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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全都身着素裹。白布挂满了每个角落，嚎哭声络绎不绝。龙椅依旧空荡荡，已然落了一层灰。孝庄端坐在龙椅之旁，垂帘听政。
唯有一个少年与众不同，脖子上扣着枷锁，一身囚徒衣服，连腿上都被粗重铁链锁死，与这华丽大殿格格不入。他昂首挺胸站在朝堂正中央，那股气势，让人感觉不是他犯了错，而是受了大冤屈。
“太后，臣有事启奏……”遏必隆突然一个箭步冲上金阶，拍了拍袖袍，跪倒在孝庄面前，道。
一般来说，臣子议事应该站在金阶之下。遏必隆这种行为属于不尊天威，拉出去打个几十大板都不为过。但孝庄却依旧正襟危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已经猜到遏必隆的心思了……无非是不想册封耿聚忠为建威将军！
册封二品大员，当然要经过大臣决议才成。如今遏必隆已然将那少年当做了心腹大患，小小年纪处变不惊，颇有勇略。得不到机会还好。若是成了建威将军，掌握兵权，那还得了？
果然，这厮开口就是不赞成册封耿聚忠为建威将军。声音不大，想是不想被耿聚忠听见。
“老身此次并不是册封谁做建威将军。”孝庄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遏必隆退下。“耿聚忠，妄称自己掌握了医治天花之法，为董鄂妃医治，却未能保住她的性命。此欺君之罪，按律当斩！然……念在其父镇守南疆，为我大清立下赫赫战功。皇上怜悯，免除死罪。只革太子太保衔，降为二品建威将军，辅佐孙延龄统领汉西园绿营兵。”
呵呵呵……他耿聚忠只去了寝宫两个时辰而已，皇后就骤然驾崩。明眼人都知道这事赖不得他，却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心中虽然不满，可嘴上当然不能表露分毫。少年跪倒在地，只听锁链哗啦一响，紧接着是谢恩。
皇上是不会错的，错的只能是臣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帝王的绝对威严。耿聚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他听到孝庄让他当着大臣的面认错的时候，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斩钉截铁。毕竟现在自己拳头还不硬，万事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
“耿聚忠，老身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三皇子玄烨再出了什么意外，你绝对会死！”孝庄站起身来，掀开帘子。冷冽的目光扫过，不怒自威。
“太后放心，小子保证三皇子不会有事！”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怡然不惧。
“退朝！”狠狠一甩袖袍，孝庄转身离去。
“聚忠！”肃亲王豪格第一个跑来，手忙脚乱地给他解开枷锁。“唉，都怪本王误信了苏克萨哈那老东西的话，把你懂得医治天花的事告诉了皇上……”
“呵呵，豪叔不必自责。成功医好皇后就能进封内阁首辅，这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机会。豪叔也是一心为小侄着想，小侄心里清楚。”少年爽朗地笑了笑，示意他不必介怀。同时心中也稍稍释然——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和索尼这俩文官跟鳌拜、遏必隆不同。他们俩年纪一大把，别说上阵杀敌，连出去巡视都要带着医师。就他们这孱弱体质，靖南王入京那天挨了五十大板到现在都没法下床！
“聚忠！”另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对着少年笑笑，一脸慈祥。“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哈！一身囚服，都能让你穿出这种气质，啊？不愧是本王的金龟婿啊！”
安亲王岳乐！
少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若是他跟萖曦公主的婚事成了，这位就是他的老丈人了。可昨晚他才跟孔四贞约好了过几日酒楼见面……虽然没人知道，可总归有些心虚。
分明是太子太保被撤，少年却接连被两位亲王截住交谈，气氛着实有些古怪。
其实大臣们也都明白，什么太子太保，都是一纸空文罢了。一点作用没有。建威将军虽然只是二品，却有很大的权利，这摆明了是明降暗升啊！
“呵呵呵，安亲王……您之前不是跟本王提过聚忠，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小子，成不了大事吗？”豪格笑眯眯地望着岳乐，有些戏谑。说罢他还向前两步，在他耳边道。“连女儿都许给人家了，你还真舍得！”
这几日，耿聚忠的所作所为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如此气魄，且不说让四辅臣吃瘪这事，单说他医不好皇后的天花，却反而能被“降”为建威将军，这哪里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只要机缘足够，日后恐怕也是一方人物。岳乐摆明了是想跟他抢这个人才了！
“哼，你那女儿不也嫁给耿精忠了吗？还不是看人家被立为世子才舔着脸找人家提亲的，还有脸说我？”岳乐瞥了瞥嘴，不服道。
少年苦涩地摇了摇头，将枷锁卸下，活动一下酸痛的手腕。“豪叔，岳叔，你们知道西园绿营兵是支怎样的军队吗？”
“嗯，这你算是问对人了。”豪格抚了抚人中处那两撇八字胡。“西园绿营兵的统帅叫孙延龄，官位正二品上柱国。听说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子，很得太后欣赏。这支军队是摄政王多尔衮生前从辽东训练出的，共计两万众，装备精良。
“孙延龄？”耿聚忠眉头一挑。昨晚孝庄提过这个名字，好像想让孔四贞嫁给他来着。
“嗯，这个孙延龄可不简单！”岳乐点了点头，一脸欣赏。“那小子也才不过二十来岁，寻常三五个大汉都不是他的对手。文采更是厉害，连陈廷敬都说他是京城年轻一辈最杰出之人！”
说起李鸿章，世人可谓众说纷纭，见解不一。有人说他签了不少丧权辱国的条约，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也有人说他为中国近代化折腾了一辈子，可惜最终无力回天。但他这个“大清第一人”的头衔却是实至名归。顺治年间，陈廷敬也被称作“大清第一人”，与后世李鸿章齐名。管中窥豹，他绝是个不世出的超级人才！能得到他的夸赞，这对老一辈人来说都算殊荣，更别说孙延龄这小子。
“看来太后是想让这个孙延龄教训教训我啊。哼，才子是吗……”少年抚了抚下巴，咧嘴一笑。他虽不知道孙延龄到底是个什么人，却也对自己的手段颇有信心。若是他乖乖听话还好，敢说半个不字……随时弄死他！
“聚忠，太后为何不罚你？”豪格有些惊奇地打量了少年一下，不自觉咂了咂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孙延龄那风头正劲的家伙有些可怜……
“这不是罚我了吗？”耿聚忠苦涩地摇了摇头。“太子太保都被撤了……”
皇帝一句话，做臣子的不死都不行。皇后死了赖他吗？说实话耿聚忠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怎么说他爹也是堂堂靖南王，说捏死就捏死啊？
看来日后手中还真得有点底牌才成，靖南王带领十万兵马入京的时候跟现在……孝庄完全就是两个态度！
“你可得了吧！”豪格笑笑，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品未必就高，二品未必就小！单说安亲王岳乐吧，他也是个亲王，在你爹面前还不是点头哈腰的？”
“哼，豪格厉害啊……”岳乐立即反唇相讥。“女儿嫁给靖南王世子以后，这腰杆子也硬了，嘴也毒了！”
“呵呵呵，二位叔叔，能不能带小子参观一下汉西园绿营兵啊？日后我就是建威将军了，怎么着也得跟部下们见个面才好不是？”少年伸出手打断两人的对话，插嘴道。
“咳，聚忠啊。你今年也十五岁了吧？”岳乐突然轻咳一声，神色古怪。
“嘿嘿嘿……”豪格只是笑笑，旋即转身走开，似乎知道些什么。
“是啊，小子今年十五岁。”耿聚忠点了点头，如实道。
“萖曦今年也十四了，是时候找个合适人家出嫁了……她的画像我已经给你爹看过了，很贤惠的女孩。怎么样，你意下如何？”岳乐的手一下拍在耿聚忠肩膀，趴在他耳边道。动作非常亲昵，看起来还真像跟自己儿子说什么悄悄话。
“可我今年才十五啊？”少年颇为无语。他早知古代结婚都早，可十五岁就是再怎么妖孽早熟，也才刚刚发育成熟吧？人家女孩才十四岁，连毛都没长齐呢吧？
“嗯？”岳乐有些没回过神来。
耿聚忠的放浪可是出了名的，这小子两年前就跟他提过亲。可惜，当年他看不上这个纨绔小子。原以为耿聚忠一直都惦记着他女儿，怎么现在他主动提出，这小子反而不乐意了？
“呵呵呵，说实话我也挺喜欢萖曦公主的。可我们最起码也要相互了解一下不是？仅凭一面之词就要成婚，这未免太儿戏了吧？”少年解释道。
这么漂亮的女孩说不喜欢绝对是假的，当初他还打算参加诗赋大会艺压群雄，在萖曦公主面前表现来着。可昨晚孔四贞跟他说的话的确触动到他了，总不能脚踩两条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