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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石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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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江惑以为血液是藏在柱子中的东西流下的。
  当他撬下了石柱上第一块碎石板之后,随即发现自己错了,血液不是来自石柱内,而是来自石柱本身。
  滋滋的血液,从碎石板的“伤口”处流下。仿佛这不是一块石头,而变成了一块血肉。
  会流血的石头?
  江惑拿起这块碎石板,检查了它的“伤口”片刻,确定这种红色的液体(他闻到血腥味、触碰到血液,但是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血液)就是从其中流出。江惑做了一个决定,他举起碎石板,用力向地上摔去。
  一下,砰,两下,砰。
  碎石板上的“血液”流的更厉害,蔓延开的龟裂很快布满了碎石板。最后,只听哗啦一声,碎石板彻底碎了一地,成了无数小石渣,还有,里面散落出来的大量血液灌了一地。
  这石头特么的是个血包吗?
  江惑低下头,用手指在粘稠的血浆中轻轻搅合,很快,他便发现,从碎石块中抖落出来的不仅是大把的血液,还有一节节白白的、像是肠子一般的肉块。
  这又是什么?
  有那么一刻,江惑怀疑自己砸碎的根本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人类的肚子。
  这时,圣蛾女跑了过来,捡起一节“肠子”丢入嘴中咀嚼了两下,又吐了出来:“好腥啊,好难吃。”
  “这真是人类的器官?”
  “是的。但是摆放了太久了,都要馊掉了。”
  圣蛾女专吃这个为生,她既然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
  为什么石头之中不仅有血液,还藏着人类的器官?
  是仅仅这个石柱比较特殊,还是整个巨塔的石头都是这样?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巨塔上的上万个奴隶是否知道,他们背上背负着“巨石”,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惑再回过头,石柱上出现的缺口,无数莹绿色水母全部依附在了其中,挤得密密麻麻。
  他一抬手,再次奋力开凿石柱,水母们很快一哄而散,跑到了其他地方。
  江惑总计花了半个时辰,将石柱外的一半石皮剥了下来,无数“受伤”的碎石块落在地上,流下了血液。同时,江惑也终于看到了石柱内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盘腿而坐的骷髅,就这么静静卡在石柱中心。骨头和石头早已融为了一体,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它的部分轮廓。
  这又算是什么?
  这具骷髅生前是谁?把他封进石柱是为了什么?此刻这些尸体中的水母来到这里,对石柱中的骷髅痴迷不已,又是为了什么?
  黑暗之中,一切线索都变得混沌且无序起来,江惑坚信这一切都有一根主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能够解释这一晚所看到的种种匪夷所思。
  但是他暂时找不到这根主线。
  江惑随手抓住一只水母,入手手感微凉微软,他将水母贴在骷髅上,利用水母散发出来的幽光仔细查看这具骷髅。
  那孔洞的眼眶,微张的下颚,静静盘坐的姿态,仿佛生前没受过一丝痛苦。
  骷髅的全身布满了又密又细的污渍,一开始,江惑以为是什么脏东西覆在了上面,当他举着水母靠近时,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骷髅上的根本不是污渍,而是一个个被刻在其上的细密小字,这具骷髅本身就是一个载体,作为记载了一本书的标本。
  头盖骨顶第一行字是近古文的繁体,江惑认为其中的意思。只有八个字,却被重复了三遍:
  入我门来,生死莫怨;入我门来,阴阳永隔;入我门来,莫要回头。
  “哦,有意思,难道这里还死了一个绝世高手,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留下武功秘籍之类?”江惑也看过不少老派武侠,对这种套路有一定了解,“不过骷髅兄弟,你这招生的方式也太骇人了一些。别人都是用坠崖啊、误入险境啊之类。你倒好,将自己藏在石柱中,直接往自己骨头上刻秘籍,这谁受得了?”
  幸好今天被引到这里来的人是江惑,若是换作别人,早就吓跑了,谁还有心情剥开石柱。
  他将水母当作火把,继续往下看去,骷髅其下写的东西更令他兴致盎然:
  老夫荒魂子,起于一介无名散修,入仙门十年载,独创肉囊神功、血毒神功、祭骨神功,主六欲天之肉、血、骨,不借天地不拜鬼神,凭此纵横琉璃天、天王天、永生天两百年载,以混沌杀空明,以空明杀太虚,名动八方,威震九天。
  帝年十二,唯同门师兄暗害,功败名丧,破家灭身,神功散,名利去。子既尽,女被淫,一生心血尽落仇人之手。余曳残之身至此,特留三套法。君可自取其一,知其深意,吾道不独,留别二套供后之有缘人取。
  吾惟一求。我之仇乃天道宗,罪魁祸首者名为道人无为。若某日君神功大成,为吾一洗雪恨。无为道人道法之强,已非寻常可解。若无望报,亦无伤也,但管取去神功是也。
  看到这里,江惑算是明白了。
  用通俗话翻译一遍,就是这哥们叫做荒魂子,生前是个特牛的人物,自创了三套武功,叫做肉囊啥的,反正一听就不是什么正道武功。第一段他给自己吹上一手,多厉害多厉害,各种越级打怪,丝血反杀,第二段一上来,自己就被同门师兄给害了,好像还特别惨,儿子都被杀光,女儿还被仇人弄上床了。
  荒魂子那个气啊,死后都不甘心,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不知道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搞了这么多鬼把戏,就是为了让后来“有缘人”看到这段话,好继承他的神功,发扬他的套路。在末尾,荒魂子这大兄弟还特别傲娇地表示,我这个仇人在天道宗,叫做无为道人,也是一个特能打的主。“有缘人”看到这段话,神功大成之后呢,最好替自己去向仇人报仇。但是实在打不过呢也就算了,有这份心就可以了。
  江惑能想象这荒魂子生前是有多惨,都跑到这巨塔上来传功了。要知道,这巨塔上尽是一帮子没开道骨的奴隶和监工,你给他们神功,让他们去和仙门中人斗,这不是找死吗?
  既然有神功,取了就是了。荒魂子生前特别关照,他留下三套神功,每个有缘人只能取一套,也就是从肉囊神功、血毒神功、祭骨神功中选一个。江惑只假装没看见,打算三套一起拿了就行了,与其落入其他“有缘人”手中,尽是一群呆头呆头的蠢货,还不如尽数给自己。
  头盖骨之下,尽是如何取出神功的指示:比如要取肉囊神功,先摁动左侧第三根肋骨,再摁动第四根,接着同时摁动右侧第一根和第七根肋骨,神功自会从头盖骨下颚中吐出。若是有缘人心仪祭骨神功和血毒神功,自然也有一套不同顺序的取出方式。
  江惑再次被这个世界的奇技淫巧给折服了。真不知道这哥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把尸骨制成一具机关,那想象力真是没谁了。
  他打算先取出肉囊神功,当下按照第一套指示,分别扳动肋骨之后,退后一步,静侯其变。
  只听咔咔三声,那骷髅头竟然真的张开白嘴,口吐一串人言:
  练得此功,命如太岁。虽百伤病病而不殆矣。
  骷髅头的突然开口再次让江惑微吃一惊,这荒魂子死到临头,花样还挺多,还来一手语音提示。但是对方喊了这一声后,张着空洞的下颚就这么再也不动了,也没见什么“神功”、“秘籍”吐出。
  过了良久,呆在原地的江惑才反应过来……这肉囊神功,怕是被先人已经取走了。
  他心中生起了不详的预感。既然有人比自己先到,那他可也不一定会遵守荒魂子的指示,只取一套。说不定接下来的血毒神功和祭骨神功也是凶多吉少。
  江惑当下换个顺序摁动肋骨,试图取出血毒神功。在骷髅片刻沉默之后,再次发出咔咔之声口吐人言:
  练得此功,一身之血尽成杀人利器,取人性命于无形中,令人不胜。
  这荒魂子的口气这么大。江惑开始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别人要密谋害死他。若是他这套神功真像是他说得这么厉害,那谁不害怕他?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肯定得死啊。
  静候片刻之后,骷髅中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第二份血毒神功也被人取走了。
  现在只剩下第三份祭骨神功。大概也是基本没戏了,江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是再次摁动肋骨,试图取出。
  咔咔咔,这一次骷髅口中人言的评价是这样:
  祭干骨,淬肢骨。此功大成,褪去一身无用皮囊,单凭骨相行走天地。
  嚯嚯,嚯嚯。这口气,你听听,你听听!
  这套神功练到大成之后,肉身啥的都不要了,单靠一具骨架就能活下来了。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功夫。
  江惑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空洞洞的骷髅之中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想到这晚上是白忙活了,还是不免令人沮丧。
  江惑倒是没有什么感受,他正准备转身离去,一抬手,却发现手臂上已经密密麻麻刻满了文字。
  江惑在原地足足愣了三秒,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浑身上下不知何时,也尽数都是文字。
  他匆匆一扫,什么道骨,上品,五相,皮肉,空明。尽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忽然之间,江惑明白了。原来三套神功根本没有被人取走,而是当自己触碰机关时,神功便自动记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触动了三次机关,三道神功已经全部印在身上。
  肉囊神功、血毒神功、祭骨神功,此刻尽入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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