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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萤火时光录 / 第8章 雨神庙

第8章 雨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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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当天。
  若尘父亲最近很忙。白天按部就班在法院上班,晚上在地府加班连轴转。他是东岳地府“掌教签押司”的司长。每年立夏,便要进行一年一度清底工作。这很麻烦。因为全国各地东岳庙分部的所有审理的案子全部汇总到京城,然后平日里大家不慌不忙,每次都堆到泰山神来检查工作的前几天再疯狂赶工。这一年也不例外。若余已经加班一周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翻看卷宗然后按章,按章,按章......
  这天晚上,若尘母亲让他帮忙给父亲送些晚饭,回来路上偶遇到附近住的雨神。
  “干嘛去着?”雨神坐在福佑寺门前喊。
  “爷爷。”若尘有礼貌地打招呼,“我去给我爸送饭!”
  “我有些事想请你帮忙。”雨神说。
  “得了啊,爷爷,你每次找我都没好事儿。”若尘提防地说道。
  “最近寺里住持死了。”雨神解释,“且随我来。”
  若尘借着月色移行进福佑寺,正殿摆放着一具坐立的尸体,身披崭新袈裟。因为夜黑,若尘看不见尸体坐垫上隐约被擦拭的些许血渍。
  募得,他听见阵阵哀嚎,从内心深处散发的恐惧充斥着他全身。他传不上来气,浑身被恐惧弄得不停颤抖。
  “经常来寺里的老太太也病危了。”雨神假装没发觉若尘的变化自顾自地说,“这么晚了,赶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着急。”他摸了摸若尘的头。
  若尘这才缓过神。
  “你就让我看这尸体?”他问,“还是想让我替你去看望那老奶奶。”
  “有时间去看望一下她。”雨神说,“她时候不多了。还有,1942年被打开了一个时间缺口,你有空去一趟吧。”
  ******
  “你是说他是朱由检?”若尘左右端详这位身穿白衣的古人,“那他怎么还在这世上不走?哎,兄弟,和我走吧?”
  空荧摇头。
  信王直勾勾盯着若尘。
  若尘被他盯毛了心虚道:“不投胎也行,那要不要去1942年转一圈?”
  这话说出来,空荧也开始盯着若尘了。
  人说话要过脑子对不对?
  若尘心里几万只草泥马在奔腾,但表面依旧装得嬉皮笑脸。
  “得了,走起吧!”
  #灯市口
  服装店门口。
  “摸一下就行。”若尘一副过来人的嘴脸。
  “嗯。”空荧的脑回路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触碰的一霎那,一行人便消失在街道了。再次显形是1942年狗神庙。空荧推开庙门上街,信王跟在她后面。“这是1942年,也就是清灭亡不到半世纪之后的世界。”
  “汝何得此穿空之法?”信王开口说话了。
  “小空他在说什么?”若尘一头雾水,转过身对信王说:“你入乡随俗懂吗?别整那古文什么的,听不懂!”他指着自己的耳朵摇头继续道:“听不懂听不懂。”
  “普通人。”空荧笑着说。
  “小空你笑了?”若尘嘟着嘴,四处张望着。“你看那边好多人啊,不知道在干嘛?”
  走上前,发现人群中围着一只狗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
  “真能写字?”围观的人惊叹。
  “作字吟诗不能言。”旁边管事的乞丐说道,“交钱观看,不交钱的滚一边去!”
  因为没有钱,若尘被人哄走了。
  “我和你俩说,我怀疑那只熊是个人。”若尘话音还没落地,他突然再次感受到那天晚上的恐惧感,呼吸不畅,身体不停颤抖。
  “若尘?”空荧攥住他的手。
  “去雨神庙。”他说。
  雨神庙始建于顺治年间。最早用于康熙爷避天花之所,乾隆年间改为喇嘛庙,名福佑寺。坐北朝南,黄琉璃瓦绿剪边顶,在山门和影壁之间有南北间牌楼两座。西牌楼上书“泽流九有”“慈育群生”,为雍正亲笔。东牌楼上书“佛光普照”“圣德永垂”。
  “还好吗?”空荧问。
  “这里的住持应该也刚圆寂不久。”若尘跟着感觉带领空荧来到“佛光普照”大匾下面,看见一具尸体坐立着。之所以坐着不倒是因为双腿盘坐着被钉子固定在座位上,鲜血流满了整间屋子,腥味还引来了不少苍蝇。令人可怕的是似乎没人发现血渍,朝拜者把这具尸体当成活佛,然后虔诚烧香跪拜。若尘的痛苦随着与尸体的碰面,愈演愈烈。空荧也无可奈何,只能伴其左右。
  “四十八愿愿愿真实。”信王默默跟在空荧身后说道。
  “这些朝拜者脸上露出的幸福感是真实的。”空荧说,“我们看到的真实画面和他们看到的不同。”
  “小女。”信王叹气道,“何为真?”
  “眼见为真。”空荧也叹气,“因人而异。”
  二人交谈中,若尘不知何时已经晕倒了。他陷入了幻境,一个浑身是血的僧人正走向他。“你要变得够强大!”若尘在心里告诉自己。
  “你不是自己死的?”他问。
  僧人摇头。“我本是这里的住持,由于战乱,香火渐渐衰落,寺里其他住持为了挣钱便合伙把我杀了钉在木板上,还施了法术,一般人根本看不见。我这一死,香火又旺了,至少他们不会饿死。”
  “我可以带你走。”若尘渐渐平静下来,“为什么要忍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去成全别人?你没有过怨恨?”
  “没有。”僧人说,“或许一开始有,可在这乱世,本就是人吃人的年代。”
  “1942年。”若尘紧锁眉头。
  “河南大旱灾,两季农作物绝收,蝗灾肆虐,又导致地方饥荒遍野。”他身上的血在不停流淌。
  “你确定不走?”若尘问。
  僧人点头。
  “我本来的寿命是81岁,我把后20年的福寿留给一切苦难的众生,我往生后,不要把我的身体火花,也不要安葬,给我一处静地,让我这个身体继续养着。”
  雨神庙的墙外是故宫的筒子河。夜幕降临,月光洒在河面。
  “他们会自愿牺牲吗?”空荧道。
  信王摇头。
  夜晚的寺庙挤满了灾民,男女老少,有些男人头上裹着围巾,小孩子在女人怀里饿得哭泣,多日不能洗澡导致整个室内充满了异味。他们仅有的几句沟通也是小声私语。
  此时,一行人已移至庙中的偏殿。
  若尘还没醒来。他眼角沁出的泪水一直没停过。
  他被空荧抱在怀里。
  直到天明。
  若尘睁开眼时,空荧靠在殿内柱子睡着,她死死攥住他手。早日的清爽凉风吹进,若尘微笑,暧昧地望着空荧。
  “我睡了多久?”他轻声问。
  她醒来。
  没说话。
  #灯市口
  昨天那只熊还在那儿摆摊。
  “能作字吟诗,而不能言。往观者施一钱,许观之。”于昨天不同的是那乞丐不在熊身边。天还早,没什么人。若尘见此跑上前观之,他指着桌子上的宣纸,冲那熊笑。
  见熊没反应,他摆手打招呼:“哈喽?你在吗?”
  还是没反应。
  “若尘。”空荧跟在后面,仔细看了桌子上的宣纸。
  上面有字。
  “他死了。”她轻声说。
  “自杀。”若尘自责,“我大意了,昨天有怀疑那会儿就该出手。”
  熊站立在桌前,被污浊堆积的看不清眼睛。
  “死了好,死得好。”若尘的眼泪又来了,“是这个时代的错。”
  空荧和信王谁也没说话。
  若尘抚摸着熊的脑袋:“魂一安起之,然理也。”
  熊的身体闪闪发光,如同无数的碎片星星,升上天空,最后聚拢成一颗。这棵星,是人类的一丝执念。
  “别插手太多。”空荧提醒。
  “小空你放心吧,这执念很快就会散去。”若尘对她笑,“走吧,太阳光来了,回家咯!”她看着他,本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走啦走啦!”见她处在那儿不动,若尘继续道。
  一行人回到狗神庙。
  狗神庙的庙基与紫禁城中和殿在一条直线上。中和殿镏金的宝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阳光再反射到仅有2里之遥二郎神庙内。“回光返照。”空荧瞧着耀眼的阳光深吸一口气。阳光照得那颗星星慢慢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他们仨。
  熊写云:“我长沙人,姓金,少时被此丐与其伙捉我去,先以哑药灌我,遂不能言。先蓄一狗熊在家,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亡,势血淋漓,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皮包于我身,人血狗血相胶粘,永不脱,用铁链锁以骗人,今赚钱数万贯。”
  ******
  #雨神庙
  回来后,若尘马不停蹄地奔向这里。
  “爷爷!”若尘喊,“你快出来!”
  雨神显形。“你明白了?”
  “你想让我把住持的魂渡走?”若尘说,“时空有缺口,1942年也有同样的事儿发生,那为主持不愿意走,心甘情愿留下。”
  “众生皆有道,我不是地府的人,不方便插手。”雨神说,“这位主持就是在效仿前人,他的恐惧感你深有体会?和1942年那位不同,虽然当初都是是自愿死的,可是现在他后悔了,日日夜夜祈求有人能拯救他早日超生。”
  “高估了自己的觉悟和信心。”若尘笑着说。
  
  正殿中的尸体继续在供人祭拜。门口设立了临时售票处,30块钱一位。尸体是冷冻后被钉在木板椅上的,手法很专业,没有什么血迹。买票的大多是充满好奇,少有虔诚叩拜的。不买票的呢,蹦蹦跳跳地向里望,希望一睹活佛肉身。
  雨神右手一挥,刚才的一切忙碌便静止了。
  若尘跳过殿里设置的栅栏,摸着肉身道:“魂一安起之,然理也。”
  执念化作一颗闪闪发光的星。
  “把我这个身体继续养着,我药留下这个抱身为佛法,为众生做证明,证明深信切思,一句阿弥陀佛到底。”
  靠着这一缕执念,声音回荡。雨神左手再一挥,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世界热热闹闹。忙忙碌碌。
  “他自己都不信了,真讽刺。”若尘笑着,“说什么48愿愿真实都是鬼话!”
  “人心如此。”雨神和他并肩而站,“很多事发心不够强大是做不到的。”
  #北海医院
  “奶奶,好久不见。”空荧推开病房门。
  “是小空啊,快来快来,最近学习怎么样啊?你爷爷工作有时忙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说他在故宫搞研究就踏踏实实的干,还去教书干嘛,本来你就从小……”老人握住空荧的手,和她拉起家常。
  “嗯,挺好的。”她点头。
  “不久矣。”信王隔着玻璃摇头。
  “小空你说我最近是不是眼花。”老人说,“前几天去雨神庙我感觉我看见雨神了…”
  “嗯。”空荧说。
  “以前好像也见过一次,以为眼花,这次又看见了…”老人说。
  “是真的。”空荧道,“我相信您。”
  “信我这老太太说的胡言乱语,真让你笑话了。”老人笑道。
  “我相信。”她继续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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