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下楼没见到女人。进那个小馆子，老板看了一眼算是招呼。我点一个菠菜梗子炒肉一碗米饭后用一次性杯子倒杯开水了端着，进里间找个干净靠墙的桌位坐下，吹暍了两口开水，女人发来两条微信：“。（可爱）”“吃中饭了么？”我回复：“刚进小馆子坐下。”她回复：“好。”老板端来饭莱放在我跟前时笑着问：“听口音你是对江来的？”我从筷筒里捏出一双筷子握着笑答：“不是的。”老板带笑又看我一眼，出去了。吃完问老板：“有江鲶么？”老板说：“有啊。”：“好，”我笑着说：“晚上就来吃江鲶。”出来沿街照了一些相，回宾馆的路上我真想把手机黑名单号码都放白。晚饭是小饭馆老板送上来的：豆腐炖江鲶和一堆碗米饭。我有点诧异，说谢谢后要付款，他说宾馆的小杨交待了，由她结帐。
　　天黑给老姜打电话，她一下就接了：“哈，老毛，东仔的电话。”“嗨，老帅哥，”老毛的声音：“听说你要来呀，我们又有事做了，哈。”我说：“这回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哟。”“高兴都来不及，老姜就等你来吔。”老毛说完把手机递给老姜了：“我们刚把那屋里收完出来在喝茶，给你买的东西也放到那里了，你么时候来？”我说：“这两天丹丹拜托我一件事，办好了就动身来。”“哦，丹丹在那里上班。”老姜说：“你照顾好自己啊，反正我们随时等你，莫急哟。”我笑了一下，语塞。老姜和老婆的身材长相差不多。一次，她回县城做客，吃晚饭要我骑车送她去父母家休息，中途我弯进一条小路，她忙小声说：“去哪里啊？！”我说：“转一下去吧。”她在后面轻拉了一下我的衣服，小声说：“算了，回去吧。”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我酒喝多了，打电话给住在长沙郊区的老田，想要她陪我一下，老田明白意思，犹豫了一下说“你过来吧，老姜今日也在这里。”老姜和她是闺蜜。我叫了辆的士赶去的，到了宾馆，老田打过招呼，讪笑一下递给我门卡，也不再看我，小声说：“她在里面。”后来，我们一大帮人去新都做客。晚上，同房的朋友在别的房间打牌。和我短信往返了，老姜穿睡衣敲门进来。她说：“那次过后身上有两个月没来，去医院检查，你猜医生哪么说的？”我问：“哪么说的？”“说我怀了，”她咧嘴一笑：“没想到这年纪了还能怀。”我也一笑，问：“后来呢？”“还能么样，”老姜瞟了我一眼笑说：“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早上，听到敲门声，朋友起去开了门上洗手间，老田和她穿睡衣进来，她拉开朋友的被子就进去躺下了，老田拉开我的被子也进来侧身躺下，我一愣，从床上坐起身去了洗手间。她们一下笑出声来，起身出去了，朋友疑惑地想问我，我看了他一眼。这以后，我和老姜像是屋里人了，尽管只偶尔联系一下。老田和她天然默契，我对她们竟有了依赖心。
　　早上起来扒开窗户，太阳还是斜射进巷子落在对面粗糙的红砖墙上。女人在拖地，对我一笑，招呼道：“起来了？”“嗯。”我含笑应了一声下楼，女人又忙她的。上街吃了一碗热干面，去站在江堤上看两边的渡船，又下到那个坡坎坐了蛮久，最后起身寻思：老毛要做一件事，老姜知道，担心却劝不住她。老毛从不主动谋事的，旁边还有别人，那是谁呢？回宾馆女人不在，进房继续睡觉。中午，朋友微信：“哥哥，你嘱咐的事我已办妥，菜款两清。按那边的行情，你的朋友应该可以赚一些钱。”我回复：“谢谢兄弟啊！”又躺了一会，就想该起来收拾东西走人了。一下，女人微信：“想吃什么？给你送上来。（害羞）（流泪）”我的心一软，回复：“随你。（微笑）”女人回复：“半个小时啊（可爱）”我一笑，心里暖和了，起身漱洗。听到声音开门，女人隔远站着，看到我，一指手里提的打包饭菜了笑。我迎出门，她递上来，我接到手里，她扭身走了，临下楼朝我望了一眼。刚收拾好东西，丹丹的电话来了：“东仔，我还有一下就到街上了，你今日不许走啊，我们在老地方吃晚饭。”我只好说：“好啊丹丹，反正是麻烦你。”丹丹说：“瞎说，就这么定了啊。”傍晚，女人微信：“二楼三包（掩嘴），等你选菜。（害羞）”进了包间，女人拉开一把椅子让我坐下，跟前桌上放了一杯冒热气的茶，又拿了本菜单凑近我，说：“不给烟你抽，看一下吃么菜。”我点了两个菜，把菜单还给她，要她随意，她接过了说：“你同学马上来的，喝酒么？”我望她一眼，笑问：“不喝行么？”她撇一下嘴出去了。席间，听见敲门，女人说：“我兄弟来了。”起身去打开门，一个精明帅气的年轻人含笑进来，到了桌前掏了盒黑芙蓉王撕开包装推出烟，女人在旁边先对着丹丹介绍：“这是宋主任。”年轻人喊了声：“宋主任好！”挺直腰板躬身双手递烟过去，丹丹笑着捏拉出一根了点上直起身子抽了一口。女人又向他介绍我：“这就是徐哥，宋主任的同学，这次得亏了他帮忙。”年轻人又喊了声：“徐哥好！”也挺直腰板躬身双手递烟过来，我看了女人一眼，女人含着笑，就捏拉出一根了也点上。年轻人把烟盒放在桌上，把姐姐的酒杯加满了端起来，拱手对着丹丹和我说道：“感谢领导！感谢哥哥！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您们吃好喝好啊。”仰面喝干了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又给姐姐把半杯酒加还原，然后对着我们一一拱手了告辞，女人跟着他出去，随手带上门。女人再进来时神色有一丝黯淡，很快又含起笑。丹丹喝了两杯，女人也是，我喝了一杯。女人端了两杯红糖开水给丹丹和我，自己又端了一杯进来，我们坐着喝茶。丹丹说：“东仔，我想了一下，你干脆不走，就在这里做事。”女人要起身出去，丹丹对她一压手说：“没事，随便闲扯一下。”我喝着红糖茶不作声，女人看我一眼，也喝起糖茶来。丹丹又说：“我这边每年有些整修项目，你和殷总合作，在这里哪个都动不了你。”女人低了头，没再喝茶。我抽了口烟，笑着说：“丹丹，你是真心为我好，我不想你惹麻烦啊。”丹丹看着我笑，我说：“这样吧，以后我随叫随到，可以么？”丹丹看了一眼女人，笑着说：“好哦，你是本性难移，我们一言为定啊东仔。”
　　回房给老姜电话说明天下午到长沙，她正在小区里走路，说去那屋里了给我发定位，好让我精准地找到她。挂了电话，就躺着想这几天的事。我听到门锁轻轻扣上和随即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醒来的，开灯看手机已凌晨一点，刚才是做梦？梦里女人穿着睡衣和棉拖鞋开门进来，到床前望着我一会哭一会笑，叹了口气扭身开门走了。我再也睡不着，抽了根烟关灯，躺在床上不动。一下，女人的微信：“弄醒了？（害羞）”我回复：“本来没睡（微笑）”女人：“（发怒）”我：“还上来吗？”女人：“关灯开门（嘘）”门再扣上。“哈，好冷。”女人说。“床上煨着去。”我说。“嗯。”女人说。好多年以后，我陪女人在家喝酒，勾起了这段回忆。我说当时能小心穿插再横冲直撞是女人安排好了的，因为所过之处根本没遇到抵抗，只有鸯叫凰语手舞足蹈的热烈欢迎，而女人说是遭到了我的偷袭和强攻，城门已经大开一切反击和喊叫最后证明都不起作用只能承受，我们又重演了一遍，结果还是这样，认识始终不能统一。安静下来，女人问：“明日么时走？”我说：“早上拖完地了走。”停了一下，女人说：“走了就莫再回来啊。”我问：“哪么了？”女人鼻子一抽，我伸手摸到泪水，边擦边说：“先喝茶的时候说好了的呀。”女人拨开我的手问：“这里跟你来的地方不是一样吗？”我一愣，问女人：“你晓得我的情况？”女人反问：“你说呢？”我蔫声说：“好，我懂了。”女人抓住我的一只手说：“等你安顿好了，我要兄弟去跟着你啊。“好，你呢？”我问。“你看呢？”女人说。我摩挲她的手说：“嗯。”女人一下抽出手，问：“你晓得我什么？”我笑着问：“你说呢？”“唉，嗨。”女人叹了口气吐了口气。“你的两个问题问过了啊。”我说，女人推了我一下，说：“一个都没问。”“哪么不问了？”我说。女人顿了一会，不作声。我起身看，她扭向一边，说：“以后再问你吧。”
　　起来打开窗户，阳光照到对面的墙脚。洗漱后收拾房间了开门，没看见女人，我背了包关门下楼。女人当然不在接待室，我把八十元房费放在里间桌上用登记簿压好，出来到隔壁屋里骑车。经过那个小馆子我看了一眼，老板手里拿着舀子站在门口台阶上，也看了我一眼。。
　　到一个县城模样的地方，在路边找了个馆子吃饭。停好车，进去点了菜出来抽烟，看见不远处的躺椅上睡着一个衣服不算干净齐整的长头发中年男人，脸上手上满是干枯的血印子，就走拢去蹲下来问他：“兄弟，哪么了？”他睁开眼晴瞄了我一眼扭头闭上了说：“我自已弄伤的。”我又问：“你从哪里来的？”他说：“在这里打工了的，有一个多月没打工了。”象是江北口音。我掏出一百元递给他说：“兄弟，我跟你一样沦落天涯，这钱没别的意思，给你买点药把伤处擦一下。”他突然吼道：“你走开！莫吵我瞌睡。”吼完往椅子靠背那边翻了下身，我又解释了一下，他不再理我。吃过饭打电话老姜，她说在地铁上，到那屋里去的，等下发定位给我。
　　老毛这个屋里什么都好，就是床上垫子太软，老姜后来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这个婆娘就喜欢男的这么闹她。”我问：“你不喜欢？”老姜瞪眼说：“我只喜欢你，对老马都没感觉了。”又说：“人在这垫子上腾云驾雾的，一下都不踏实。”我说：“跟你在一起，哪么都踏实。”她一下脸现羞涩，眼里泛起涟漪，说：“我一见到你，就没得办法了。”我问：“老毛电话里说的有么事做啊？”她说：“你先安逸，等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餐饭了我再讲给你听。”又说“离过年只九天了，我和老马要回县城过年，到时候把你交给老毛啊。”我问：“你放心？”她闭了眼轻声说：“我安心。”我说：“我想这两天去两个大市场转一下，年前是旺季，应该要临工。”她说：“你不歇一下？”我说：“哈，已经歇大半辈子了。”她扭头望着我，若有所思地说：“你不陪我两天？”我扭头和她对视，说：“担心你又去看医生。”她咧嘴一笑，倒肘捅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