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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眼泪之国的爱情 / 第十八章 雨中做爱 工地长眠

第十八章 雨中做爱 工地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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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月明中啊,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而牛斯后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他敢明着和任何一个老师作对,就是他的大不敬。项老师有云“无德有三,不尊师为大”,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李可之事后对我说:
  “我没想到……他……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我的那里看…”
  我说:“项老师怎么能干这等事?”
  她答:“你听没听见牛斯后说的话?”
  我说:“没有啊…”
  她沉下脸来,说:
  “你难道忘记十个太阳了吗?”
  我大吃一惊,说:“难道有一个太阳藏进了项老师的躯体里?”
  她用右手勾去左眼的眼泪,用左手将右眼的眼泪挑去,咬住下唇,说:
  “是。”
  文艺演出的神奇之处,不仅在于与太阳商城的庆典的极度相似,还在于舞台的华丽装饰,不亚于奥运会的开幕式和闭幕式。一幕幕一幕幕过去了,周扯皮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僵了,他那枯萎的唇;狰狞了,他那扭曲的面纹。他直视着月明中,粗缓而低沉:
  忘了此事吧,将它从我的脑海里抹去吧;好了,我忘记了,很彻底地忘记了。我突然回忆起,二十二年前我选择担任交警时,父母那凄楚的眼神。传统的职业观念在他们的脑海里打下烙印,也在我的脑海里打下烙印。然而那凄楚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美好的东西,如同生命一般值得珍惜,可惜现在早已消失不见。月明中啊,在这无聊的人世,只有那些星火,细微不足道的星火值得眷恋在怀,李可之也是星火之一。不过时隔多年,我猛然发觉,爱情就是扯淡。
  好了,不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了;这种话,大致上已经印刻在旧式文人的脑子里了。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学校的戏剧节,那场诡异的演出。意料之外的是,那部名为《蓄力》的古怪东西以倒数第一的成绩成功晋级。这部剧的编剧—刘基诚,得知此事之后兴奋不已,遂赤身裸体地躺在了讲台上。当老师余怒未消地瞪向刘基诚那丑陋的躯体时,刘基诚声嘶力竭地叫道:
  “我以天地为衣—”
  从那之后,牛斯后与刘基诚被项老师双双驱逐到了小黑屋中。据说那里曾经是生物创新实验室,因为没人使用所以搁置。蓝日天曾经过来取笑刘基诚和牛斯后,顺便拍了张小黑屋的照片留作纪念。那里有兽骨和解剖台上的鲜血,以及多种颜色的瓶瓶罐罐。一只大鲨鱼睡在液态一氧化碳之中,浑身发出海蓝色的光辉,两只眼睛瞪大如盛开的罂粟花。刘基诚哆哆嗦嗦,蜷曲成一个大虾米,战战兢兢地在那里学习着甲骨文和结绳记事。牛斯后摆弄着各式各样的仪器,漆黑的眼现出攫取的光。因为刘基诚被关进了小黑屋中,所以对于戏剧节复赛的剧本创作,他失已经去了资格。经过民主投票,编剧之笔握在了李叔臣的手中。李叔臣这人虽然性子比较急,但表现得非常沉稳,深得民心。
  复赛采用淘汰赛赛制,共分十六支队伍,两两比拼,胜者晋级下一轮,以此类推。在第一场比赛中,我班将与颜如玉自编自导的另一部剧进行比赛,届时将会请来蝴蝶市广播电台的徐子鼻大导演,据称是国际领奖台上的常客。徐大导演独具慧眼,曾经选丁蓄力为童星,有了这层关系,我班可谓胜券在握。为了不辜负同学的期待,为了赢得更有底气,李叔臣埋头苦写,熬得汗珠子汇成水银,头发白成油纸。李叔臣曾经痛骂《蓄力》这部剧,称之为“无内容、无思想、无矛盾、无价值”,这一论断深得我心,也深得项老师的心。
  那时你与颜如玉如同昔日你与李可之,均是一种青春的思慕与情感的流露。你们的爱,才是纯真无邪的爱,才是世上最动人的高贵,不似我和李可之因为与金童玉女的约定才走到一起。然而,有一件事发生得太过离奇也太过古怪,这件事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发生,但如果套用某理论的话,此事有其必然性。
  月明中垂着头,耳朵里流出砂石。直立的头发,如根根尖利的针。他的脸愈发构成一个完美的圆形,轮廓线凸出如火一般灼热。
  我知道你很痛苦,也知道你欲让我速速住嘴,但是我不能住嘴,我势必不辱使命。每当纪律委员松悠大喊“住嘴”的时候,我都会严厉地驳斥:去你的!你才住嘴呢!住你的嘴!我不能住嘴,我要说下去。
  那是一个秋天,黑云蒙住了黑色的天空,踱了落叶一层紫薯般的颜色,喷落出焦糊后的独特香气。落叶在红紫色的泥土上铺成一张枯黄的床,残冷的枝条冒着油黄色的烟雾。朦胧,恣肆。颜如玉在红土地上朦胧,刀一样的风在古树间恣肆。蝴蝶树林的天气阴晴不定,在这之前还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如今却愁云惨惨好像要下雨。关于颜如玉,我很少提及,以后也会较少地提及,因为一旦提及就会使你陷入苦海。但这次我直接提及,是为了做一个简单的尝试,看看于你记忆恢复有无帮助。那时的蝴蝶半中,群群蝴蝶相相飞盈校园,甚至惹得太阳失色无光。她们飞兮飞兮,停栖在颜如玉的肩头。她的心脏跳砰砰,每一寸血管都在砰砰跳。寒鸦飞过唱起了挽歌,“人”字状的雁阵一排掠过,掠过。
  那里是在校园最幽僻的蝴蝶树林,是蝴蝶树林最幽僻的角落,远离工地,不近喧嚣。修长的碧竹是天然的障碍物,愣愣地兀自坚挺。我相信你还记得颜如玉这个人,也相信你的失忆始于她,因此我尝试着从现在开始,斩草除根,断掉你失忆的根源。她是你昔日的情人,长着母猪一样的耳朵,母熊一样的爪子,母鸟一样的嘴巴,柿子一样的鼻子……
  月明中吼叫一声,右手向木桌劈落。木桌开裂分为两半,玻璃杯碎成冰晶,里面的酒洒了一地。汪洋一般的雪白泡沫和热辣辣的香气一并燃着。
  月明中,忍住,无论如何也要忍住。我不管你如何动怒,不管你如何发疯,我都要说。
  月明中颓然坐下,眼里却杀气毕露,凶光腾腾,现出耀眼的刀刃之光。
  我不管,我不管!没有用的,我今天已经豁出去了!
  月明中卧倒在地,周扯皮趴伏在碎渣子和酒泄物上,凑在月明中耳旁,吼道:
  我、要、说!
  周扯皮把月明中拽起来,大吼:
  我、要、说!
  酒吧里停止了一切活动。顾客、太阳、舞女,连同桌子椅子和柜台一起,看着遍体鳞伤的周扯皮,听他说道:
  我要说颜如玉对你的绝情,说你对颜如玉的念念不忘,当然这是后话。我要说那天,那天是个诡谲的秋日。要说那天乌云密布,风刮起浪叫着的树叶。说你的情人颜如玉躺在枯叶铺成的床上,心里不知想些什么,血管的搏动却撼动了天和地。说那无耻的狂徒,说那无耻的下午,说那无耻的规则,说那无耻的正义。我必须说,当她躺在地上的同时,蝴蝶市广播电视台的徐大导演大腹便便地蠕动而来,方阔正大的脸上挂着超脱的淡漠。徐子鼻大导演是出名的色魔,有着一个极长的鼻子,究其原因是因为他说了太多的情话,情话大部分是谎话,所以他鼻子不断变长,足有那玩意儿硬起来的五倍长。颜如玉想出这招,着实是极有城府。我要说,我要说下去,止住你的表演吧,请止住吧,月明中,停息吧,苦命的青年,让二十二年的光阴洗清这浑浊的浮世吧!苦命的青年,你为何要为梦境的痛苦而痛苦呢?请听我说,我说,我今天死了心,要说下去。
  鸦雀无声的酒吧里面,所有人正在听周扯皮说话。安静,真正的安静,是被周扯皮的说话声给衬托出来的。所有人都聚集而来,听周扯皮说,听他反复不停地说。他说:
  我要说,我要说。徐子鼻大导演是一线大导演,前些年因为纵欲过度而死。而在二十二年前,他如发情的巨兽,冰冷而狂热地欣赏着颜如玉的秀丽脸庞。我要说,高一你与李可之分手以后,颜如玉立刻投入了你的怀抱。当时你们是校花校草,红花配绿叶,绿叶衬红花,可谓相得益彰。秋天见了你们两个都会避而远之,春天碰见你们会手舞足蹈。尽管教导主任周尔丹也即是我的父亲,三令五申禁止男女交往过密,尽管项老师嗅出我和李可之的端倪因此欺侮李可之,你们依然逆流而上,无惧飞流千尺的瀑布,无惧嶙峋险恶的暗礁。你们知其不可而为之,你们无视时代潮流。我要说。我要说颜如玉在利益面前的背弃,以及你在背弃面前的呼天喊地。说,说出来,月明中,我向你说。说这次戏剧竞争对升学的巨大帮助,以及竞争的激烈残酷。我说过了李叔臣的夙夜操劳,说过了徐大导演的声名显赫,说过了刘基诚的销魂离场。然而我要说的颜如玉,她不像李叔臣般严谨踏实,也不像刘基诚般放纵无聊。她运用的手段,充分调用了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是,她有性别上的天然优势,便于利用人性的弱点,从而取得成功。我还要继续说下去,说道黑夜与白昼混淆,光明与黑暗无异。
  我要说,大导演徐子鼻仔细凝视着颜如玉的秀丽面庞,要说颜如玉绽放了向日葵般的灿烂笑容。午后的空气,酝酿着湿润和温和,澎湃着温暖与惬意。凉风从树林的空隙里钻进来,使惬意融化,使柔情蜜意在他们二人的眼里萦绕。颜如玉一件一件地将多余的外衣扔飞,空中飞起了漂亮的校服上衣,飞起了漂亮的校服裤子,飞起了漂亮的丁字拖鞋,飞起了漂亮的乳罩。她无师自通地解开了徐大导演的裤腰带,后者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颜如玉如同脱衣女郎般剥开蚕茧,化为蝴蝶。你别给我发疯,月明中,你听我说。因为我要说,所以你必须听!给我听,我要说,说!那女人,你那原先的情人,终于一丝不挂,雪一样的手握住徐大导演的某物。那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不过黑种人比得过黄种人,所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要说,那个女人用极度娴熟的技巧,弄得徐大导演飘飘欲仙,死去活来。他发出兴奋地嗥叫,整片树林伴着他们,发出簌簌的声响;鸟儿伴着他们,发出喳喳的叫声。
  你停住那无畏的挣扎吧,我要说下去,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要说下去,说那长满绒毛的肉体与纯净无暇的肉体澎湃地交合,激烈声响给这树林的每片叶子绣上色情的丝线。不久,急雨忽降下云雨,寒鸦四散唱啧啧。整片天地只剩黑色,但他们相互紧拥的皮肤上,闪着奔放的蓝色。美妙啊这艺术;放纵吧这灵魂。他们才相互颠簸了两分钟,徐大导演就痛苦地叫了起来,颜如玉也痛苦地叫了起来。三秒过后,徐大导演擦干净了蝌蚪构成的腥甜香液,捂住腰部,用极度肉麻的语气,说:
  “下雨了。”
  颜如玉呢喃地答应了,眼神里混杂着深深的迷离,显然徐大导演的纵欲过度使之不能满足颜如玉之所需,于是姓徐的搂住了颜如玉,低头玩弄着两处粉红色的肉樱桃,他说:“你的那个剧本啊…怎么样了?”她答,还好吧。
  “那么,只要稍微有点儿剧情,就给你过!”可是邻班的李叔臣好厉害的,人家怕和他差距太大了吗,哎,你别咬那里啊!“怎么,你怕痛吗?”啊,不是,嗯呀,不要,不要。“再来一次吧。”呀呜,好疼,啊,嗯嗯,不要。“我直接给你过,那个人叫李…李什么?”他叫李叔臣。“对,那李叔臣的剧不管弄成什么样我都不给过。”那太好了,嘻嘻。不要嘛,不要。“来,我受不了了!”
  周扯皮模仿着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有如亲历。本着八卦精神的听客们凑上前来,继续听他表演口技:
  “艺术家的情怀之一,就是在雨中放纵。”嘻嘻,你真的一定给我过吗?“那还用说?”我想报考传媒大学……“包我身上!我给你写推荐信!”嗯,你真好。啊,吆,啊啊,疼死了,你弄疼我了!“骑上来!”呀,好疼,好疼啊!“呀呀呀呀……爽—”
  周扯皮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叫床声和交合声,引得听众们红潮满脸,流出了肮脏的口水。我流出的口水把我的手稿弄湿,我喃喃咒骂,换了一张稿纸。
  哦……哦…不要……“啊呜—啊呜—”用力,进去,里面,里面,进去,用力—
  周扯皮随后发出的声音无法用语言文字描述,他的口技技巧让人叹为听止。观众们的口水汇成小溪,小溪流到酒吧门口,从门底下那条缝钻了出去。一分钟后,周扯皮结束了表演,目视着呆若木鸡的月明中。
  他们的第二次做爱用时一分钟,完事以后颜如玉为徐大导演吸掉污秽的分泌物,手捏着那不定形的、能屈能伸的物事。徐大导演舒服地闭上眼睛,卧在枯叶铺成的床上,此时淅淅沥沥的雨渐渐狂躁,颜如玉和徐大导演无视自然环境,保持原先的姿势。雨珠子开始大如黄豆,渐渐大如字典,渐渐大如充气娃娃,渐渐大如丁蓄力。两人一动不动,享受着自然的爱抚与人体的亲密接触。好了月明中,你的表演该结束了,因为我说完了。我已经不打算说颜如玉这个女学生与年过四旬的徐大导演的人类规则了。
  月明中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周扯皮自己为自己做着口部按摩。听众们见周扯皮停止了表演,露出了怅惘的表情。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有人往周扯皮面前投了一枚一角钱硬币,于是更多人往他面前投了更多的硬币,一个黑衣人甚至放了一张百元大钞。围观的人逐渐散去,人群规模越缩越小,最后一个人也不剩了。周扯皮将那些钱统统吃进口中,说:
  好了,我们换一个轻松的话题吧,经过这次的记忆恢复训练,我发现现在和你说你的事情为时尚早,还是说项老师把刘基诚和牛斯后囚禁在小黑屋里的事吧。他们这两个奇才在小黑屋中与科学为伴,与实践为友。睡着了的大鲨鱼,半醒着的乌贼,撞着小水缸的大乌龟,俨然构成了水生生物的乐园。他们在被关在那里足足三个礼拜,饮食起居均有一位聋哑老人负责。这位聋哑老人来历不详,姓甚名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负责清理学校的卫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见了学生,脸上就现出刻薄的厌恶。关禁闭的第一天午饭,刘基诚对牛斯后说“这树皮里好像有股尿臊味。”牛斯后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把树皮咽了下去。第二天午饭,刘基诚对牛斯后说:“这鸡蛋怎么这么咸啊!”牛斯后还是没有理他,自顾自地连蛋带壳吞了下去。第三天晚饭,刘基诚对牛斯后说:“这大蒜怎么一点儿都不辣?”牛斯后咆哮道:“那个老头往饭里撒尿了!”
  咳咳,事实证明,这个话题也不怎轻松愉快。好吧,让我们再换一个轻松愉快的话题吧。话说李叔臣接到编剧任务以后大喜过望,这之后他又听说了徐子鼻大导演将亲自莅临的消息,更是喜不自胜。再之后,项飞羽低声对李叔臣说:
  “不要嫌编剧占用学习时间…这对自招可有用了……”
  李叔臣点点头,经过四处打听,得知如果戏剧成功入围,就有机会参加全国总决赛。只要参加了全国总决赛,半数以上就能得奖,得奖后就能得到高校的自招资格,得到自招资格就有可能降分录取。他于是坚定了信心,对创作饱含热情,充满希望。他的天真,是浪漫的理想主义者的梦想。他根本想不到这场选拔乃是一次闹剧,也想不到深黑的人类规则会如此阴险狡诈。他如同一个牵线木偶,用时间和愚痴,祭奠了颜如玉的升学之路,也慰藉了伟大导演的饕餮色域。他编写了一部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悲喜剧,蕴含了丰富的人文情怀和惜时精神。他吃饭时想着矛盾冲突,睡觉时梦见舞台道具,蹲在苍蝇环绕的坑上思索着艺术价值。晚上他在宿舍里用老年机的昏暗灯光照明。老年机的亮屏时间只有二十秒钟,一分钟内他必须要五次按下老年机的一个按钮,老年机发出“喵呜”的鸣叫后继续照明。透着破损的暗光,他看到一只夏天剩下的蚊子与他深情对视。蚊子那纤细的腿、凶恶的眼神给了他莫大的灵感。当他借助“蚊子”的意象升华文章主题的时候,那蚊子咬住了他的鼻子,贪婪地吮吸着清香的鲜血。他感到骨髓很松软,全身像是要垮掉。他的鼻子在吮吸下蓦然长长,给了他又一个新的灵感。他琢磨着语句,雕琢着辞藻,终于写道:
  睁鼻看世界。
  他心满意足地放下笔,抚摸着鼻子,而那块鼻子上已经隆起了一个巨大的圆包。他躺在床上,很快在一个又一个碎片化的联想中进入梦乡。
  可怜他没有睡好,醒来的那天距离表演尚有两个星期,而且正值他的社会实践任务日,按照规定他要和同位郭九阿去工地搬砖。阿人社的工作经历使他们志同道合,有如亲密的情人,有如我和李可之,有如你和颜如玉—好吧,月明中,我承认,这个比喻让你心力俱疲。
  郭九阿,这个擅长演说的青年,兴致冲冲地观看着一辆拖拉机碾死了一只母狗的情景。那时他们两人刚刚搬完第一块儿砖,处在并不劳累而且富于热情的初期。一辆巨大的拖拉机逆向行驶在马路上,将懂得交通规则的可爱母狗碾死在地。谁也没有想到,那只狗有那么长的肠子和那么骇人的血量。郭九阿为母狗的死去感到可惜,因为那条狗着实聪明而且富有想象力。它深谙人类社会的规则和秩序,懂得人类制定的种种不可理喻的奇怪戒律,以至于信号灯在它眼里如小菜一碟。可是它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是并不了解人类的,因为它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潜规则,它只懂得用狗的眼光丈量人类,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经验主义错误。郭九阿就此发表了一篇演说,言辞慷慨语势轩昂。他说:
  “这只狗的可怜之处,就在于:它认为人与狗一样,不会自相矛盾。”
  “这真是一个可笑的错误,”郭九阿说,“因为自然界喜欢矛盾。这句话爱因斯坦说过,哲学教材也引用过。黑格尔的辩证法的根本便是矛盾,马克思的唯物辩证法的矛盾有着重要意义。”。
  郭九阿声情并茂,如同哲学家一般高谈阔论,口若悬河。演讲完毕后他意犹未尽地看着死去的狗和庞然巨轮,全然不顾李叔臣已经卧在工地的一隅,响起了悠长的鼾声。谁也不知道李叔臣是听他演讲听困了,还是昨晚劳累过度,但我还是倾向于劳累过度的,因为他编剧道路越艰苦,越能体现他的可怜。
  听众早就散去,酒吧里再度显得空寂沉哑。很长一段时间,周扯皮没有继续说话了。月明中保持着呆滞的表情,圆脸让他圆圆地看着这个冷漠的世界。不知何时,外面的文艺演出提前结束了,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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