗啦啦的情况下,又有没有耐心呢?所以……”
  王守仁越听,脸上越是露出会心的微笑,望向符瑯的目光中,丝毫不掩饰赞许之意,甚至替符瑯把话说完,“所以必须用最少的时间解决桂西之事,也就是招抚。你的意思是,即使朝内有部分人非议,总比花太多朝廷的钱,被一窝蜂地弹劾的好,对吧?”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当然也是为了桂西的百姓着想。”符瑯也不谦虚,说罢看向吴泗继续说道:“积照兄,令尊之事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替你把他丝毫不损地救出来。”
  符瑯这样说,是因为他觉得,直接问王守仁要监军或者说客的差事,还不如用吴期英作为突破口,反正王受很快便会放了他,到时自己人在桂西,就不给安排些其他差事?
  “这……”吴泗支支吾吾地显得十分犹豫,估计是既想不到一个小驿卒有这个勇气,也不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只好望向王守仁,求他给意见。
  王守仁一笑说道:“吴贤侄不需担心,他岳父来信告诉我,说他人很机灵,而且自幼习武身手不错,我看可以一试。”说罢又对符瑯说:“既然符贤侄你胆子够大,我就让你跑一趟敌营,摸摸他们的态度,相机想办法救出被俘的一应官员吧。”
  “遵命!”
  “我写封信给你,明天你去总兵府要个什长的职务,等有了功绩我再另行委任。”
  这下符瑯不愿意了,还没准备好抛头颅呢,就从军?万一什长也算军户怎么办?“先生,什长队长的就算了,听说田州和思恩那边的驿站都已荒废,你安排我去做驿丞怎样?”
  王守仁楞了一下,没想到世上竟有主动要求做驿丞的,“你想做驿丞?不是说不行,只是……驿丞是个苦之又苦的差事,你可得想清楚了。”
  黄碌高一脸鄙视,吴泗却也觉得奇怪,问道:“符兄为什么不愿意做什长呢?什长立的功都是军功,一场平乱下来至少就是哨官了吧。”
  “或许是自幼在驿站长大,对驿站的看法跟积照兄有些不同吧。”
  符瑯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段时间自己心中所想,露一露给王守仁听,“我一直觉得大明的驿站、急递铺、递运所遍布全国,人员多得不计其数,有着其他机构无法相比的好处,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符瑯拿起桌上的豆浆,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但是,现在的驿传是由兵部车驾司,和地方两层管理,所以松散混乱,渐渐与兵部脱节,沦为地方逢迎上官和同僚的工具。地方官员巴结上司向来是不遗余力的,这样一来,驿站的负担便日益严重,长此下去日后必成毒瘤,是时候换一换做法了,我的志向正在于此。”
  吴泗和黄碌高显然对驿传系统不太熟悉,听得一头雾水,王守仁则是听得越发专注,起身来回踱步。
  对于也曾出任驿丞的他来说,符瑯的话是不难理解的。
  到了正德、嘉靖朝的驿传机构,确实如同符瑯所说,由一个不可缺少的物流、信息系统,变成一个官员索取地方,地方巴结官员的工具,本身的功能十剩其一。
  驿卒驿丞累死累活,家破人亡,纷纷出逃,导致军情奏疏传递缓慢,物资粮草运输受阻,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不然再过一段时间,驿传就会变成尾大不掉之势。
  符瑯由前世得知,据《明会典》记载,万历之前的某年‘共计天下原额驿站银313.0172万两’,也就是说,一年从百姓身上收取的驿站差役折银,就是三百一十多万两。
  这个数字有多大?先看看嘉靖二十八年的太仓总收入,包括夏粮秋粮,马草军屯地租等折银,食盐钞,盐课税,各种工商税,甚至卖田卖地,收赎军罪等等,年不足200万两。
  庆隆元年,户部尚书马森奏报,岁入231.41万两。
  这段时间朝廷财政艰难,但军饷、备边、王禄、官俸等等加起来,朝廷一年的开支在嘉靖二十八年之前,不超200万两,之后约在400万两左右。
  也就是说,从嘉靖中期至万历元年间,单单驿站折银税收一项,就相当于整个朝廷的平均每年支出,并且远远超过太仓收入。
  更重要的是,这些站银收了上来,并不入朝廷的钱袋,而是全部被用于驿站开支,即是被来往的‘官员’吃掉,拿走了。
  造成这种国税和地税比重失衡的,当然也有大明税收不合理的原因。
  但不管什么原因,在目前的驿传制度里,朝廷得不到丝毫好处,又让沉重的担子压在百姓身上,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也有不少官员意识到,这样的驿传制度极损民力,不利朝廷。先后进行过多次改革,但因为损害了太多官员的利益,均以失败告终。
  然而嘉靖、张居正或者崇祯他们办不了的事,两世为人的自己,或许可以办到呢?
  这正是符瑯穿越后,心中一直想为国家办的大事。而这一番话,又正是他向王守仁表明想改革驿传的决心。
  只是说到该如何去改革,他想得就还不是很透彻了。
  “如果,让驿传机构独立出来,由一名都督统一管理呢?”王守仁忽然停下脚步,问符瑯。
  符瑯眼里精光一闪。
  对啊,王守仁不愧是王守仁,如果能从兵部和地方独立出来,以驿传系统那不可估量的力量,将会是什么情况呢?
  一种拨开云月的感觉,在他心中油然而起。
  未来该走的路,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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