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猎物

　　布兰登双眼无神，一步一步朝着睡着的斯图亚特走过去。
　　脚步声在空寂的山洞中产生回响，可没有人听见，经过一天的赶路都十分疲惫，包括最老道的安东，也还响着鼻息。
　　那把猎刀抬了起来。
　　布兰登从来没有使用过猎刀，但现在竟然很果决干脆，他死死盯着斯图亚特大衣中放着银管的位置，神色空洞，在斯图亚特的头顶抬刀，劈落！
　　一声沉闷的响。
　　山洞外的夜雪里，靠在离山洞很近，一颗老树枯枝上的莉莲嘴角扬起。
　　她的体型虽然很轻盈，但应该是九十磅的样子，全身压在枯朽的枝桠上竟然没有使其折断。
　　莉莲所处的视角无法看到洞中具体发生，不过只需要听见就行了，那的确是刀刃穿透入肉的声音。
　　解决了。
　　干得漂亮，我的儿子。
　　接下来我给予你的命令就很简单了，你带着银管离开山洞，交给我。
　　然后，我会杀掉你们所有人，没有了魔术师斯图亚特，你们弱小得简直可以用一根手指碾死！
　　莉莲在山洞外等待，等了两分钟左右，洞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可是布兰登还是没有出来。
　　为什么？
　　被发现了？
　　哼。
　　蠢货就是蠢货。
　　莉莲只好自己走入山洞收取成果，她记得洞口是有猎人们留下对付狼的陷阱，就迅速地跳跃过去，踩到洞中潮湿的地面，脚底滑了一下，往前滑了好几步才停住。
　　是因为这趟行程把自己的体力也消耗了太多吧。
　　和他们不同，莉莲是真正没有停歇的长途追踪跋涉，从上山开始一口食物都没有吃过，完全凭依骑士镇魂曲的第五螺旋，带来超凡的身体素质来弥补消耗。
　　到现在基本弥补不过来了，血液的流通变得缓慢。
　　杀了他们，得到神血后，就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在加西西国多呆一秒钟都觉得恶心反胃。
　　她低头看，才发现不是自己的精力问题，只是有一滩结冰的水而已。
　　抬起头，莉莲精看见前方地上布满了血水，安东，诺亚，斯图亚特都成了三具尸体，他们瞪大眼睛，看起来在临死前完全无法接受发生的事情。
　　布兰登站在原地，手上的猎刀还在滴血，另一只手攥住银管。
　　“交给我。”
　　莉莲微笑说。
　　布兰登像根木头，没有反应，莉莲再重复了一遍，他还是任何动作都没有，就怔怔着。
　　“交给我！”
　　莉莲终于憋不住，吼叫着冲上前去，狠狠拽住布兰登的手，要把他手心的银管掰出来。
　　可是。
　　这——
　　那触感。
　　是人么？
　　为什么碰到布兰登手的时候，感觉和石块一样冰凉坚硬？
　　她再狠狠一拳往布兰登脸上砸过去，砰，布兰登动都没有动弹，反而莉莲自己的指关节痛得钻入骨头。
　　这——
　　到底是……
　　宝蓝色的狭长眼睛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而此时的山洞中，诺亚很感兴趣地看着女人对石壁吼叫，对着石壁挥拳，甚至还很滑稽地想要把石头掰断。他举起枪，准备射击，却被斯图亚特制止，后者说：
　　“她杀了我们会犯下罪恶，而我们杀了她也同样，不用杀死她，她会受到应有审判的。”
　　诺亚苦着脸：“很难做到啊。”
　　安东骂他：“蠢蛋，给她手和脚都来两枪就行了，我们不负责杀人，打残还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把她随便丢在山下路边就行了，或者，让她自生自灭吧。”
　　诺亚竖了个大拇指：“真狠。”
　　布兰登全身发抖。
　　诺亚拍他肩膀：“你很有勇气，做得非常好。”
　　让时间回到昨夜。
　　诺亚察觉到了布兰登的异常，和安东说了一个假设，老猎人觉得有可能。
　　于是他们告诉了斯图亚特，让魔术师施展了小小的幻觉，在布兰登短暂迷茫之际，诺亚把他用绳子绑住，坐在他面前。
　　“这是几？”
　　诺亚伸出一根手指。
　　布兰登无神答：“1。”
　　诺亚指向自己：“我是谁？”
　　“诺亚.诺兰曼。”
　　“你叫什么？”
　　“布兰登.埃迪。”
　　“你妈妈叫什么？”
　　“……莉莲，莉莲.克里斯托弗。”
　　三人对视一眼。
　　不用交流，也可以明白了。是莉莲趁他们离开时来过了山洞，用某种方法，很大可能是女性，迷人的女性使用的独特方法，掌控了这颗脆弱的心灵。
　　诺亚再对布兰登问：“不对，你的妈妈叫特里休，是个善良的女人，你想起来了么？”
　　布兰登摇头。
　　诺亚想了想，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你被几个流氓欺负，我救了你，告诉你了一句话。”
　　布兰登显得很痛苦，脑海中极度混乱。
　　诺亚扶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来！”
　　布兰登突然大口喘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说：“是的，你告诉我了，诺亚哥，你说，‘人类最伟大的精神就是不屈的勇气’！”
　　“是的。”
　　诺亚吐了口气，微笑，“那就是我们灵魂中的亮光。”
　　之后，四人围着火堆坐下，安东说：“那个女人很可能还在外面等待，她想让布兰登杀死客人，再拿走银管，客人如果出事，我们都活不了。”
　　诺亚补充：“这也说明她有些畏惧斯图亚特。”
　　安东瞪着他：“你就不能好好称呼客人么！”
　　斯图亚特阻止他们即将又开始的争吵，说：“是的，可以这么说，能形的觉者和力形的觉者各有所长，幻觉没有实际的杀伤力，可一旦陷入，就会受到你们猎枪的威胁。”
　　诺亚握拳：“那就让她陷入！”
　　于是，四人就制定了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让布兰登继续假装受到魅惑，神魂颠倒去执行莉莲的命令，而他们也会演好这出戏。
　　为了避免对方在某个角度监视，他们声音很小，不能露任何破绽。在睡觉前，斯图亚特身上多了一块没烤的生鹿肉，猎刀扎进去，远远看来，就像扎在斯图亚特身上一样，声音都很相似。
　　他们都没有真的睡着，斯图亚特会控制一个他身处螺旋中最高明的幻觉。
　　这个幻觉的作用范围是十米，在十米的距离就会产生效应，使对方的眼前变成她最想要看到的景象。
　　持续时间是五分钟。
　　问题在于莉莲进入山洞，在十米外就会看到举着猎枪迎接他的人们，她不进入范围，幻觉就没有作用了。
　　诺亚就想到了个无赖的点子。
　　莉莲知道洞口有陷阱，据布兰登说，她是跳进来的，所以诺亚就在那个位置泼了一滩水，很快结成了冰。
　　第五螺旋的骑士？
　　也不能违背世界的基础规律。
　　她跳进来，踩到冰水，往前滑，站稳的时候，就绝对到了十米内！
　　而最后最关键的问题，是布兰登的勇气。
　　事情如设计一样发生后，证明他已经拥有了勇气。
　　“还有两分钟。”
　　斯图亚特提醒幻觉的剩余时间。
　　诺亚举枪。
　　安东举枪。
　　砰！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