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酒小二

　　李公子嘴角那抹笑已是抹不下去，不管如何胜之不武，这位中原大地颇有声名的廖大侠总算是败在自己手中，接下来只要剑尖一拧，这位被江湖中人成为“小刀仙”的大侠，从此变成为他李公子侠客路上的垫脚石了。但他也并不急，他是春鲤门的大公子，未来的掌门人，怎么可以同那些江湖草莽一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算完事？他向往的是杯酒谈笑间既分生死的大气概。就算没能在出招前做那胸中自有剑气纵横的剑仙，起码赢了一场后的气势也该是有的。
　　“廖大侠，承让。”
　　廖铁城并不言语，李继墨剑道修为不浅，此时胸口中剑，剑身周围剑气纵横，若不是拼命用一身真气压制，恐怕五脏六腑早就千疮百孔，哪有与李继墨闲聊的功夫。
　　“早听说廖大侠远走五百里入蜀，连亲弟弟喜酒都没喝，只为取区区在下这颗头颅？果真是侠义典范，可惜，廖大侠的刀法若是能和侠义心肠媲美，今天这一剑怕是要扎在李某胸上了。”
　　话音未落，李继墨手中一个加力，长剑略微右拧。廖铁城一皱眉，原本想踏出的左脚只得纹丝不动，李继墨笑道：“廖大侠恁的小瞧在下了，哪有剑插在心旁边儿还被人逃了的道理？廖大侠，大风大浪见了不少，怀阳关悦来酒楼，没想到这是你埋骨之地吧？为了你我可是煞费苦心，我春鲤门在怀阳关几十年的经营，这一下全毁在你手上了。不过也是，您也是刀法奇才，大家翘楚，几十年了就出你廖铁城一个。这样想来，我可还有赚头？”
　　廖铁城仍一言不发。
　　李继墨见他这般，也有些兴致缺缺。虽说按江湖传言，廖铁城不会对他破口大骂，但哪怕冷言冷语的说上一句，李继墨也有出言戏弄的底气。现如今他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李继墨也没啥戏耍的心情了。这五个高手是春鲤门秘密安插在怀阳关的死士，也是在怀阳关全部的死士。这一番暴露了之后，春鲤门在怀阳关的布置便化为乌有。怀阳关地接三川毗邻两河，虽说名义上不是军关但地位极其重要，少了这几位死士的情报打点，以后行事未免多受掣肘。正因如此，李继墨才希望能更加羞辱廖铁城一番，但既然事已至此，他就没必要再多纠缠。一丝杀气在他眼中出现，长剑上的剑气更加汹涌几分。
　　“公子，酒来啦！”
　　李继墨疑惑转头，只见得一个酒壶极速在视线中扩大，却未带出一丝破风声。李继墨一惊，不假思索抽剑欲挡，在一道血流之中，酒壶却似有灵性一般，轻飘飘划过一个弧线，在约摸一个桌子高的半空转了两转，立住了。
　　李继墨再回头看时，廖铁城已然退远，此时正在封住胸口的气脉，汩汩流出的鲜血已然收敛不少。李继墨脸色阴沉下来，看向酒壶飞来的方向，那清秀小厮笑嘻嘻的站在说书台子上，后面那个说书先生，一脸醉酒的红晕，居然喝多了！
　　“少侠好功夫。”李继墨脸色沉了只一瞬间，下一个瞬间，那抹笑已回到他脸上。他一撩衣袍下摆，竟好似在“桌子”旁边坐下了。廖铁城重伤跑不掉，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这显露了一手不低功夫的少年是什么来路。
　　“哪里哪里，还是万万及不上李公子的。这招‘螳螂捕蝉’用的真是好，令人拍案叫绝啊！”小厮笑嘻嘻的跑过来，大大咧咧的一坐，就好像下面真的有个凳子一般，坐住了。
　　李继墨眼神一凝，拿起酒壶，伸手一招，他的被子从二楼越过躲在桌子下面的董捕快飘飘摇摇的飞下来，落在他手中。他把酒杯斟满，抬头看了看小厮，小厮笑嘻嘻的伸手虚握，示意可以了。李继墨一顷酒杯，一道酒线从壶口飞出，落入小厮手心。他手中仿佛真有个杯子一般，竟然稳稳的将酒托住了。小厮仰头一饮而尽，又回头去看李继墨，李继墨只摇头笑笑，却不饮酒，小厮撇了撇嘴：“人精。”
　　李继墨：“公子师承何处？”
　　小厮吊儿郎当的：“就不告诉你。”
　　李继墨面色毫无尴尬：“可是与廖大侠有旧？”
　　小厮继续吊儿郎当：“管得着么你？”
　　李继墨微微有点挂不住了，但对这内功颇为高明的少年，他还是有些忌惮，只得再说：“公子莫要玩笑，继墨虽仰慕这位廖大侠的为人，但总不至于为了些不明不白的冤屈引颈就戮，公子武功高强，想必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吧？”
　　小厮吊儿郎当：“关我屁事？”
　　李继墨脸色彻底变了，他一起身，酒壶被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他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领教公子高招！”抬手间，一道寒光划过，剑已出鞘！
　　小厮身形未动，整个人却已向后滑出，躲过这迅速绝伦的一剑。脚尖轻轻一点，一个拧身，右手轻拂间三道乌光分上左右三个方向飞来，李继墨面色冷硬不为所动，长剑前刺间，剑气纵横，与三道乌光摩擦出刺耳声响，三道乌光应声弹飞，在廊柱上撞的粉碎，却传出一阵陶瓷破碎声。
　　李继墨长剑继续前刺，肉眼可见的剑气自脚尖起，笼罩住李继墨全身，小厮一抬左手，似乎空气都轻轻颤抖了一下，一道乌光迅捷之至，弹指间竟破掉了护体剑气，李继墨长剑快如闪电般一封，乌光倒飞出去，竟是一只三寸多长的袖箭。
　　李继墨不禁迟疑了。西蜀之地，除了与世无争的蜀山，九门七十二派均以唐门为尊，而唐门的标志正是暗器与毒。这少年内功高深，暗器手法也有些奇特，若真是唐门中人，自己今天这亏就吃大了。
　　他这一迟疑，对方却抢了先机，小厮双足一踏，跃入半空，头在前脚在后，竟而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无数寒光从衣袖下，衣襟中，背后甚至鞋底飞出，真如穿花蝴蝶一般，四面八方的急射向李继墨。
　　李继墨心中存了忌惮，不敢抢攻，只将手中长剑舞出剑花，星星点点的寒光击在剑上，带起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际之声。李继墨心下更惊，那飞驰而来的暗器，哪怕是一枚细针，都犹如一记重拳，更不要说甩手箭与飞蝗石，几乎将他的剑身都打弯几分。李继墨的真气已催动到了极致，一条虚红色锦鲤由他剑身游出，在他身周如鱼儿戏水，欢腾不已。
　　醉酒老头撇了撇嘴，暗暗叨咕：“听说这小兔崽子已经到了三尾境，马马虎虎也算个天才了。自己家这个漫天花雨练的还不到火候，回去多加几块砖头。”一边叨叨，一边向场中走去。那小厮已脚踏实地，只是进退有度，射出的暗器虽说没有之前那般炫丽，但彼此之间配合更甚。李继墨根本不敢抢攻，此时已有两尾鱼儿在他身周游戏，心里暗暗叫苦的同时也憋着股火气，自己已是处处想让，对方却又步步紧逼，久防必失，对方纵是真是唐门的，凡事也要讲个礼。李继墨心里暗暗拿定主意，若是自己三尾齐出而此人仍是紧逼，就先将此人拿下再论其他！
　　老头儿慢悠悠踱着碎步，但只两三步便跨过半个大厅走到场中，此时三只蝴蝶镖正飘飘扬扬的飞到一半，三者轨迹飘忽不定，彼此又远远散开，看似轻松写意实则迅捷无比。但老头儿站在原地打个酒嗝，未见身影晃动，只左手伸出随意地捉了三捉，三只蝴蝶镖已尽然入手。小厮翻个白眼儿，站在原地再不出手了。李继墨巴不得赶紧停了这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的莫名争斗。他起个收势行个剑礼：“老前辈。”
　　老头儿嗯一声，没说话。
　　场面尴尬的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