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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复军大营内,大军赶了几天路程,正好趁此机会好好休息。杨同吉有石守信为质,倒没有下令关闭城门,因此来往商贾依旧繁忙。袁炎也命人乔装进城,去置办些军中所需之物。
经历这数月的军旅生活,袁炎变化不小。以前看起来净白文弱的书生,如今却是黑了许多,但也更结实了一些。一有空闲,袁炎便打坐练气,元力较以往精进不少。军中最近有传闻袁炎会仙法,之前耶律喜隐便是被袁炎用仙法控制,袁炎不知此事是如何传出,也并未制止。杨光义等人是清楚其中关节的,所以众统领倒是对袁炎佩服不已,毕竟仙术可不是寻常人就会的。
“看来身体强壮了,能容纳的元力也会多些。”袁炎完成一个吐纳,顿感精神更佳。在镇州那日,袁炎在生死关头已经领悟了元力破体的奥妙,如今对一些简单道术的应用得心应手,不像以往那般生涩。元力破体乃是修道途中一个重要境界。阴阳门内,修道大体上分为练气、破体、同化等诸多阶段。练气即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己身体里的元力,有了元力便能结合咒语及特定的动作施展道术。袁炎以前展示的操纵术、隐身术、魅惑术,便是如此。破体则是身体里的元力可以破体而出,无形无影,便是常人以为的元神出窍。元力破体后施展一般道术也不需再念咒结印了。至于同化的高级阶段,阴阳门历代只有极少数人能达到,袁炎师傅也没有达到,所以无法传授给弟子。至于更高的阶段,“那可能便是羽化飞仙了吧。”袁炎心想。
“大人,帐外有人求见,说是大人您的故人。”
此时临近傍晚,营内已经开始埋锅造饭。
“故人?”袁炎一愣,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在北地认识的人,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故人来访。
“莫非是碧瑶来了?”袁炎心中惊喜,连忙道:“快,请进来。”以安碧瑶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真可能千里迢迢赶过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来人道:“本愚兄,汴梁一别,别来无恙?”帐帘挑起,赫然便是曾在太白楼与袁炎相识的赵匡胤。
袁炎心里虽有些失望,但他乡遇故知,也是十分欢喜,当即迎上去,笑道:“原来是元朗兄,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相遇,别来无恙?”赵匡胤与袁炎同龄,都是兄弟相称,倒也没论个长幼。
跟在赵匡胤身后还有一人,袁炎却是不识。不过乍看一眼,袁炎心头已是大吃一惊,犹如巨浪翻涌。那人身材魁梧,赵匡胤身高六尺,那人却更高出半个头。只见他天中开阔,天庭饱满,浓眉似剑,双眼如杏,鼻梁高耸,山根厚重,双手齐膝,端地一副天生贵相。尤其是帝皇之气比赵匡胤更甚。
那人被袁炎盯着打量半晌,倒有些不自在了。赵匡胤忙道:“郭大哥,我替你引荐,这位便是之气与你提过的袁炎袁兄弟。”
那人爽朗一笑,道:“袁兄弟重挫耶律喜隐,威震河北,实在是少年英雄,某自愧不如。”
赵匡胤道:“本愚,这位是代州司马郭荣郭大哥。”
袁炎拱手道:“见过郭大哥。”又对赵匡胤笑道:“我正愁不知如何联络代州,没想到赵兄倒做了这有心人,倒是意外之喜。”
“哦?此话怎讲?”
“且先安坐,容小弟慢慢道来。”袁炎给两人看座,再将自离开汴梁之后的事情一一说了。
两人听得时惊时叹,待说到易县大战时,两人觉得热血沸腾,暗自可惜没能亲临此战。
“没想到汴梁一别短短数月间,本愚兄竟经历如此波折。在河北这一路都在传说光复军的威名,说主帅袁炎如何借风扬沙、撒豆成兵。本愚兄此战大涨我汉人威风,快哉。”
郭荣也笑道:“实不知我汉家竟也有如此英雄,今日幸得元朗引见,方有机会见识英雄风姿。”
“郭大哥谬赞了,此战实赖石敢当仗义相助,小弟岂敢贪功?今日石大哥去了飞狐县衙,只能明日再为引荐。”袁炎顺便将换俘之事及借道灵丘南归的事也一一说了。
赵匡胤笑道:“原来如此,那我这有心人倒是做的正是时候。”三人相视一笑,更有相见恨晚之感。
郭荣道:“本愚放心,家父正在代州为官。本愚领军南归乃是大义之举,代州上下必定翘首以待。”郭荣之父正是现代州刺史郭威,若有代州军相助,借道灵丘之事将更为顺利。
袁炎连忙称谢,此行之顺利实在出乎意料。
“本愚,蔚州赵延晖不是善于之辈,你要小心。”
袁炎点头道:“多谢郭大哥提醒,赵延晖身为汉人却能居如此高位,必有其能耐之处。我料他必定想行缓兵之计,暗中在灵丘布置重兵。不过大军调动岂会没有蛛丝马迹?我已着人密切关注蔚州动向,原本打算若灵丘不可取,则暂避白石峰。如今得郭大哥相助,借道灵丘当无恙矣。”
赵匡胤道:“不错,本愚东逼灵丘,代州军在西南遥相呼应,若他赵延晖敢发兵出城,两军夹击必叫他有来无回。”
郭荣却未附和,道:“既然如今有代州军接应,何不行假道伐虢之计,取了灵丘?得此大功,朝廷必有重赏?”
赵匡胤也是回过神来,直道妙计。
袁炎不置可否,含笑道:“郭大哥可还记得燕云之地是何时丢的?”
这是中原汉人之耻,郭荣怎么不记得,道:“割于天福三年,距今已有五年。”
“没错,契丹人经营燕云之地已有五年。”
郭赵相视一眼,均不知袁炎何意。
袁炎接着道:“大同天下雄镇,原是北拒大漠的雄关。契丹人对大同府经略已久,根基已成,以此虎视河东之姿,岂能轻视?灵丘狭地,取之不难,却不可守。若得大同,则灵丘唾手;若大同未取,则灵丘取之无用。若我等擅取灵丘,以灵丘东扼飞狐、蒲阴两处商道之势,实乃契丹命脉,耶律氏岂会坐视?一旦山西边衅既开,代州首当其冲,我等势必受累。眼下河北烽烟已起,中原朝夕不保,我等只需隔岸观火,静待时机。引火上身实非明智之举。”
郭荣大惊,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当即离座,整了整衣冠,正经作了一揖,道:“本愚真乃再世诸葛,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当受愚兄一拜。”
袁炎忙上前托起,道:“大哥言重了,实乃拘墟之见。”
赵匡胤小道:“本愚若是拘墟之见,我等实在不知颜面何存了。”
三人相视大笑,揭过不提。随后,三人议了议如何接应配合光复军南归的细节。
一会后,营外传来一阵阵饭香,袁炎笑道:“没成想已到了哺时,今日有缘与两位哥哥相聚,咱们不醉不归。正好也为两位哥哥引荐军中其他几位兄弟。”说完便命人准备宴席,并唤来杨光义、楚雄等人。
袁炎营帐不大,要容纳十多人显得有些拥挤。众人围坐一圈,不分主次,中央燃起篝火,架好烤羊,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袁炎将众人一一相互介绍,都是坦荡君子,酒过三巡之后便开始称兄道弟。
袁炎酒量不如其他人,没喝几碗便已有了几分醉意,他问道:“元朗兄,你们怎会来此处?”
赵匡胤正要回答,却被郭荣抢白道:“本愚有所不知,哥哥从军之前便走南闯北,干的是贩卖茶叶的生意,如今虽从了军,但老本行不能忘,所以也跟本愚一样,来此做一笔生意,哈哈。”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袁炎知他是玩笑,也不答话。赵匡胤朗笑两声,道:“本愚莫听郭大哥胡说,此番来确有大事,这做生意不过是幌子罢了。”
袁炎哦了一声,也不追问。
郭荣正色道:“本愚可知白承福?”
“莫非是年初率众南附的吐谷浑首领?”袁炎既要依附河东,自然要将各方势力打听清楚,所以对白承福也是知晓一二。
“没错。”郭荣好酒,一边喝一边说道:“吐谷浑族人本不堪受契丹人凌辱,举族南附。我朝好心收留,不惜与契丹兵戎相向,将其安置在代州地界。谁知近日有消息,传言耶律德光许以代州、蔚州、朔州诸地,欲联合吐谷浑夹击我大晋。白承福已遣使佯装商旅前去大同府约定起事细节,我等也是为了打探此事。”
袁炎恍然,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吐谷浑族人现散落蔚州、代州、朔州等地,若趁势发难,对河东路威胁甚大。
“此事进展如何?”袁炎问道。
赵匡胤回道:“我们已顺利安插探子进了商队,一同去了大同府,相信不日即有消息传来。”
得知事情进展顺利,袁炎也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羊也烤熟了,众人分食佐酒,十分惬意。
渐渐地,众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袁炎最是不堪,已觉得人影绰绰,但心里却是极为快意。与眼前这帮兄弟快意恩仇,天下何处去不得?一时间仿佛又回到初入南军与众人结识的时候,那时自己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假扮耶律喜隐的幕僚,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鄙视。又想到事情败露、与众人躲在破庙的时候,如何斗智斗勇,劫持伍班头逃出定州,如何煽动南军造反,成了这光复军。后来占了易县,与契丹人来回周旋。直到最后易县大战,自己指点千军万马,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却因有身旁这些兄弟,所以岿然不惧。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袁炎心中豪情被激起,颤颤巍巍地端了一碗酒,站起来大声道:“各位兄弟,今日没有歌舞,且让我唱一阙《诉衷情》,为大家助兴。”
众人放下酒碗,笑吟吟地看着袁炎。
袁炎润了润嗓子,以面前桌案为鼓,以手为槌,一边敲一遍唱到:
“巍巍太行谈笑过,铁马踏蔚州。胡马何处嘶鸣?俯首添辔头。
得意秋,月如钩,少年侯。如画江山,千里辗转,待爷来收。”
词曲唱罢,营帐内一时间竟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袁炎本是音律行家,诸多经历化作一曲《诉衷情》,由情入词,余音绕梁。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随后叫好声此起彼伏。帐里面多数人虽不通文墨,倒也听得出词中的豪气干云,纷纷也跟着唱着“待爷来收”,唱着唱着仿佛都变成了指点江山的大将军,越发豪饮起来。
多少年后,帐里的有些人封侯拜相,有些人身殒命消;有些人成了九五之尊,也有些人归隐田园,不问世事。但他们内心都有过这一晚,这一晚不问过往,不问前途,不问世事艰险、尔虞我诈,只问心中一腔热血和碗中一碗热酒,这灵魂激昂的一刻,已胜过常人庸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