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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卫放下了手里的英语书，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谷良利索下床铺的动作上，完全没有继续复习的欲望。他不懂，怎么睡了一觉，打上几个呼噜就发现了问题。
恐怕全医院里能做梦梦到手术台的，他也是独一份了吧。
“不睡了？”
“嗯，睡不着，我去图书馆看会儿书。”
谷良换了套衣服，整理着自己的书桌，找出了久违的外科笔记本和几支颜色笔。
“图书馆那儿可是人挤人，把书借回来看吧。”
“借书名额都占着呢......”谷良拍了拍书架上的几本外科图谱，有些不舍。
医院有一卡通，里面记录了本人的学位、职位以及各种其他个人信息，可以在食堂、图书馆、停车场这类公共设施里使用。
用硕研的学位可以在图书馆借5本书，三个月内交还。本科要少些，数量3本，一个月内还。博士多些，总量7本书，可以借上半年。期限前借书是完全免费的，手快有手慢无。一旦逾期，就得按每日1%的书本单价来计算滞纳金。
这几本外科图谱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好货”，原来想靠着小时候练就的绘画功底，把它们全部“复制”一遍。
后来借完才发现自己心黑了，工作压力那么大，平时多余的时间拿来看书都不够，想要半年内把图谱全画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而时不时看上两眼虽然也有些用处，但印象的深度远没有自己动手来的强烈。现在谷良对腹部内解剖结构如此熟悉，靠的就是当初画下的腹部各层局解图。
画没时间画，还回去又有些不甘心，时间是一拖再拖。
他也想过用手机照相机一张张拍下来，再对着照片画。可谷良那个破手机摄像头像素太低，很多细节都会模糊，实在达不到要求。
瞿卫算着上一次一起借书的日子，说道：“你这几本书占了快两个多月了吧，过期可得付钱了啊。”
谷良看着一旁的图谱，每本都是过百的价钱，虽然还有一次续借机会，但就只有可怜的一星期而已。续借后如果有人预定，那就只能还掉了。
外科图谱可是抢手货，到时候恐怕这些书都得拱手让回去。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摆在眼前的还是股动脉破裂修补术更为重要，虽然只是个系统模拟出来的病人。
图书馆就设在职工宿舍旁的不远处，用的是90年代的砖瓦房。
当年是丰城有名的产科病房，专门设立了新生儿icu，专门应对危重孕妇。现在医院新建了产科大楼，这些老建筑就彻底淘汰掉了。因为医院离医科大学有近二十公里的距离，所以院里的医生就倡议把这儿改成图书馆，方便借阅医学书籍。
至于近些年发展不错的电子书，医院倒是没怎么重视。
一来是版权费用的问题，二来也是一些老教授连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更别提电脑和互联网了。
谷良以前把这儿当成第二宿舍，下了班就会过来消磨时光。只不过最近有了系统，他的重心有了些改变。
他习惯性地在门口刷卡，然后跑上2楼进了外科区域，来到血管外科书架前。血管介入操作……静脉血栓内外科联合治疗……血管瘤经典手术与介入治疗对比……深层局部解剖图谱……动脉狭窄造影及治疗原则……
谷良扫了一遍书架上的书，没有股动脉修补的影子。里面占比最多的就是血管介入，其次就是血栓和狭窄。
“麻烦了......”
这儿毕竟是医院里一个小图书馆，可以做到面面俱到，但每个种类的数量肯定很少。有不少书医院也就只有一本而已，如果被借走那就没的看了。
要是找不到相关书籍，谷良就只能再回宿舍硬着头皮上。
“怎么了？”
正当他挠头闹心的时候，从旁走来一位医生打扮的人。
个头和谷良差不多，身材稍微还要再偏瘦些，戴着四方镜，肩上挂着一条白大褂，应该是刚下班，显得格外精干。
他手里捧着三本书，其中一本就和血管修补有关。
谷良对这人还有些印象，但名字叫不上出来，只想起了姓什么，反正对方肯定早就把他忘了。
“朱老师，你这本血管缝合修补还看吗？”
“我正打算放回来，你要就拿去吧。”那人抽出书送到了谷良手里，“你认识我？看上去挺年轻的，新来的规培？”
“第三年了。”谷良笑着说道，一边翻着刚到手的外科书。
“那应该结束轮转了吧？去过肝胆外吗？”
谷良点点头：“我是急诊的，普外三科是必须要轮转的。当初在肝胆外科的时候你就是带教，现在是住院总嘛，上个月你还来过急诊呢。”
“急诊外科？”
这位朱医生听到这四个字，语气明显有了改变，引起了谷良的兴趣：“怎么了老师？”
“哦哦，没事没事。”
“朱老师你有空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谷良平时看上去内向得很，可在这种时候向来没脸没皮，心里有疑问那逮住一个是一个，必须得问个明白才行。
他把人请到旁边的方桌上，总算看到了从口袋里抖搂出来的胸牌，问道：“朱文涛老师，如果急诊遇到股动脉破裂大出血该如何缝合？”
朱文涛虽然是肝胆外的医生，但肝脏外血管丰富，他手里又有一本肝移植，显然正在攻读肝移植。而肝移植中对肝门血管的缝合要求非常高，应该可以给他不少建议。
“破裂？没断吧。”
“没断。”
“如果只是破裂，那还不算难。”朱文涛拿过他手里的外科书，熟练地翻到吻合手术操作图那一页，说道，“先用血管钳夹闭近远端的血管，然后查找管腔里有没有已经凝固的血栓，有的话先取出，最后进行断端吻合。”
谷良听得连连点点头，血栓这一点真是他没有想到的。
大出血的同时病人身体会自动调节在高凝状态，有一部分血液会结成血块粘在血管壁上。就算好不容易缝合住了血管，血栓万一掉了下来，很有可能堵住周围小血管，导致下肢血供不足，预后依然会有截肢的风险。
朱文涛见他认真地在看血管破裂口上的8字缝合法，忽然开口问道：“老弟，我想问你个事儿。”
“嗯？什么事儿？”
既然得到了别人的知识，那谷良已经想好要付之回报，只进不出就太过分了。
“听我朋友说，急诊外科出了个缝合挺不错的住院医生。”朱文涛扶了扶鼻梁上的四方眼镜，饶有意味地看着谷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缝合不错？”谷良问道，“我们科住院还挺多的，他姓什么？”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朱文涛还想拿手机出来询问，忽然想到黄天勇正巧在做急诊手术，只能作罢。
“没事，我可以猜猜看嘛。”谷良见他并不认识自己，就抬头看着天花板，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师兄彭敬，工作四年了，缝合基本功扎实，牢固、速度也快，说的应该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