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枕头

　　华云环目四顾，发现身处一处很大的广场。
　　白玉铺就，一眼看不到边。地面上飘浮着一层薄雾，在阳光里起伏不定，如梦似幻；广场西边，同样白玉铺就的台阶一级级向上延伸，不知道到底有几千几万级；更远处，巍峨耸立的宫殿群皆是清一色的琉璃瓦做顶，反射出七彩的光线，一片肃穆庄严；圆圆的太阳从广场东边升起，压着广场的地平线漏出大半个脸，仿佛触手可及，却绝不灼热或者刺眼。
　　“好壮观啊！”仰望着远处一望无际、巍峨耸立的宫殿群，华云禁不住在心里感叹道。
　　“好神奇啊！”回头看了眼仿佛就在广场脚下、明亮却不灼热的太阳，华云再次感叹道。
　　“唏！”“啊！”诺大的白玉广场上这样的压抑的感叹此起彼伏，没有人发出声音，但依然打破了这仙家胜境一贯的宁静平和。
　　和华云一起来的牛头镇的小孩儿们，一阵欢呼惊讶后都跑散了，也没见有人出来制止。不过广场上到处都是乱窜的人，华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华云也四处乱逛，心里啧啧称奇。
　　华云向广场东边走去，因为那一轮太阳让人觉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但直到华云走到广场边缘，还是没有触摸到太阳。
　　华云觉得有些遗憾。把身子探出边缘的白玉栏杆向外看。
　　这一看，华云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差被吓出来了。
　　白玉栏杆外是虚空，隔着远远的才看到山脚的云雾。这片巨大的广场竟然是建在一处山顶的断崖上。
　　“叮，叮，叮。”华云远远的离开广场的东边，准备到西边去看看，广场上却忽然响起了钟声。
　　钟声很大，压过了广场上的喧嚣嘈杂。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到西边的阶梯前排队站好。”一个不是很年轻、但是很活泼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很温和，不大，没有歇斯底里的味道，但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于是都转向广场西面的台阶。
　　九个一身白衣的仙长出现在那里。一个人在中间，另外八个分两列站在身后。
　　“都过来，到这边来。”中间的那位白衣仙长朝所有人招手。
　　所有人都开始向白衣仙长身前汇集，华云也在人群中。
　　华云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华云见过玄真观的道士很多次，那些道士看镇民的眼神从来都是轻蔑的，从来都是居高临下、没有丝毫人情味儿的，但此刻在台阶上讲话的这位仙长，无论是讲话的语气还是动作都很有人情味儿。
　　人群很快站好。华云偷着回头想看一下大概有多少人参加这一年的“飞云试”。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有多少人。
　　华云收回目光看看周围，没有一个牛头镇的小孩儿。当然就算有，以华云这种高度的脸盲，多半也认不出。
　　但是华云发现旁边的孩子们都纷纷自觉不自觉的离自己远些，甚至有好几位衣着华丽的小姑娘向华云投来鄙视的眼神。
　　“好漂亮啊！牛头镇上没一个比得上的。”华云悄悄瞥了眼左手边那位穿着红色石榴裙、瓜子脸蛋、飘着一头长发的漂亮小姑娘，摸摸自己的鼻子轻轻感叹，眼睛里闪着满是陶醉的星星。
　　华老先生的小学堂只接受男孩儿，华云长到十四岁，还没接触过几个女孩儿。
　　“的确好漂亮。”华云正沉醉在幻想里，身后传来一个同样陶醉的声音，声音小的像蚊子在嘶鸣。语气虽然也有一点猥琐，但还是比华云强多了。
　　“长大了肯定祸国殃民，倾国倾城。”华云没想到自己自言自语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这个家伙居然听到了。有点儿窘，不过难得有人赞赏自己的观点。
　　“嘿嘿，哥们儿，咱没有国，也没有城，不怕他‘殃民’、‘倾城’。不过那娘儿们不是你我的菜啊。”那个蚊子在嘶鸣一样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
　　华云眼角余光里看到人群还在汇集，所以华云还有时间聊天。
　　“你们认识？”仿佛站累了，华云直了直腰，换了个站立的姿势，乘机瞥了眼这声音的主人——是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不过一身白色绸袍，华丽却显俗气；胸前挂着只金老虎，昂贵却不名贵；脸庞倒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只是长着一双三角眼，眼珠转动间满是猥琐下流。这就是这少年留给华云的第一印象。
　　“暴发户，绣花枕头。”华云稍微摆正一下头，假装像旁边的人一样对着台阶上的人注视，心里迅速给这人取了个个绰号。
　　绰号能反应一个人最突出的特点。对华云而言，给人取绰号有利于自己这个脸盲记住一个人，所以华云热衷于给人取绰号。
　　当然华云最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这位“枕头”好像认识那位美丽的小姑娘。
　　“那是我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少爷我自然认识。”那少年咂咂嘴说到。华云仿佛看到了“枕头”眼里泛着禽兽的神彩。
　　“贵姓？”华云低着头，扬扬眉。也用蚊子在嘶鸣一样的声音问道。
　　“免贵，姓楼。高楼的楼，宏大的宏。哥们儿高名大姓？”叫楼宏的少年透过华云两腿间的缝隙，好奇的打量着着华云快要探出鞋帮的脚大拇指，啧啧了两声回到。
　　“华云。”华云，也没兴趣品味楼宏的“啧啧”声到底是好奇还是嘲讽，只简单两个字就把楼宏打发了。
　　“好名字。”楼宏嘿嘿赞道。
　　“那位姑娘呢？”知道“枕头”叫楼宏就够了，反正自己也记不住，华云懒得和他兜圈子。
　　“太直接了吧？”“枕头”低低笑道。
　　华云懒得再和“枕头”玩这种交头接耳的把戏；再次把头稍微侧过去悄悄打量那位石榴裙的俏丽小姑娘。那侧脸，嗯，像粉红色荷花的花瓣一样，白的干净，红的妩媚；那身段，像开春时柳枝，苗条而柔和。大红的石榴裙外露着截雪白的脖子，相得益彰。华云越看越觉得美，越看越陶醉。
　　“哼！”那位小姑娘终于发现了华云猥琐的偷窥。瞥了眼华云的破衣烂衫，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鄙视和厌恶。
　　被人嫌弃了的华云却没什么羞愧的神色，反而对着转头而去的小姑娘的美丽侧脸大生好感，心里叹道可不要是个“花瓶”才好。只是被人发现偷窥，总是件尴尬的事；华云摸摸自己的子，把悄悄转过去的头再悄悄转回来，像其他人一样对着前方的宫殿虔诚低头。
　　“被嫌弃了吧？那小娘皮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家里有钱有势，就是这样目中无人，令人生厌。”身后的“枕头”同情的低声说道。
　　华云不理他。
　　“嘿嘿，兄弟，你这身装扮很是有筚路蓝缕的创业风范啊。跟我家老头子描述的他当年闯荡天下时的行头一模一样。”“枕头”明显是个自来熟的话痨。
　　“暴发户，绣花枕头。”华云懒得理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还有话痨。”华云想了想，给“枕头”追加了一个绰号。
　　“嘿，兄弟，你对那小娘皮好像挺有意思。不过兄弟劝你早断了念头。不过要是你通过这次测试，那小娘皮还不是手到擒来。”作为话唠，不离不弃是第一品质，“枕头”依旧在华云耳边嗡嗡。
　　“嗯？”华云的大眼睛闪了闪，侧了侧头，仿佛感兴趣的样子。只是感兴趣的不知是那位姑娘还是测试。
　　“通过测试你就成了仙人，她家再怎么有势力，还敢看不起仙人？不过这希望实在渺茫啊，根据以往的经验，咋们这四五万人里，正常情况大约会有四五个人过关，能有五六个人通过测试就算机缘逆天了。听说还有一年连一个通过测试的都没有呢。”“枕头”唏嘘道。
　　“你好像对这测试很了解的样子嘛，说来听听。”华云眼睛更亮了，原来感兴趣的是测试。
　　“‘飞云试’有三关。”“枕头”吞吞吐吐。
　　“然后呢？”
　　“我就知道这些了。”话唠词穷，略显尴尬。
　　“我还以为是个关系户，准备抱大腿呢。磨叽了半天也和我一样，无聊。”华云翻翻白眼。
　　“我四姨夫的六表弟的妹夫二十年前通过了测试，所以我也算关系户。”“枕头”有点心虚。
　　“话说那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王新雨。不过那可是我的红颜知己，你可别起动什么歪脑筋。”
　　“你刚才不是说她不是你的菜吗？”
　　“那是气话，懂吗？”
　　……
　　华云和楼宏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时，人群已经站队完毕。
　　“‘飞云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一次的‘飞云试’有我主持，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飞云试’的情况，你们要仔细听哦。”中间的那位仙长微笑着说道。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决定能否一飞冲天的“飞云试”马上也要开始了，都沉默的对着那一片白玉台阶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