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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村里的疯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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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日月,没有群星,唯有一片血色的狰狞天幕。
  有高山,有平原,皆是被深红浸染的贫瘠大地。
  傻子身处无间地狱的废土之中,他的脸上、身上早已被血液涂满,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此刻他正神色怪异地观察自己的右手。
  右手非常得干净,简直可以说是白皙嫩滑,晶莹剔透,与其他脏不拉几的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何如此突兀?原因无他,因为右手之前已经被咬掉了,这是新长出来的一只手。。。
  傻子旋即苦笑,原本他以为这里叫无间地狱乃是一处惩戒罪孽深重灵魂之所,至多不过是些鬼王怨灵之类的,于是就这么兴冲冲地杀进来。谁知道一进来才发现,鬼什么的真的好看多了,因为鬼好歹有个人样,而这里的怪物长得乱七八糟,狰狞恐怖不提,还完全颠覆了他对生物的认知。
  刚进来就有个马脸怪物劈头盖脸一爪子挠过来,猝不及防之下只好仗着自己的炼体本事硬抗,谁知它的掌心莫名其妙地裂开一张嘴,拍在身上立时就少一块肉。
  傻子的右手就是一时不查之下,用手背挡着另一个怪物的拳头,结果直接被怪物手指聚合变出的一张嘴给连肉带骨扯下来的。
  摸着如初生婴儿般柔嫩的右手,他没有欣喜,唯有一阵接着一阵的恶寒,浑身的汗毛如钢针般根根倒竖。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会给他吃如此神奇的丹药,还怕自己疯了。
  现在想来那句不破不立,原来是一句看似高深实则相当婉转的话。
  几阵怪异的尖啸声传来,傻子知道自己快被追上了,不得已只好再次向不知名的地方跑去。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多少回了。
  又是一番激战,傻子的周围已经多了数具可怖的尸体,而他本人也是“残缺不全”。此战不仅失去了右臂,还被三道巨大的爪痕毁了容貌,胸口更是个透心凉,看上去就像一个字母O。
  早已对疼痛麻木的傻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只要在这里一天就永远不能停下。虽然前方的未知同样危险,但停下不动只有一个结果,就是被赶来的怪物们围住,下场可想而知。
  他很累,真的很累,不想再跑下去了。纵然无论多重的伤势转眼就能自动修复,可这精神上的伤害却在不断地累积。这里是地狱,无间的地狱,等待自己的永远只有无尽的折磨与痛苦,因为这里根本无处可逃。
  扪心自问,这么拼命干什么?
  最多不过一死。
  怎么得也要躺下了睡一会儿吧?
  要么干脆就这样放弃了吧?
  血红的土地上傻子健步如飞,可精神上的疲倦却在逐渐压垮傻子的意志。终于,紧绷的神经出现了一丝松懈,傻子没注意到地面的松动,一脚踏空,滚进了一个漆黑腥臭的地方,突来的剧烈挤压让傻子清醒了过来。
  他被未知的怪物吃进了嘴里。
  傻子长啸一声,奋力撑开一些空间,调整了姿势半跪在嘴中,用双肩托住了怪物平整坚硬的上颚。僵持中,傻子感到很无奈,他想象过自己的各种死法,可没想到这只怪物也不咬,也不吞,竟直接靠长到奇怪的上下颚将猎物挤压致死。
  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无间地狱里怪物的奇异程度。
  渐渐地双臂的肌肉开始颤抖悲鸣,半跪的姿势越来越难支撑,还算清醒的傻子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恐慌。可惜恐惧还是一丝一丝无情地蔓延,因为他根本找不到任何脱身的办法。
  法宝?这试炼怎么会给法宝。
  练体术?除了功法很高级外,至多算个小成。
  真炁?一个外道哪里来的真炁。
  外道之力?呵呵,自从与那破石甲融为一体,根本召唤不出来,连什么作用都他妈的不知道!
  傻子的心情由怒转悲,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的冲动,师父早已说明此次试炼绝对超出他所能够承受的,可自己却抛不开那点不值钱的脸面,仗着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将自己陷入了死地。
  绝望,只剩绝望。
  最危险的精神毒药让他辛苦铸就的心理防线开始寸寸龟裂。伴着一滴绝望的泪水,苦苦支撑的傻子终于倒了下去,怪物没有一丝怜悯,用力地合上了奇异的大嘴。
  一声闷哼,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中涌出,骨头和内脏挤压在了一起,呼吸变得艰难无比。此时他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甚至可以感觉到脊椎的哪一块骨头向什么地方错开了几厘米。
  无法言明的折磨正在不断持续着,傻子的双瞳开始逐渐涣散,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
  他松开了紧握的双拳,选择了放弃,安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我没允许,你便不准放弃,更不准死!”
  不知何来的声音炸响在傻子早已混沌的脑中。
  现实中,躺在藤椅上的傻子蓦地睁开了双眼,黑亮的双眸化为殷红。
  “我也不想死!!!”
  怒吼震天,整个村庄都被从睡梦中惊醒,当他们出来寻找声音的来源时,傻子早已消失在了朴素的农家小院内,只留下两道淡淡的红色光影。
  他发疯似的冲到了某个山脉的深处,无情地攻击着自己所能见到的一切活物,肆意宣泄着无尽的狂怒与杀意,誓要摧毁那只想要把他压碎吞噬掉的怪物。
  这下可苦了生活在这里的精怪妖物们,它们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现在的傻子没有任何道理可言,他的眼中已经将妖兽和那些恐怖的怪物重叠在了一起。虽然妖兽们早早地感受到了傻子盈天的杀意四散奔逃,可傻子却总如鬼魅般如影随形。他手上不知哪里来的粗糙手甲,简直就是两个催命的死神,擦之即伤,碰之即死。一干妖兽恨不得祖先进化时多长几条腿,而那些所谓的领主更是早早凭借深厚的修为跑得不见了踪影,不知躲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瑟瑟发抖。
  恐怖的杀意弥漫着大片区域,久久不散,而这场毫无意义的宣泄,终于在太阳初升之时停止了。明亮的朝阳驱散了傻子眼中的殷红,好似突然没电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多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山脉中。
  这边刚发泄完,村里那头早已经闹翻了天。
  那句“我也不想死”,迟迟地回荡在众人的心间。也不知是来了妖兽还是出了盗匪,吓得村子里的壮丁都组织了起来,开始在村内巡逻盯梢。
  待到天亮,大家在村长的带领下开始挨家挨户地检查人口。查了一圈,除了张老爷子家新来的傻子,村里没少一个人。查明了事情的源头,众人开始寻找傻子的踪迹,村里村外搜了一圈,最后却在张老爷子的院子里发现了呼呼大睡的傻子。
  找到傻子后众人并未放下心来,因为眼前的傻子活脱脱一个血人,将张老爷子张婆婆老两口吓了个半死。好在村长有些魄力,他名为王振,年轻时上过学也见过世面,在短暂的失神后,便开始指挥身旁六神无主的村民。他先遣个腿脚利索的跑去村东头竹林里请大夫,又让张婆婆去烧水擦拭傻子的身体。可张婆婆这时手脚发软使不上劲儿,村长又连忙打发人去找了几位老婆子来忙活这事儿。
  忙活了一通,几位老婆婆将傻子洗干擦净,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又将傻子抬到了炕上。
  “真是奇了,身上怎么一点伤都没有,这血又是哪里来的?”
  村长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就在他低头沉思之际,一位鹤发童颜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在跑腿小年轻的陪同下走进了院内。村长猛地一抖立即满怀笑容地迎了上去。
  “老神医您来了。”村长躬身拜道。
  这位被称为神医的老人就是这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郎中,他本不是这里的人,不知何时隐居在了村子东边的竹林里。先前他曾经救过一位被妖兽攻击只剩下一丝气的人,当时众人皆以为他是神仙下凡,纷纷跪下敬称神仙。不过他本人却是极力否认,所以周围的人都改口称他为神医。
  “哪里是什么神医,乡野散人会几手医术罢了。人在哪呢,我看看。”说着,老人就被请到了屋内。
  望向屋内,老人立时“咦”了一声,抬起了眉头,奇怪道:“面色红润,呼吸稳定绵长,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将死之人啊。”
  村长一听,知道跑腿的人被傻子浑身血的样子吓慌了神,于是他走到老人面前解释了一番,又拉来张老爷子给老人介绍了一下傻子的具体情况。
  “哦,我懂了,我先给他把个脉。”说罢,老人坐在傻子身边替他诊脉,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打扰到他。
  “爹!找着了!找着了!”一名中年汉子扯着嗓子冲进院子里。
  “王治!你个夯货,叫魂呢你!神医还在里面治病那!闭上你那大嘴巴。”村长急忙跑进院中劈头盖脸将中年汉子骂了一顿。
  中年汉子心知做了错事,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用正常的音量说道:“找着了。”
  “什么找着了?莫名其妙。”村长一头雾水,不知道对面激动个什么劲儿。
  “就是咱村那个威胁啊,给找着了,是只花大虫,我的天,那家伙老大了,不站起来都差不多跟我们一样高,怕是已经成精了。不过它不知道被什么一撕两半儿,我们几个将它抬了回来,您去瞧瞧吧。”王治满脸笑容,好似这老虎是他抓住的一般。
  村长愣了一会儿,很快便将一切串联在了一起。他转头望向屋内,眼神有了些不同,心中也多了些计较。
  “不是已经死了吗,不急,你先跟我去见神医,到时候你给神医老人家道个歉。”
  “好嘞。”
  接着,村长领着自己儿子返回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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