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大哥

　　石桥镇一中建在石桥村的东南角，出了校门是一望无际的麦田。旁边的小树林其实是块坟地。
　　杜仁礼赶到时，看到李大毛站在一块坟头，和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围在一起，正对着当中的张大伟说什么。待他走近，赫然看到陈玲玲也在中间，明白了些。
　　原来，张大伟中午找到陈玲玲，告诉她张小峰交给她的情书其实是自己所写，喜欢她的是自己而不是张小峰。陈玲玲十七岁了，农村这个年纪许多都订了婚。她家里有哥哥姐姐，父母不急着她出去打工赚钱，因此在学校里混着。张大伟浓眉大眼，个子高挑，比小眼睛身子圆胖的李大毛好看多了。郎有情妾有意，二人便在第三节课自由活动时，偷偷跑到小树林见面。不想被李大毛逮了个正着。
　　李大毛气坏了。他上一周花费所有送给陈玲玲一块时髦的电子表，才得陈玲玲青眼，原先以为当中插进一个傻呆的张小峰，还差点让人掉水里淹死。现在没事了，才知道正主原来是张大伟。他当下叫上几个早退学在街上混的大哥，要好好收拾张大伟一顿。
　　“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头，就放你走！”李大毛踢了张大伟一脚，拉过陈玲玲，故意在众人面前搂住，“你不知道这是我的人吗？还敢跟我抢？活腻了？”
　　张大伟看了陈玲玲一眼，道：“你放开她！你让玲玲做选择，要是她喜欢你，我就走！”
　　“哈！”李大毛扔掉手中的烟，转身对陈玲玲道，“说，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那姓张的？”
　　陈玲玲一张俏脸雪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啊，你是看姓张的长得比老子高，眼睛比老子大些，就移情别恋了，是不是？”
　　“我……不愿意，还你的手表。”陈玲玲把手表递给李大毛。
　　在几位大哥面前被剥得毫无面子，再看张大伟，人家眼里全是得胜者的得意，李大毛火起，抽出身上的棍子就朝张大伟身上打去。
　　若论单打独斗，李大毛与张大伟不差上下，可张大伟孤身一人，李大毛却请了两个社会上的帮凶围住张大伟，三个人你一脚我一拳，不一会儿，张大伟便被打倒在地。
　　李大毛让张大伟跪下叫哥，张大伟死活不张嘴，旁边一个青年道：“差不多就成了，现在大白天的让人看见，要是报了警，咱哥们儿可失大了。”
　　另一个青年道：“怕什么？派出所那个几个警察跟我大哥经常一块儿喝酒，熟得很。打，狠狠地打！”
　　李大毛忽然扭头，把手中的棍子拿给陈玲玲道：“打他！你要是打了他，以后我们哥们儿就不找他的事儿，你要是舍不得，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陈玲玲吓得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个青年笑道：“大毛，你看你，连个女生都搞不定，要我说，晚上拉回去睡一觉什么都成了。还送什么手表啊，赔了钱还丢面子。”
　　“大哥说得是。”李大毛瞅了眼吓得直哭的陈玲玲，“小弟的人，怎么也跑不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张大伟看陈玲玲哭得落花带雨，本来心里骇怕至及，这时不知怎么鼓起勇气，趁几个人说话不注意，踢倒旁边一个人，冲了出去。
　　张大伟虽然在学校里个子大，但相对于那混了多年社会的青年来说，就瘦弱了些，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旁边的两个人反应快，一个上前抱住张大伟的腰，一个上前踢了两脚，把张大伟又一次揍倒在地。
　　“想跑？想去叫人？现在晚了！你们居安村的学生就那几个，我劝你省省心，不然我们把你们居安村给灭了。”
　　“谁要把居安村给灭了？”杜仁礼走上前。
　　“哦，我以为是谁。”李大毛见到张小峰，笑不可抑，“张小峰，我劝你赶紧走，这不关你的事儿。上次是我误会了你，你掉河里受了苦也扯平了。现在你要是再多管闲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大毛说这话，其实也有个原因。张小峰年龄小，个子矮，是个乖学生，与他们这些年龄大的人不是一个圈的，学校里老师平时教课也主要针对张小峰他们那些年纪小的学生。李大毛呢，学着电视上的江湖义气，平时与张小峰们井水不犯河水，也不屑于欺负他们。
　　“我是居安村的人，都有人要把居安村灭了，怎么坐视不管？”杜仁礼道。
　　“小峰，不管你的事，快走！”张大伟朝张小峰挥手。他一面是赶他走，一面是想让张小峰叫帮手来。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小峰内里已换了人。现在认得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到哪儿去寻人？
　　刚才说要灭居安村的青年听到杜仁礼的话，上前道：“小子！虎哥我看你毛还没长齐，不跟你一般见识，快些擦擦屁股走人！这里的事要是乱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让我走可以，他们也得一起走。”杜仁礼指了指张大伟和吓得脸色苍白的陈玲玲。
　　“小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跟你客气两句，你还把自己当根葱了。赶紧滚蛋！”
　　“你刚才说的要灭居安村？”杜仁礼道，“可以，我代表居安村，你要是把我打趴下了，我就走。但你要是输了，以后就别招惹我们居安村的人！”
　　叫王小虎的青年“嘿嘿”一笑，对旁边的人道：“你们听见了？这可不是我要欺负他，是他上赶着要与我打。”他上前一步，两只手绞握在一起，只听手关节卡卡地响。
　　张大伟吓得面如土色，他使劲儿朝杜仁礼使眼色，耐何人家就是不看他。没办法，他站起来道：“我也是居安村的，要打一起打。”
　　王小虎道：“也好，免得说我欺负你们。”
　　杜仁礼昨晚在家，偷偷在屋里试了试自己的身手。他从小爱舞枪弄棒，杜家专门请有武师教他，又与倭寇打了两年仗。以他现在的身板，虽然力气不够，但对付一两个靠力气打架的混混绰绰有余。
　　王小虎被李大毛这些小子平时恭维惯了，自侍身份，又想在众人面前显摆一番，让张大伟和张小峰一起上。张大伟与张小峰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拳，结果被王小虎轻轻甩开。
　　杜仁礼看王小虎只顾着张大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轻轻从坟头上跃下，朝王小虎背上踢去。王小虎侧身躲开，不妨杜仁礼另一只脚踢到了胸前，要不是对方力气不够，早被踢倒在地。他意识到张小峰不一般，偷偷朝一边的人使眼色，几个人把张小峰和张大伟围在了中间。
　　杜仁礼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左腾右跃，一边打一边道：“你们一群人欺负我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打的就是你们居安村的！”王小虎看张小峰把两个同伴踢倒，道，“别管那个了，先揍这小子！”
　　一个人朝杜仁礼扑来，杜仁礼抓住他的肩，只听一声惨叫，他把对方的胳膊给卸了，王小虎惊住，看杜仁礼朝他跑来，举起手中的长棍就打。杜仁礼用手拨开，上前一脚，踢得对方弯下了腰：“看你还年轻，要是你再欺负弱小，这脚就让你断子绝孙！”
　　李大毛看张小峰完全换了个人，大叫道：“你是谁！你不可能是张小峰！”
　　张大伟也愣了，张小峰一人打三个，而且是比他高一头的青年，在场哪一个人都办不到啊。
　　“那你说我是谁！”张小峰用棍子点了下王小虎的腿根，王小虎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李大毛被张大伟制住，看着张小峰凌厉的眼神，竟然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还要灭掉居安村吗？”张小峰用手推了下王小虎，王小虎缩起肩，他只怕自己的胳膊也被卸掉。
　　“不，我是说着玩的。是吧，大毛？”王小虎朝李大毛眨了眨眼。
　　李大毛心领神会：“小峰，看在咱们同班同学的份上，你也占便宜了，咱们谁也不说谁。出了小树林，咱们还像以前一样。你看行不行？”
　　“好。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要灭居安村，下次卸的可不是胳膊了。”张小峰扔掉手中的棍子，对张大伟道，“大伟哥，咱们走吧，快上课了。”
　　二人刚走出小树林，忽然外面涌进十来个人，原来陈玲玲趁人不备，去学校叫了居安村里在初三年级上学的人来。张小峰并不认识居安村里的其他同学，这时看到众人愣了愣。
　　当头的魏士勇看到张大伟和李大毛、王小虎的神情，惊异道：“大伟，你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张大伟：“不是，是……”
　　杜仁礼扯了扯张大伟的袖子，张大伟停住了。
　　“喂，大毛，你别想着欺负我们居安村的，要不再来一架？”魏士勇比张大伟还大一岁，在石桥一中也是一霸，见自己方占便宜，自己又带了这么多人来，无不得意地道。
　　众人把王小虎和李大毛他们围在中间，眼看双方磨刀霍霍，杜仁礼道：“刚才大毛他们已和大伟哥说明白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吧。”
　　张大伟亲眼见过杜仁礼打斗的英姿，已不自觉地对杜仁礼服膺，听到此附和道：“就是，我们已经打过他们了，上课铃响了。勇哥，走吧。”
　　魏士勇一招手，众人跟着他走了。路上，魏士勇狐疑地问张大伟：“大伟，你把他们打趴下了？你行啊。只是你被他们打成这样，不想我们替你报仇？”
　　张大伟还沉浸在张小峰刚才打斗的场面中，敷衍道：“勇哥，你看那两个人都是街上混的人，听说一个人还进过看守所，咱们还是别招惹太狠了。”
　　众人都没把张小峰当回事，围住张大伟问长问短，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好奇不已。
　　杜仁礼走了两步，回头去拿放在地上的《国史大纲》，被李大毛拉住：“小峰，你行行好，把我哥的胳膊安上，以后我们兄弟再不会乱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