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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满心是红袍,再无酿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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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万物之间,必然都是有联系的。
  狗儿自打那日起。就彻底失了魂魄了。
  倒不是说他就从此就变呆了,每天的活计他还是照样在干,晚间的字也一直再写。只不过,酉时一过,玩弄在掌间的泥土便变了角色。从一个个戏里的生旦净末丑变成了那位红袍将军。
  他当然不会去管他是什么卫家军,他只是打心底里羡慕他,羡慕他生的那么干净,羡慕他那身红袍那么的漂亮。
  漂亮这个词,本应该用来形容女人的。
  之前的时候,他捏的泥人都是原汁原味的泥土,没有任何颜色的点缀。但这一次,他想给泥人上色。
  捏这个泥人,也用了很长的时间,与其说长,更应该说是他一直不满意自己捏出来的模样。那模样完全不符合他心目中那个红袍战将的形象。
  他甚至一度很烦恼。打记事起,他就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情绪,因为似他这等低下之人,本不该有烦恼这种情绪。
  只是当手中的泥人越来越不像话的时候,他便很烦恼。
  每天的半个时辰就显得那么的不堪使用。
  每天夜里,他依然要去陈先生的屋子里去写字。这两天过来,他渐渐发现,陈先生每一次早早就睡着了,甚至于有几天晚上等狗儿走得时候,陈先生已经睡去足有两个时辰了。
  那么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偷着跑出去捏泥人呢?
  有些想法,就单单是脑海一闪,就很想立马付诸于实际。
  这天晚上,陈先生又很早的就睡下了。不多时,呼噜声响起。狗儿的心里,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像是在做贼一般,轻轻合上书本,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
  陈先生睡在屋子的内堂,和外面相隔着一扇门帘。外面的蜡烛光再暗,也能照进内堂。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吹灭蜡烛,就这样款款的离去。而且,即便是蜡烛的光照不进内堂,陈先生早上起来,仅凭蜡烛燃烧的程度,就能知道狗儿几时离开的。
  等他出了陈先生住的那个小院子,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撒欢似得跑向自己的屋子。
  整整一个多时辰,他都在捏着泥人。
  等再抬起头时,脖子上得酸痛告诉他,需要睡了。明天还有那么多活要干,再坚持下去,恐怕要熬不住了
  他又蹑手蹑脚的回到先生的院子,隔着窗户吹灭了那柄蜡烛。对于这样的“逃跑”,让他近乎痴迷似得每天只等夜晚的到来。
  大概过了二十多天,十二个形形色色各种姿态动作不相同的泥人便出来了。
  这些泥人虽个个神采奕奕,栩栩如生,可以说达到了几可乱真的程度,但还是远没有达到狗儿心目中的目标。
  因为这所有的十二个泥人,都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红袍小将。而最重要的,就是红袍。
  他之前的所有泥人都没有颜色。在此刻他的眼里,这些都是没有灵魂的。
  他真的很想给这些泥人上色。
  他想到了前台柜上算账先生的红笔,但是如果去偷那支笔,等于自找死路。
  想来想去,都没有能够给泥人上色的东西。
  他也想到了园子里面的花花草草,可是他试过了,都不行。
  于是,这件事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每天夜里的赶工导致他白天的状态很差,甚至于,好几次都睡着在锅灶旁边。换来了好多巴掌。
  关于这些,他从来都不懊恼。因为真的已经太习惯了。
  这一天,早早地,邱老爷就派人叫狗儿到他的屋子里去一趟。
  狗儿丝毫不敢怠慢,赶忙跑去。
  经过月门,还隔着照壁的时候,他听到邱老爷在漱口,哗啦哗啦的水声结束以后,噗的一声,邱老爷将一口昨夜的凉茶吐进旁边的花草里。哼哈咳嗽了几声。
  狗儿很怕他,几乎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腿软。每一次大清早叫他,绝对是要领巴掌了。
  纵然此刻腿部灌满了铅,可他依然还是走了进去。
  邱老爷正在管家老齐的伺候下穿着衣服。这是件黑红相间的花褂子,这件褂子,邱老爷已经穿了有很多年了。狗儿还记得,当年他给邱老爷点烟时不小心掉下去一点火星子,把这件价值五十两的褂子烧了一个破洞,导致他被打的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天。
  此时他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自己走过去,跪在了邱老爷上屋前的台子下面。
  他从未管他叫过爹,会说话以后,尽管邱扒皮一直都让他管自己叫爹,但狗儿偏就一直称呼他为老爷。
  老爷,狗儿在了。
  狗儿的声音,已然在颤抖。
  邱老爷还在系领口最后一个扣子,越显肥胖的身子再去穿这件衣服时,自然是有些紧了。
  听说你,现在扎实的很。连晚上的学写字都不去了。
  狗儿眼前一昏,便知不妙。
  邱老爷系好扣子,拿起靠在屋前柱子上的拐棍,就要打。
  这棍子他挨过,可以说似他这样瘦弱的身体,三五棍子下去,就能让他好几天起不来。
  在邱老爷打狗儿的时候,老齐从来都是静静的看着。
  第一棍子落在狗儿的肩膀上,狗儿只觉半个身子一麻,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但他从来都不会叫,更不会在脸上做任何表情。因为这一切不仅徒劳,反而换来更残暴的殴打。
  第二棍子落在他的背上,一拢子红红的长印从脖子到屁股,覆盖了整个背部。这一棍子,狗儿几乎要承受不住。邱老爷这根棍子,是红柳制成的,红柳棍打人,不伤骨头,但对于皮肉的摧残远大于一根铁棍。
  邱老爷打人,还有一个特色就是从来不边打边打,他要打的你躺在原地不能动弹但依然能听到声音时,再骂你。
  紧接着第三棍子,第四棍子,第五棍子,第六棍子,尽管狗儿一声不吭从直挺挺的跪着到倒在原地打滚,他依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是麻木的。是毫无仁义可言的。
  直到有个狗儿不认识的人进来,在邱老爷的耳朵旁悄声说了些什么,狗儿的身上才没有再挨棍子。
  邱老爷骂到:若不是老爷我今天有大事非打死你这个劳什子不可。
  狗儿躺在原地,也未吭声,也未动弹。
  没有吭声,是因为他整个人在抖,两排牙齿互相碰撞的厉害,他有点张不开嘴了。
  没有动弹,是因为他真的疼的没法动弹。轻微一动,就有身体的某一部位疼起来。他没法动。
  邱老爷刚打完人,舒展了一下筋骨,就拄着拐棍出去了。
  整个院子里,就留下了狗儿一个人。
  狗儿从来没有哭过。
  他不会因为挨打这种事情哭,因为没有意义。
  但每当他一想到他自己的悲惨时,他就想流泪。
  他其实也就是个孩子。
  与他一般大的人,都还在父母的娇生惯养当中享受着人生最美好的几年。怎奈何美好这几个字,实在离他太远。
  陈泽斯自然是知道狗儿去干什么了,更清楚狗儿会面对什么。自然再不去理会他。
  午饭时间,狗儿依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死了那样。
  午饭后,有半个时辰左右的休息时间。场里的老胡拿着两个馒头,找到了邱老爷的院子。
  他知道今天邱老爷不在家,每当邱老爷不在家时,这个院子里是一个人都没有的。自打狗儿可以干活开始,邱老爷身边的丫鬟都被撤掉了。因为邱扒皮太扒皮,一个子都舍不得多花。
  他扶起狗儿,摸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疼醒了还半躺在原地的狗儿。
  狗儿叫了声:胡大叔。
  胡头是个两个孙子的爷爷,与自己家两个孙子相比,狗儿实在太惨了。
  但他没有任何能力去管他,他只能这样看看狗儿,给他两个馒头吃,稍稍减轻狗儿心中的痛苦。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甚至于面对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他没有任何力量去改变他的生活。这两个馒头,是他在吃中午饭时,从自己的口粮当中省下来的,因为他知道,晚上下工以后,他可以回到家去,有老婆子给他做好的饭菜,有两个孙子,围绕在他的膝间。可是狗儿,什么都没有。他可能一天都要面对着冰凉的石砖,也有可能,等晚上邱老爷回来以后,再对他施以暴行。他甚至都不能移动狗儿的身体。因为如果晚上邱老爷回来以后狗儿不在原地,到时候莫说是狗儿,甚至连他自己,都要受到邱老爷的责难。
  狗儿是一个何其可怜的孩子,面对着这样一个家庭,他只能选择承受。
  入夜时分。
  狗儿从原地醒来,月亮已经很高了。今晚的月亮是那样的圆,是那样的让狗儿心里产生出无限的悲伤感来。狗儿知道,邱老爷还没有回来,那么这个时候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当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他的屋子里,有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托,那些个不会说话的泥人,不会打他,不会骂他。他们静静躺在破酒缸的下面,一言不发,陪着此刻孤单无比的狗儿。
  给这些泥人上色,成了狗儿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事情。
  只是奈何于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来给这些泥人上色。
  晚上的时间他也不敢从陈先生的房子中偷跑出来了。他写的字也还算好看,无数的板子挨过来,再写不好看,那就是对不起自己。甚至于,开始捏泥人以后,他渐渐学会了画画。
  这世上。有些事情,该怎么样还是得怎么样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一种很适合给自己泥人上色的东西。
  被邱老爷打过一顿之后的狗儿,浑身都是伤口,不再适合去摇勺子,也不再适合去踩麸子。但陈先生也从来没有让他闲下来了过。
  官窑里边儿有一批瓷坛子,出火淬练的时候,很遗憾的失败了。官家用的产物,必须是非常优良的。那么这一批失败了的瓷罐子,虽然成色已经很好,而且,形状等各方面都能达到使用的标准,但奈何最终还是被官方放弃了。
  邱老爷看准机会,花了三分之一的价钱,就买够了足足能够使用半年的酒坛子。那么这些酒坛子,从门外的巷子里搬到酒厂里的这项活计,便很自然地落到了狗儿的身上。
  世间所有喝过云溪酒的人都知道,不论是大道六百斤的坛子,还是小到只有一斤的坛子。云溪酒的坛子外面,始终都有用行书写成的云溪酒三个大字。这项手笔来自于陈先生。
  陈先生真的很聪明。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拓帖,从外面买回来的上好的红色墨汁,每贴一次,坛子上就印好一个。很是方便。
  这工作并不是只有狗儿一个人进行的。为了保证尽早完成,陈先生派了五个人一块儿去干件事情。这其中也有狗儿。
  狗儿知道,他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因为这么多的红色墨汁,绝对是用不完的,而他只需要从当中私扣下一部分来,自己手中的红袍将军,就可以诞生了。
  他的心中是无比的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那一日,那位将军与他对视一眼的时候。他就发誓,这一生,哪怕不能成为他。也要成为能够接近他的人。或者说,成为能够和他这样的人一样的人。
  狗儿是很平凡的。
  他似乎都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上天将会带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他所有的知识都来自于每日夜间的自学,他也一度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个世界的历史,比如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留下来的那些诗词,比如陈先生教给他的那些中草药的名字以及用法。
  关于学习,陈先生教给了他很多,若不是陈先生经常打骂于他,责难于他,他甚至都会感激这个人。
  尽管红色墨汁很多,但他也仅仅拿过了他自己使用的,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家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只要有一样东西是他拿走的,都被称之为偷。
  他拿走的红色墨汁,微乎其微,如果不是仔细的核对,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发现。
  也就是他拿走红墨汁的那个晚上。他又一次趁先生不注意,偷偷跑出了房间。或许先生已经注意到了,而这件事他必须完成。
  他躲在自己屋子的最后面的酒缸下面。借着从灶房里边偷出来的蜡烛微弱的光,一一给他的小人们上着色。他很清楚,这些泥人们,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整整一个多时辰,他都在里边儿躲着,一动不动。用着自己的那根毛笔。给这些泥人们上色。
  十二个泥人,很快就完成了。
  他一下子,竟激动的不行。
  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屋子的门被打开了。听鞋底与地面发出的声音,这是陈先生来了。。
  他果断的将十二个红色的泥人藏到了旁边的炕洞里。所有的泥人都可以被毁,唯独这十二个不能。同时,他把剩下的一点红墨汁全部撒向了其余的泥娃娃上。
  陈先生很快就找到了他,他满手满脸都被染的通红。在他屁股后面的酒缸下面,还有四五十个捏好的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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