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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三公子所挑之人？”
“怎么看也没有一点生人勿近的高手风范。”
宋乾磨磨唧唧凑到谭嗣常身边，有些闹不清楚什么状况，疑惑说道：“老爷，这是什么情况？”
谭嗣常虽然心中有数，但依旧还是担忧地看了暖轿一眼，这才道：“三公子挑选你与襄水派的杜春蝉进行一场比斗。”
宋乾在厢房里呆了一下午，并不清楚襄水派与顾府赌斗一事，闻言更加困惑：“我就是一个看门门房，为什么要和襄水派比斗？”
三公子挑选的与杜春蝉对抗之人，只是个在谭府里看门的门房。
穿着一身极普通的粗布麻衣，踩着一双极常见的老布鞋。
先是有几人窃窃私语，随后便在人群中荡漾开来，无数或疑惑或审视的目光在宋乾身上来回扫视，终于有人毫无顾忌地讨论起来。
“就一个小门房？怎么和杜春蝉斗？”
“武道修行靠的是日复一日的艰苦修炼，三公子就算有通天的智慧，想要靠一个小门房战胜杜春蝉，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唯有张孝伯心中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人叫道：“人家杜春蝉八脉齐开，你还是小心点吧。”
“八脉齐开？八脉齐开……很了不起吗？”宋乾默默想道。
谭嗣常幽幽叹了一口气，似在为自家小门房暗叹，说道：“你去那边的暖轿旁边，三公子会给你解释。”
这时候那个从暖轿中出来的小丫鬟也已经走到宋乾面前，表情严肃道：“请。”
“你是……”宋乾还没说完，桃花便打了一个隐晦的眼色。
宋乾也是反应极快，故作疑惑道：“你是……谁？”
桃花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奴婢是三公子的丫鬟。”
宋乾跟着桃花穿过人群，他也不是傻子，联想到上午那位看起来就不仅是见微境的苏三堂哥，一个不可置信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便浮出水面。
苏三，既是谭府所谓的大小姐，更是顾府天下闻名的三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暖轿中传来那道带有三分熟悉的声音，宋乾再无困惑，顺着她的问题回答道：“我叫宋乾。”
“宋公子，请入轿一叙。”
看来三公子是要和小门房面授机宜。
宋乾掀开布帘，当看到那双令他印象深刻的双眸时，便知道尽管对方是一身男装打扮，但就是那个总喜欢在脸上抹泥灰的姑娘。
这是宋乾第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顾苏的容颜。
眉眼之间并不过度喧嚣浓艳，不施粉黛，恰如春雨洗过的江南小巷，透着股令人欢喜的清新，只是那抹樱红的嘴唇紧抿，似在表达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倔强。
宋乾的心脏悄悄漏了一拍。
他此刻心里的念头便是“看来那一发，也不算亏……”
“是不是吓了你一跳？”顾苏看着他有些呆滞的表情，心中的烦闷悄然散去一丝，轻轻说道。
“的确。”宋乾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原来不是不自信，而是太过自信。”
第一个马屁。
“我不是说的这件事。”顾苏有些恼怒怎么对方莫名其妙就称赞起自己的容貌上面，“我是说，我就是顾府的顾苏。”
“本来也没有觉得你就是个普通的丫鬟。”宋乾想了想道：“你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就算是顾府三公子也不会让我特别惊讶。”
马屁二连。
顾苏此刻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恼怒，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能真气体内化形？”
“嗯，对。这事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苏继续说道：“你可知之前从没有出现过未踏进见微便能真气体内化形之人？”
“我这都是想的土办法，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够破境的人当然不需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
顾苏古怪看了他一眼：“按照我的推测，想要真气体内化形真气必须要雄厚到一定程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已经开了几脉？”
看着顾苏那双干净中带着一丝期盼的眸子，宋乾回答道：“八脉啊。”
“八脉？”顾苏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哦，不对。”宋乾忽然想起来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时辰前的自己，有些惭愧地笑了起来。
“现在是九脉。”
“……”
顾苏理了理发丝，叹道：“现在是你让我吃了一惊。”
“九脉有什么好吃惊的？”宋乾虽然有些享受一向宠辱不惊的顾苏此时惊讶的表情，但仍旧对自己的境况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你是真不懂。”
这句话撩拨到了宋乾的痛处，他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这些宗门的讲武堂要是少收点银子，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不懂。”
顾苏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说道：“你可知那杜春蝉是什么境界？”
“刚才好像听人说他开了八脉来着。要我说开了八脉有什么好炫耀的？也不知道那些人兴奋个什么劲儿。”
“开了八脉，不管在什么样的宗门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意味着他踏入见微后有着比普通人更雄浑的真气，意味着更多对普通人来说不可能的可能。那些只通了一两脉、三四脉的人在踏入见微后，因为真气匮乏，很难修行一些精妙的秘传功法。”
“那又怎么样？”宋乾刚要反唇相讥，忽然意识到顾苏所言中一个很关键的事情：“十二脉没有打通也能修行到见微？”
顾苏点了点头，以她的智慧很快就意识到了宋乾的问题所在：“你不会是觉得，只有十二脉全部打通才能踏入见微吧？”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宋乾沉默了。
他遭遇过无数次冲脉时的痛苦，忍受过无数次冲脉失败时的失落，羡慕过无数人踏入见微的风光，品尝过无人求教独自求索的孤独。十二年寂寞如雪，他以过人的意志承担着修行给他带来的遍体鳞伤，却依旧锲而不舍。
只为了能贯通十二大脉，踏入见微。
现在有人告诉他，你错了。
你努力了十二年其实就像个白痴。
宋乾有些艰难地说道：“可是《灵枢六要》里不是这么说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急忙忙地掀开，每一页都用并不工整的小字儿标注着他的认知和感想。顾苏看着宋乾翻过鬼画符似的书页，然后在某一页停下。
“引真气冲十二天干大脉，通经脉而入华池”，宋乾像是要证明自己一般，说道：“你看，真不是这样的。”
顾苏没有说话。
她曾经目睹过宋乾是怎样的疯魔。
当时疯狂到什么程度，现在就难受到什么程度。
宋乾在迷茫中感觉一片冰凉，他回过神，发现顾苏已经把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指，静静说道：“你的努力并非没有意义。至少现在……你可以帮我。”
“怎么帮？”
“战胜杜春蝉。”
“可我什么都不会……”
“不，你至少会两样。青瑶锁气诀，华道子结脉术。”
宋乾想了想，说道：“我会不会死？”
“不会。”
“这么肯定？”
“你要相信我。”
宋乾长舒一口气，“我信你一次。”他正要走出暖轿，却听到顾苏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樊城的那个宋小二？”
“……是。”
…………
“怎么两人会聊这么久。”
“毕竟是随意挑出来的人，总得给三公子一些指点的时间吧？”
在众人议论声中，宋乾终于从暖轿中走出，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拭去那一抹因震惊而咬破嘴唇流下的血迹，表情重归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