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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州北倚北岳恒山,南卫忻州,境内雁门关号称“天下九塞,雁门为首”,有诗云“三关冲要无双地,九塞尊崇第一关”。刘知远将代州交给郭威守卫,足见倚重。
郭荣赵匡胤等人将袁炎送至雁门关下,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远处恒山烟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一场秋雨一场寒,袁炎望着眼前的天下雄关,在冷冷秋雨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此处如今已是防止漠北胡人南下的第一大屏障,若雁门关有失,只怕河东路朝夕不保。晋北之地千年来都是汉人之地,如今丧于外族之手,袁炎难免心感不甘。一时间情难自抑,大喝道:“来人,笔墨伺候。”
有随从奉上笔墨,袁炎提笔醮墨,在纸上龙飞凤舞,题了一首《谒金门》。词道:
暗生恨,故国竟起胡尘。千年云朔山河变,何处觅忠魂?
本欲横刀立马,合是无用书生?愿洒一腔赤诚血,祭旗出雁门。
点点雨滴滴在纸上,仿似泣泪一般,应情应景。袁炎眼眶泛泪,低声哼唱起来,歌声时低沉,时高昂,但无不透着一股悲壮。众人听了无不心生凄凄,只想立刻横刀立马冲出雁门关,杀向漠北。
一曲唱罢,袁炎倏地抬起头来,到:“众兄弟,愿此生有机会与你们逐马漠北。”说完转身上马,领着五十牙军,往南而去。细雨中,众人都没有发现牙军中有一模样甚是俊俏的小将,眼眶噙泪,贝齿紧咬,随军南去。
雁门关离太原城约莫三百五十里路程,没有意外的话四日能到。
一整日细雨未停,道路泥泞南行,临近戌时才赶到驿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众人赶紧烧水洗澡,驿站房间不够,多数人只能挤在杂物仓库里歇息,不过都是行军打仗的精兵强将,不在乎这些。楚雄本有单独安排的房间,但却执意与众军士同一处歇息。
袁炎洗完澡,心绪还沉浸在雁门关外的愁绪中,心中无半点食欲,也无心思打坐练气,便打算卧床歇息。正要熄灯时,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睡下了吗?”
袁炎识得是楚雄的声音,披上外衣,打开房门,见楚雄一脸着急神色,忙问道:“出了何事?”
楚雄支吾半天,又是抠头又是搔脑,只得道:“俺说不清楚,大人还是跟俺走一趟吧!”
袁炎命他稍待,回房套上衣衫,随楚雄到了众军士歇息的仓库。
驿丞早已收拾好了仓库,在两边垫了些干草,众军士又铺上了粗棉布,倒也将就。袁炎到时,众军士围作一团,不知所为,见长官来了,纷纷让开。
地上躺着一个小卒,却甲胄未除。袁炎蹙眉道:“发生了何事?可是有人斗殴?”袁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小卒因斗殴被打晕倒。
旁边一什长道:“大人明鉴,军中严禁私自斗殴滋事,我等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触犯军令。适才大伙洗澡时就发现这小卒不对劲,扭扭捏捏,半晌不动,待我等洗漱完了却突然晕倒,我等这才去寻楚大哥。”
袁炎一向对军纪极为看重,牙军是亲兵,自然更加严肃,心知什长不会说谎,便上前看那晕倒小卒。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却不是郭倩儿又是谁?
郭倩儿怎会混到牙军中来?袁炎脸色一沉,道:“楚愣子,你干的好事!”楚雄时牙军指挥,袁炎立刻便明白此事必定与楚雄难脱干系。郭倩儿常常混迹军中,郭威对这幼女极为宠爱,而郭倩儿也天性活泼,古灵精怪,几天下来,楚雄、杨光义、石守信等人都被她一一“攻克”,只当她是自家妹妹一般宠溺,王政忠夫人更是与郭倩儿义结金兰,结为了姐妹。郭倩儿得知袁炎要去太原,便央求楚雄将其安插到牙军当中,楚雄大莽汉怎么架得住小姑娘软磨硬泡?本不想答应,但小姑娘梨花带雨,又心生不忍,便安排了此事。不过楚雄到底是大老粗,又赶上下雨,天气阴冷,郭倩儿淋了雨,受了风寒。军中一群大老爷们洗完澡都粗俗不堪,小姑娘便如同受了刺激晕倒了。
楚雄也知闯了祸,单膝跪地道:“楚雄违反军纪,甘受处罚!”
袁炎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恨得牙痒,但总不能真因为这点事把楚雄砍了,沉吟半晌,道:“楚雄擅带女眷入营,罚五十军棍。”又指了指刚才那什长:“罗什长来执行。”
说完抱起郭倩儿,到门外找了个驿卒,问道:“驿站内可有妇人?”
驿卒回道:“回大人的话,驿站只有驿丞大人的婆娘一名妇人。”
袁炎道:“去帮我寻来,另外再整理一个房间。”
驿卒道:“回大人,房间却是没有了,后屋马厩倒是可以将就。”
郭倩儿虽不似一般女子娇弱,但毕竟是女子,怎能让她睡马厩,郭荣若知道了必饶不了自己。
“那叫来我房里。”说完抱着郭倩儿回房。
袁炎虽然走了,但是军法还是要执行。五十军棍是大刑,如果真打下去不死也残。不过这也要看是谁执刑,罗什长怎敢对楚雄棍棍见肉,何况平日里都是兄弟相称。五十军棍打完,楚雄虽是皮开肉绽,但内行却知道并未伤筋动骨,撒上金疮药休养两天结痂就好。
回到房里,那妇人也到了。袁炎嘱其帮忙给郭倩儿换衣,擦拭身体,自己只在房外等候。郭倩儿虽未到及笄,袁炎只当是妹妹看待,但毕竟男女有别,自然要回避。
妇人帮忙换好衣衫,袁炎打赏了些银钱,也不好让人整夜在此,便道了谢让她回去歇息了。郭倩儿额头虽有些烫,但也不是非常严重。袁炎虽通黄老之术,但手中无药也是难为无米之炊。只得将冷毛巾搭在她额头用以降温,再将被子掖紧,若捂出汗来却也无恙。
袁炎鹊巢被占,索性也不睡,打坐练气。半夜里时不时还要查看小姑娘病情,只感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心里暗骂楚雄,真想再去亲自打几军棍方才解气。
第二日,郭倩儿出了汗退了烧,袁炎才放心下来,寻了个牙军小卒回代州报信,以免郭威等人担心。本想将郭倩儿送回去,但此行带的人不多,恐路上有失,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醒了?”袁炎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发现郭倩儿睫毛颤动,双颊红润,知她已经醒了。郭倩儿早在袁炎安排人报信时就已经醒转,见自己衣衫已换,屋里都是袁炎平时用度之物,便知昨夜宿在袁炎房中。
“来,先擦把脸!”袁炎将自己用的汗巾递过去。
“嗯。”郭倩儿声如蚊蚋地应了声,接过汗巾,心里已是小鹿乱撞。毕竟是青春萌动的年纪,已知男女有别。军中没有女性,那昨夜这帮自己更换衣衫的岂不是……想到这里,双颊立刻通红。
袁炎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莫不是病情反复?”探手过去摸了摸额头,并未发烧。袁炎只当是小姑娘脸薄,笑道:“我先出去,你洗漱完再叫我。床头有衣服。”衣服是袁炎的,再让郭倩儿着甲胄冒充小卒也不合适,袁炎便找了套自己的衣服,反正郭倩儿也一直是男装打扮,倒没见过她穿女装。
过了好一会,袁炎才听到郭倩儿说了声“好了”,推门进去,见郭倩儿一袭青衫,一头青丝用丝带束了一髻,俨然一副风度翩翩的俏公子模样,只是双颊太过红润,略失英气。郭倩儿本比袁炎略矮,却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衣衫看起来甚是合身。
袁炎笑道:“若这样走出去,倒像是我多了个幼弟一般。只是你这脸颊上要抹点bai粉才好。”
郭倩儿俏目微瞪,道:“此地要我去哪里寻粉?”郭倩儿本来是打算一路上着甲胄冒充兵卒,自然没有携带女子遮瑕之物。
袁炎也是玩笑,拉过条凳,坐下道:“坐吧,我有话说。”
郭倩儿瞬间又恢复成一个做错事的小姑娘模样,低着头,双手捻弄衣角,不敢直视袁炎,却又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窥探。
袁炎像个大哥哥一般,训斥道:“在代州胡闹也就罢了,有你父母护着。但军中之事,事关重大,怎可由你胡闹?你私随大军,你父母不知行踪,该如何着急?还有,你可知楚雄私自容女眷随军,在军中乃死罪?”
一连串质问下来,郭倩儿顿时泪簌簌而下。父母她倒不担心,她暗中留了书信,但得知楚雄因她而受罪,她立时心如刀割。郭倩儿跪倒在地,拉着袁炎衣襟哭道:“炎哥哥,都是我自己偷偷随军出行的,不干楚哥哥的事,你要罚就罚我,要杀也杀我吧。”
袁炎见她服软,心里大感快慰,这几天被折磨的闷气一扫而空。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沉着脸,道:“起来吧,你楚大哥没事,若非众将士求情,我必要斩了他。”
郭倩儿听闻楚雄没事,这才止住哭声。
袁炎又道:“我本想送你回去,但又担心半路有失。此去太原路途也不算远,左右不过十天的事,你就随我们一起,也好照应。”
郭倩儿本也担心袁炎要送她回代州,听到后面喜不自禁,又转哭为笑。
“但此行你不准再胡闹,要跟在我身边,寸步不准离。”
“是!”郭倩儿痛快地应了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毕竟是少女心性,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袁炎安置好郭倩儿的事,便命令众人出发了。本想寻个马车,但是这驿站不是大站,没有备马车,袁炎只得到了忻州再作打算。所幸郭倩儿常混迹行伍中,骑马射箭样样都精,虽然风寒初愈,但秋雨已停,骑马倒也受得住。
近午时时分,众人到了扬武谷。后晋天福元年(公元936年),当时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向辽借兵,约定割让燕云十六州,耶律德光亲率五万契丹大军自雁门关而下,走的就是扬武谷这条路,后来契丹兵至晋阳,于汾水大败唐军,奠定了石晋立国之基。
扬武谷也是地势险要之处,以西乃云中山脉,以东乃太行山分脉五台山,两山之间滹沱河穿过,即成此谷。袁炎此行另一目的便是考察晋地的各处地势,便唤来楚雄。
楚雄躲在队伍最后,本不想碍袁炎的眼,他后背伤势未愈,又不想让郭倩儿内疚,便强忍着,经过郭倩儿身边时还特地咧嘴一笑,以示无恙。
袁炎见他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道:“寻两个机灵人探探这扬武谷的地势。”
楚雄领命而去。
未时三刻(下午三点后),众人到了忻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