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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雪月风花 覆雨翻云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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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亨四年定州“品花大会”质量远胜往前,各州选派的头牌清倌人个个色艺不俗,而且选唱的诗歌多为新作,其中既有王子安这等文坛大家,也有苏仲英、李巨山这般后起之秀,更有崔如英这位谪仙人的参与,看点十足,场面劲爆。
  首日赛事,“明月楼”主会场压轴登场的是公孙大娘。
  亥时三刻,公孙大娘在翘首以盼中亮相,真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随着司仪高声唱道“下面有请公孙大娘”,一女款款登台,只见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直垂脚踝,解下头发,青丝随风舞动,发出清香,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美目流转,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她唇边的那抹笑,若有若无,清冷如泉,仿如坠入人间的仙子般不食人间烟火,又似在讥讽凡尘的喧嚣倾轧,乃是对红尘俗世的冷眼旁观与不屑一顾。这种脱俗的气质,与生俱来无法模仿,装是装不出来的。
  在全场数百名观众的注视下,她闲庭信步的走到场中央放置的绣墩坐下,双手抚触身前的乐器,似是在酝酿什么。
  那是一具竖箜篌,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几种乐器之一。
  箜篌,源远流长。最初名曰坎侯或空侯,有卧、竖两种类型。远在春秋战国之初,楚国就已经有与琴、瑟相像的卧箜篌了。汉代刘向《世本·作篇》有:“空侯,空国侯所造”和“空侯,师延所作,靡靡之音也。出于濮上,取空国之侯名也”的记载。刘熙《释名》所载也与《世本》相同。空侯为商代纣王的乐官“师延所作”,“出于濮上”。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云:“空侯,谨按《汉书·郊祀志》:‘孝武皇帝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人侯调,依琴作坎坎之乐,言其坎坎应节奏也,侯以姓冠章耳。或说空侯取其空中。琴瑟皆空,何独坎侯耶?’”《史记·封禅书》中则有:“(武帝)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始。”汉代,卧箜篌被作为“华夏正声”的代表乐器列入“清商乐”中,它当时有五弦十余柱,以竹为槽,用木拨弹奏,不仅流行于中国中原和南方一带,还流传到东北和朝鲜,在隋唐盛世还东传倭国。
  早在东汉之时,竖箜篌就随着“丝绸之路”上的商贾往来,由波斯经西域传入中国中原一带。长孙无忌等撰《隋书·音乐志》中载:“今曲项琵琶、竖头箜篌之徒,并出自西域,非华夏之旧器。”竖箜篌在隋唐两代宫廷的九、十部乐里,用于西凉、龟兹、疏勒、高昌诸乐以及高丽(朝鲜)乐中,唐俗乐里也用它。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
  “捩迟初挑吹,弄急时催舞。钏响逐弦鸣,衫回半障柱。欲知心不平,君看黛眉聚。”
  崔如英是个民族主义者,箜篌虽然算不得是正宗的本土民族乐器,但在中国的音乐史上曾留下过浓墨重彩,可惜的是千年后却湮没于历史长河,着实是令人扼腕叹息的。既然公孙大娘请了他策划此次表演曲目,他自是要借机“自私”一回的,第一场便选用箜篌作为伴奏乐器,倒是也能完美体现他那首诗作。
  “铮铮”声起,如从透明的水上发出,连水面也在微微的震动,清亮、浮泛、飘忽;清越空灵,又如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
  这支曲子,场中有人曾有幸聆听,乃是公孙大娘早前自制,算是“老生常弹”,不过编的极有特色,时而低沉时而高亢,一波而三折,令听者过耳难忘。
  箜篌呜呜,空谷来声。
  一个男声传来:“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公孙中国弹箜篌⋯⋯”
  在深秋的夜晚,弹奏起吴丝蜀桐制成精美的箜篌。听到美妙的乐声,天空的白云凝聚起来不再飘游。湘娥把泪珠洒满斑竹,九天素女也牵动满腔忧愁。出现这种情况,是由于乐工公孙大娘弹奏箜篌⋯⋯
  新诗,果然是新诗。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乐声清脆动听得就像昆仑山美玉击碎,凤凰鸣叫;时而使芙蓉在露水中饮泣,时而使香兰开怀欢笑。清脆的乐声,融和了长安城十二门前的清冷光气。二十三根弦丝高弹轻拨,打动了高高在上的天帝⋯⋯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高亢的乐声直冲云霄,冲上女娲炼石补过的天际。好似补天的五彩石被击破,逗落了漫天绵绵秋雨。幻觉中仿佛乐工进入了神山,把技艺向女仙传授;老鱼兴奋得在波中跳跃,瘦蛟也翩翩起舞乐悠悠。月宫中吴刚被乐声吸引,彻夜不眠在桂树下逗留。桂树下的兔子也伫立聆听,不顾露珠斜飞寒飕飕!
  箜篌声与吟唱声完美契合,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乐声美,诗文尤佳。
  这样的弹奏,技艺娴熟是必然的,但能一下子抓住人心,叫人沉浸于乐声营造的氛围中,那方彰显演奏者的功力。
  而这诗,显然是极好的。
  这样子的一首诗,叫场中的人心潮起伏,真真是倍受打击。
  这首诗,虽然公孙大娘未点明作者何人,但知晓其中内情的都清楚乃是崔三郎的手笔。
  作为新晋名士且都位列“文章四友”的李峤、苏味道二人更是五味杂陈,文人相轻,可一旦有人以碾压般的姿态出现,那便唯有仰视与折服了。
  李峤叹道:“状景如画,自其所长。箜篌声碎有之,‘昆山玉’颇无谓。下七字妙语,非玉箫不足以当,‘石破天惊’过于绕梁遏云之上。至‘教神妪’忽入鬼语。吴质懒态,月露无情。”
  苏味道则道:“本咏箜篌耳,忽然说到女娲、神妪,惊天入月,变眩百怪,不可方物,真是鬼神于文。”
  王挺亦赞曰:“三郎耽奇凿空,真有‘石破天惊’之妙,阿母所谓是儿不呕出心不已也。然其极作意费解处,人不能学,亦不必学。”
  崔翕不吝溢美之词:“幽玄神怪,至此而极,妙在写出声音情态。此诗与《琵琶行》皆为摹写声音至文也。”又赞道:“通体皆从神理中曲曲摹绘,出神入幽,无一字落恒人蹊径。实在好诗。”
  崔逸之在当今文坛名气较大,有“崔夫子”之誉,专于治学无心仕途,乃是个最为彻底的文人,在大唐文坛极有话语权。虽然,他的传世诗作不多,但他的评点最是中肯,算得上是“一锤定音”。这首“箜篌引”,被他誉为“写声音至文”,并不为过,也当得起“实在好诗”之誉。至于他与崔如英的关系,才真是“举贤不避亲”,旁人也说不出不好来。
  此诗最大特点是想象奇特,形象鲜明,充满浪漫主义色彩。诗人致力于把自己对于箜篌声的抽象感觉、感情与思想借助联想转化成具体的物象,使之可见可感。诗歌没有对乐者的技艺作直接的评判,也没有直接描述诗人的自我感受,有的只是对于乐声及其效果的摹绘。然而纵观全篇,又无处不寄托着诗人的情思,曲折而又明朗地表达了他对乐曲的感受和评价。这就使外在的物象和内在的情思融为一体,构成可以悦目赏心的艺术境界。。
  后人如是评说此诗——崔三郎运用一连串出人意表的比喻,传神地再现了乐工创造的诗意浓郁的音乐境界,生动地记录下乐工弹奏箜篌的高超技艺,也表现了作者对乐曲有深刻理解,具备丰富的艺术想象力。全诗语言峭丽,构思新奇,独辟蹊径,对乐曲本身,仅用两句略加描摹,而将大量笔墨用来渲染乐曲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效果,大量的联想、想象和神话传说,使作品充满浪漫主义气息。
  而崔如英的传世诗作风格迥异,完全有异于其他诗人的鲜明风格,后人研读其文章,无法准确定位其行文风格,是有“崔百变”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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