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十八

　　从那管事推门进来开始，一直到顾七冷言冷语的把人骗走。长生一直安静的伏在顾七的怀里低着头默不作声。直到确认人真的都走了，顾七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身前。
　　“还要抱到什么时候？”长生握着匕首将利刃贴着顾七心脏的位置暗暗地用力。
　　顾七胸口一凉，这才发现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夺去了他的匕首。来自于本能的危险直觉令顾七赶忙将人放下，而后背对着长生整理凌乱的衣衫。
　　“事急从权，要是冒犯到你还请见谅。”顾七将身上处理妥帖了这才隔着两三步对长生道歉。
　　长生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目光在顾七身上各处要害梭巡。顾七被她看的寒毛直竖，就差跪下大喊好汉饶命。这才冷汗岑岑地看到长生收了匕首，越过他的身边推门离开。
　　“匕首不错，当做赔礼了！”二人错身时长生说道。
　　顾七见人已经离开，这才苦笑着擦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回想起刚才的经历，那管事推门进来的时候他都能镇定自若的面对，却在长生的注视之下溃败求饶。一是知晓那管事最后未必敢把自己怎么样，二是明白长生必是动过了杀心，倘若当时自己稍有逾越，估计现在已经身首异处。
　　这下便不免的有些庆幸自己脑子还算清醒，至于某些隐秘的小心思和旖旎想法，顾七早就已经将之丢到了爪哇国去。
　　第二天，“美杜莎”被顾七爷拿下的消息如同疯了一般在营地里扩散，众人听着有板有眼的小道消息，一时间皆是感叹，顾七爷来了这么久，面对那些前仆后继自荐枕席的莺莺燕燕皆漠视不理的原因果真是一个也未曾入了眼。
　　凑在一块扯淡的众人再一回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诺大的营地里能比得上长生容貌的人竟是一个也无，更不要说她虽然呆在这腌臜地方，和那些每日里风霜雨雪灰尘矿渣淘洗过得人相比，不但不需要像他们一样钻坑挖洞地干活，还一日三餐皆是比照着管事们的标准配给。
　　更遑论就是出了这里，到了外面，长生的样貌不管在哪也都能排的上号。
　　众人一边是羡慕，一边是嫉妒。但好在大家都默认长生被顾七圈到了碗里，之前那些一日日的抓着机会就抱着不明心思靠近的人几近于无。就算偶有胆大的，也被那些狗腿的人在长生不知情的状况下提前处理掉。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颇为平静，长生除了隔几日借着顾七作为幌子来建立心网沟通族人之外，竟然有点无所事事起来。
　　而这天，顾七急急忙忙地拖着长生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奔向某间空无一人的小屋。等确定周围完全安全之后，这才对着长生说道：“我听到消息，上面要求七天后把营地里的灵族集中送到另一处地方。”
　　“送去哪？”长生一脸严肃地询问。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我早先听闻管事们说材料不足……”顾七把这段不明不白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长生。
　　长生听完，联想到早前那个小丑一样的男子在自己身上做的一些实验，下意识的便觉得他们口中的“材料不足”便指的是作为实验对象的灵族。当下便将自己知道的一部分内容透漏给顾七。
　　顾七起初还不信，但随着长生举出来的证据越来越多，也只好神色难堪地意识到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的确属实。
　　“我不知道他们竟然真的这么丧心病狂，我很抱歉！”顾七局促不安地回应。
　　长生看着顾七眼中的愧疚和震惊几乎要溢满出来，姑且暂时相信他不是作伪而是真的不知情。却仍旧试探道：“你难道就没听说过任何一丁半点的消息？”
　　顾七看着长生锐利却通透的眼神，面上的神情挣扎了下，这才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一千五百年前的‘转化计划’？”
　　“你指的是第一次两族战争之后，两族妥协下提出的那个将当时的人族转换为灵族的计划？”长生确认道。
　　“就是那个。”顾七点点头。
　　“那个计划不是因为出现了大量的伤亡所以强撑了十年之后便被迫终止了吗？”长生一头雾水。
　　“那你知道那个计划为什么会失败？”顾七靠在墙上，缓缓地坐下并仰着头问。
　　“我记得我父亲讲过，主要的原因是在进行转化的时候，大部分人族无法度过同时出现的精神幻象。要么沉溺在其中不愿苏醒，要么抵抗不住侵扰生生发疯。而当借助各种药剂稳定精神后，却也大概率的出现了一波失灵者。”长生将总所周知的信息和来自父亲的推测都说了出来。
　　“和我们这边推测的原因差不多。”顾七将自己知道的有关当初的一些秘而不宣的研究结果透漏给长生，虽然二者细节有所差别，但总的方向却是一致。
　　“那你知不知道其实灵族当初也是人族来着，但却因为三千多年前的那场灾难进化成了一个新的族群？”顾七语不惊人死不休。
　　“证据呢？”长生虽有所推测，但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是我们两族基因图谱的对比图，形态解刨对比图，以及有关食谱、社会结构、行为方式的分析报告。”顾七按了按领口的纽扣，二人身前便出现一道全息图像，顾七一边说着，一边将所有的东西都展示了出来。
　　长生细细地看着两族仅有的细微差别，不得不承认若是纯粹从生物学的角度去看，二者几乎可以算是同一个物种。
　　“这些东西，和现在有什么关系？”长生看完，皱着眉头反问。
　　“我先说一下，你知不知道三千年的那场灾难是什么？以及我们当初从哪里来？”
　　“我族记载的历史中只知道三千多年前有一场灾难，那场灾难到底因何出现，又怎么发生的，最后是什么结果一概不知。只知道那场灾难之后，灵族便因此而诞生。”长生顿了顿，看着顾七的眼睛说道：“至于你们，却是一千六百多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随着你们的出现，我族便开始了持久的伤亡和战争。”长生说着说着，语气中便不免带了些情绪。
　　顾七苦笑着说道：“关于那场灾难，我们却清晰的记得。”
　　长生一脸洗耳恭听的样子，顾七于是接着说道：“我们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行星。而这个行星当初所在的地方，有个叫做太阳的恒星，我们还有一颗卫星叫做月亮。每到夜晚，它就挂在深邃的夜空之上。”顾七便说，便将相关的资料展示在长生面前。
　　长生看着眼前熟悉的星系结构，恍若雷击。上辈子无比熟悉的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等等天体再次出现在眼前。
　　“而后有一天，我们观测到本应该还有几十亿年稳定期的中央恒星，也就是太阳。突然走向垂垂老矣的暮年，其内部大量的氦元素以一种不正常的状态指数级的出现，剧烈的扰动猝不及防的席卷了整个星系。而后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在接下来的一百多年里演化成为一颗红巨星，并将内侧的两颗行星吞噬入内。”
　　“后来呢？”
　　“那时我们仍旧没能开发出有效的核聚变技术，故而在几乎挖空整个星球之后，我们不得已建造了一座座巨大的远航舰队，尽可能的将一切带了上去。”顾七调出来所有的历史记录，以佐证自己的话。
　　“正当舰队停泊在星球的背后躲避一次足以毁灭所有人的氦闪时，我们的母星——也就是这颗星球突然不明原因的离开本身的轨道并以一种不合常理的速度沿着一条直线离开了所在的星系。”
　　“就像是有意识的逃跑一样……”长生看着那不偏不倚垂直于轨道切线的运动轨迹，喃喃地说道。
　　“是啊，随着母星的消失，当时我们的舰队立刻遭受到了巨大的破坏，但幸好联合护盾技术的开发，才勉强保留下来一部分火种。”顾七感叹着说道。
　　长生顺着他的话浏览了那一段记录着当时状况的简洁文字，完全能想象得到当时的人们所经历的惊心动魄乃至于绝望和希望的时刻。
　　“等我们回过神来，就发现整个星系重新化为了一团尘埃星云，无数时代人们口耳相传歌颂赞美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在经过激烈的争辩、妥协之后，当时的人们这才以多数赞同的方式决定去追寻已经成为流浪行星的母星的去向。”
　　“在那之后，便是长达一千多年居无定所和孤苦无依的漂泊。”顾七简略地讲述了失落舰队时代经历的一切。而后才将话题引回到起初。。
　　“大概是在一千九百多年前，我们终于发现了母星的位置，于是从新家园建造了一艘名为‘鹤归’号的深空远航舰船，踏上第一批归乡的旅程。”
　　“又过了三百年，这才抵达母星的所在。后来的历史你应该就知道了。”顾七说了半晌，总算将一些绕不过的问题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