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嚯呀，琉光前辈今天也非常的准时的踩着点到了，精确到一秒都不差呢。”
　　“只是遵守规定，所以在上班时间到达而已。”
　　“别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上浪费精力，最近可不安全太乱来我会告诉你的父母的。”
　　被领班见怪不怪的教训了一番，我在被进一步威胁之前站在衣柜旁换起了制服。
　　“真是不靠谱的前辈，居然在女生的面前脱衣服，真是太恶劣了。”
　　“那么你能不要从手指缝隙里明目张胆的偷窥吗？”
　　边说着边尽可能的遮住了自己躯干上占据三分之一腰侧的巨大爪痕，我用力将纯白色的制服套在了身上。
　　边上那异常活泼的短发女孩名为叶梅。有着傲人的胸围和让人联想到犯罪气息的脸庞，以及隐藏起来的有如魔眼一般的凶恶眼神。明明有着属于蔷薇科的名字却看不到半点大气庄重的气质。就像是混杂在玫瑰园里却生机盎然的野花一般让人深感怪异。
　　我和她曾就读于同一个初中，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她是一个太妹，不良也好，混混也罢，总之是个在那样的年纪下最大限度逼近于道德底线的家伙，就算什么时候被人寻仇也不足为奇。
　　就是这样的蠢货，在我追逐说不清是幻想种还是神兽的穷奇时和混混们深夜扎堆在施工到一半的废墟——并且因此葬送了自己的存在。
　　被噬人的兽附身，被使用的破破烂烂，亲眼看着自己将同伴扯碎，吞下染血的肉块。早在那天，名为叶梅的生物就已经彻底崩坏。
　　说是就职，其实只是靠着关系找到了这份能赚钱的工作而已。
　　孤单的站在大厅的角落，时薪15元的服务行业看似悠闲，其实也有着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的辛苦。在正规酒店里即便没有客人服务员也不能擅自坐下休息，幸运的是我只是兼职又有后门，所以只需站立两个小时就可以下班。新应聘的正规员工刚开始会因长时间站立导致双脚疼痛到无法触地，这种夸张的说法也算不上是空穴来风。
　　而现在正是最为忙碌的时间段，时常会遇到蛮不讲理的客人或是醉汉。并不是什么高档酒店，接待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高端人士。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羡慕起高学历的好处，因为那意味着无需依靠劳动力就能获取足够的金钱。
　　在烟火气息十足的大厅里工作一个小时后终于是获得了短暂的憩息时间，我有些乏力的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酒席上的喧嚣穿透成排看似古色古香的包厢传进我的耳中。难以忍受的嘈杂成了自己获取金钱的唯一渠道，每当意识到这点就会怀念起曾经的自由。
　　“琉光前辈居然一个人在这里偷懒，真是狡猾。”
　　“这是正当休息，请不要和那种会被合法克扣工资的愚蠢行为联系在一起。”
　　紧靠在我的边上，叶梅伸了个懒腰毫不遮掩的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看着我故意移开目光，她俏皮的笑了一下调侃起我来。
　　“说起来前辈也是男孩子啊，明明早就看遍了我全身上下所有令人羞耻的地方居然还会感到害羞，太过可爱可是会引人犯罪的。”
　　“托某人的福我那时连着几天都没能下床，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想起那天的惨状，那种深入骨骼有如瘾症的亢奋，我的嘴巴开始感到干燥。
　　“这就是所谓的傲娇吧?明明厮杀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就不能在感情上更直率一点么。”
　　事不关己似得说笑着，曾经的校园太妹摆出一副忠犬的模样。
　　“请不要说的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没错，如果有，那也只是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的关系。
　　“我可是赤裸着身体被你套进麻袋里唔——”
　　打断了她的话语，我神经质的推开大门。这也是我无法应付她的原因。
　　在饮水房的水槽上把手洗净，被铁丝扎起的水龙头干涩的流出不大不小的水流，介于商业区和住宅区之间的尴尬境地，即便是我这种外行人也能察觉到酒店的经营状况不佳。
　　九点之后基本意味着工作的结束，更换桌布，收拾碗筷，还要将桌椅全部按第二天的预约排列。这繁琐的准备也是会同意我这样的未成年人兼职的理由之一吧。
　　在门口脚步停顿了一下，透过玻璃所看见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多彩。
　　街道的灯光闪亮着向前延伸，如同脉动血管般运输着城市的活力。与地面的喧嚣相反，无比深邃的天空凛冽，寒冷，诱人作出置身于深海的幻想。
　　只是充斥着腐烂气息的潮湿闷热将身体包围，与此相反的恶寒窜上肩头。
　　周围五彩斑斓的灯光和喧嚣的声音刹那间消失在意识的漩涡中，眼中唯有那缓缓走在道路中心的似人的黑色身影。像是发觉了我的存在，它做出了疑似抬头的动作来，手臂上直立的汗毛发出针扎般的刺痛。
　　已是第三次，与成为街头斩首的凶手相遇。
　　“下次就了结你。”
　　无意义的自言自语，从充满杀气的沉默中清醒过来。我在周围人怪异的视线下认真思考起方才的怪物。
　　夜晚正是这个城市最有活力的时刻，肆意违背身体生物钟的家伙在街头游荡。无论是想要报复性熬夜来获得充满罪恶的愉悦的上班族，还是兴奋到无法自拔流连于酒吧的潮流人士都将无限制的取乐放在了此刻的首位。
　　试着去考虑他们所作所为的意义，但归根到底只明白何为苦难的我从一开始就像是出离于水外的油，即便粉身碎骨也绝无理解的可能。
　　边思索着边拐进路边的小巷，两边房屋流泄出的微微光亮让幽暗的地面露出原本的颜色。这里有着泥土和某种，不为人知，难以察觉的怪异气味，近乎泥泞的空气沉积在此处。
　　“赶紧滚，没看到这里有人么。”
　　“哈哈，接着打。”
　　在这停工许久的巷子尽头，数个混混手持钢棍和棒球棒叼着烟正在围殴一个看不清身形的人，也无法辨别其性别。
　　像是冲昏了头脑般，亦或是我无动于衷的模样激起了他们攻击的欲望，浑身酒气的混混们踉踉跄跄的向我靠近，难看的样子让我不喜的皱了皱眉头。
　　没有交谈的必要，握拳击在带头人的腹部拔下了他口中的香烟，接着瞄准他后方同伙的脸部，一声轻响，宛若吹散灰尘的风声，香烟的前段猛的炸开，烟灰在这漆黑狭隘的洞窟里夺走他们的视野。
　　捂着眼睛滚做一团的样子将自己丑陋低贱的本性暴露无遗。维持着昏昏欲睡的模样，毫不迟疑的踩着墙壁跃过他们的头顶直至手持凶器的人的后方。
　　前方人群的推搡和模糊的视线容不得半点反抗，攻击手腕，敲击手肘，夺过钢棍，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便完成了这些动作后便仅剩暴虐的宣泄。使下颚脱臼，使手臂骨折，用尽自己的力气挥舞着。即便他们因脑部的震荡而呕吐倒地也无需半分手软。没有必要的恶行，没有必要的虐待，但人类就是喜欢没有必要之事的生物。愉悦的笑容自黑暗的异界中悄然生起。比起缺乏，没人会厌恶多余。若是这些家伙能更加结实一些那就更棒了，潜意识里微微生起了无意义的想法。
　　弯起嘴角，我哼着歌拖起其中一个昏迷的混混来到小巷的尽头，全然没有在乎背后尚有低声哀嚎的惨相。不知何时刚才被围殴的人已趁乱逃走。
　　“要帮你把目击者抓回来么？”
　　我抬头看向上方。
　　“不需要，我有事找你。”
　　像是由可触的黑暗融合而成，足有两人大小的蝙蝠嗤笑着自黑暗中缓缓显现。张开的双翼遮挡住小巷的天幕，他低头看向我。
　　“哎呀，我们的妖物研究者怎么给我带来贡品了？真是难得。”
　　“啧，超市三元一斤的香蕉还不够你吃么？算了，别弄死就行。告诉我，今天街头杀人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情况。”
　　灵动的双眼满意打量着瘫倒在地与死人无异的家伙，不过在我看来它似乎更中意后方痛苦低吟的人群，亦或是我。
　　沉思了一会，他收起闪着油光的翼膜。
　　“那个怪物和上次的兽一样混杂着人类的气息，意识和魔力的波动都相当的紊乱。虽说有心阻止她，但那种用细丝般的水流瞬间割下整个头颅的怪物已经无法以常理来判断了。”
　　看似繁琐的话语包含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荤素不忌的蝙蝠一边嘲笑着无用的自己，一边像猫一样定定的看向我。
　　“它的移动路线会交给你的，花不了太久。”
　　“那就当做是这样吧。不过就算想吸血也用不着勾引这么多的人吧？你有些做过头了。”
　　不满的责问着。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惊愕，它浑身颤抖着狂笑不以。
　　“哈哈哈哈，真是迟钝的让人愉悦的家伙。明明是因为你这些家伙才会聚集在大街小巷里滋事扰民，难道你的内心就没有半分察觉吗？”
　　不含责备意味的责备，嘶哑的笑声顺着耳膜深深的刮过让我耳内隐隐作痛。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因内心空洞而游荡的幽灵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最后告诫你一句，不要笑的太开心了，人类可不会露出这般堕落的笑容。”
　　那是刚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为了探索怪物和妖精的分布，以及可能利用的战场而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于是以非死亡和无监控为前提，我将所有碍事的存在清扫。
　　虽然本人还尚不自知，但其持续残害混混的行为和神秘的身份早已化作都市传说的一部分。引得游手好闲的家伙和虚张声势的混混们一次又一次的聚集在这些阴暗的角落里。
　　“我回来了。”
　　静悄悄的家中除了明亮的灯光外看不见有人存在的痕迹。
　　打开门直接进入客厅，我把袋子里的冰激凌放进冰箱进行保存。没有玄关的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的让人不适，缺乏缓冲地带，连带着心情都难以转变。
　　而且父母回家的次数也很少。为了缩短家人间距离感而特意置办的平房到头来只有我和琉璃居住。就结果而言，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只是习惯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煞风景的寂静房间能够完美发挥休息的机能。毫无征兆的推开房门，我将房间里的景色收入眼中。
　　琉璃趴在床上悠闲地看着不知从哪拿出的小说，少女身穿便服毫无防备的模样暴露在我的眼中。纤细的宛若艺术品一般，白皙的手臂和微微翘起的小腿裸露在外。稍显圆润的脸庞比起平时少了一分严肃，多了一分柔美。如黑缎般绮丽的长发顺着肩头披下，唯有我能见证她豆蔻年华的魅力，这样的事实让我生出微微的庆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黑色的双眼凝视着我，她脸色微妙的看了眼时间后显得更为手足无措.....
　　“路上遇到了些事，所以刚刚才到家。”
　　若无其事的隐瞒了自己偷窥了五分钟的事实，我拿起遥控关上吹出冷风的空调。
　　不快的眯起双眼，琉璃从床上站起，绮丽的面庞离我愈发的接近。
　　.....衣襟摩擦的声音，冰凉的手触碰到我的胸口。
　　“有股烟味。”
　　“你是猫么？只是不小心在路上沾上的味道。”
　　站在床上平视我的视线让我生出被压制的错觉，不禁咽了口唾沫。
　　“是么，这本书我先借走了。”
　　平淡的留下这句话，不耐烦的板起脸来，琉璃平静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浑然没有发觉自己红的发烫的耳根暴露在冷气下。我对着她超然的背影露出羡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