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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了你不能待在这里吗？”
李耳掩上房门急道。
“我在这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不待在这待在哪？”姜稻离停下翻箱倒柜的身影，不急不慢地回道。
“那你也不能待在这……”李耳顺手从木架上取下一身白色扁领长衣，提醒道：“你先背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前几日公主和司徒夜来这柳街玩耍，顺便在隔壁裁缝铺里量了一身便衣来做，出门时碰巧赶上李耳蹲在推拿馆门前发呆，就给他也做了一身，司徒夜看着直红眼，暗骂这小子运气好。
姜稻离听完背过身去，耳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你好了没？”姜稻离听闻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一看笑出声来：“你穿反啦！”
李耳只得脱下重新穿了一遍。
“还别说，挺好看的。”姜稻离小手托着下巴，打量着眼前一身白衣的白发少年，嘴上夸赞道：“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干嘛去？”
“讨债。”李耳一只手伸向背后，把那根勒得他喘不过气的衣带拉出来系好，低着头回道。
姜稻离两眼放光：“我就知道，像你这种天生异相的少年郎，无论如何也不会混得太差！跟谁讨？多少钱？我帮你能不能分我一半？”
“去去去……”李耳不耐烦地挥手，“一边去，我都快烦死了。什么天生异相？你不是说你也长着红头发？不也是三天没吃饭的主儿？”
姜稻离嘟起小嘴争辩道：“那不一样……在我们神族之中，凡是历经磨难的修行者，以后都是要成大事的人。”
“懒得理你……”
李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不忘回头送客：“赶紧离开这里，算我求你的。”
姜稻离负气离开，走之前又踢又踏，馆里的人闻声前来察看，问道：“李耳，什么声儿啊？”
“没……没事儿！”李耳摸着后脑勺解释，“我刚才出门前不小心碰倒了衣架子，我这就扶起来。”说完忙进门一通收拾。
“臭小子，整天毛毛躁躁的…”来人嘴上骂骂咧咧地回了馆中。
李耳长出一口气，心说那吃人的小魔头总算送走了。当下也不多停留，便依照账房先生的吩咐前去张府讨债。
走之前李耳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张府怎么走？”
柜台前被客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账房先生根本没有听到。
李耳又不好意思再问，出了馆准备找别人问路。
不远处有一处卖菜的摊子，李耳想也不想就闻着秋芥的辛香奔了过去，开口问道：“老板，我想打听一下张府怎么走？”
卖菜的少女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下：长安城西。
李耳没有听到少女的回应，刚想开口再问，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长安城西。”
姜稻离看着纸上的字念道。
“你怎么知道？”李耳惊问。
姜稻离指着他面前的纸张，回道：“喏，上面有写。我在你衣服口袋里见过一张笔迹相仿的画卷，上面写着晨时八钱，晚时六钱，想来也是她所写。”
姜稻离与少女的目光交接，两人脸上皆是浮现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既然知道了怎么走，还磨蹭什么……”
姜稻离拉起李耳就往前走，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柳街熙攘的人群中，卖菜的少女才不紧不慢地收起菜摊子背在背上，远远地跟了过去。
…………
“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李耳无奈地说道。
“哪里是阴魂不散，这叫福运与你同在。”姜稻离听罢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赶紧辩解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向西而行，不时便在一座府邸前停下来。
“到了。”姜稻离看着门匾上的字提醒道。
李耳前去敲门，过了好久都无人回应，正摇着头打算离去，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扇，仆人探出头来问道：“你找谁？”
“张员外在不在府中？我寻他有些私事…”李耳故作寻常地四下看去。
“你们两个黄毛小儿，能有什么事情找我们家老爷？”
仆人嗤之以鼻，便欲关门。
“嘿你这奴才，”姜稻离双手叉腰，“你可看清楚了，我是红发，他是白发，没有你说的黄毛小儿！”
“去去去……”仆人嫌弃地摆手，“老爷去国使马大人府上下棋去了，赶紧走，别在张府门前碍事！”说完关上了大门。
“马府…又在哪儿？”李耳喃喃自语。
姜稻离脖子一横，怒道：“区区凡人，敢跟本尊这么说话！看我不弄死他！”
李耳忙伸手拦住，嘴上劝道：“算了算了……不过你这本尊的说辞又是跟谁学的？”
姜稻离听罢眨了眨眼睛，回道：“我来这东明大陆上遇见的第一个人，他自称无面尊者，还说自己不是人，是什么傀儡……”
姜稻离被分散了注意力，又恰巧来了兴致，接着说：“他没有脸……你见没见过没脸的人？”
李耳心说我怎么没见过，我面前就是一个。
“咱再去找别人问一下，看马府该怎么走。”
李耳拉着姜稻离的小手离开了张府门前。
远处刚从长安城西门外莫问楼里出来散步的一位大师远远地看着二人，抚须不语。
静待了半晌，大师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白发小瞎子和一个红发小疯子，后面还跟着个黑发小哑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晚风吹起府门前高悬的灯笼，天上的月照着地上的烛影，像极了窗里被风霜浸染而微微潮湿的印花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