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确认过眼神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宋乾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微微感受了下大脉律动，确实如昨日邓轩所说，与十二时辰确实有那么一丝对应关系，只不过也不像他所说的这么玄乎，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不过修行一路本就是个道阻且长的过程，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有那么一点助力，积累起来也是个很恐怖的数字。
　　“1.01的365次方就是37.78，0.99的365次方就是0.03，每天进步一点点，一年后将甩你很远”。这个励志鸡汤虽说腻歪得要命，但放在修行上，还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心情不错的宋乾打算亲自给三爷和自己下两碗香喷喷的肉丝面。
　　其实很少人知道，“宋小二素面”出了名的素面手艺，还是宋乾教给三爷的。煮面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一看汤头二看火候，三文钱一碗的素面汤头自然没有本钱用些名贵菌菇熬制，只是放了些萝卜青菜豆腐，点了点香油，滋味就不错，不过自从三爷学会之后，就再也不肯宋乾下过厨。
　　宋乾偷偷往门外瞅了一眼，趁着三爷打水的功夫溜进厨房，一阵刀光如白练，案板上便多了一堆细密肉丝，又切了些姜丝盐巴腌制一刻钟，葱蒜炸香，不过片刻功夫，一盘肉丝便出锅。宋乾食指大动，正要烧水煮面，转过头来，却发现三爷一脸怒色地看着他。
　　“呃……手痒手痒。”宋乾干笑一声，虽说在武道上还没啥进境，不过一阵真气涌于手掌，切菜翻锅倒是颇有余力，按照他时不时地偷偷尝试，就连滋味也要比寻常好上不少。
　　三爷扫了一眼出锅的喷香肉丝，宋乾敏锐察觉小老头喉咙不经意吞咽了一下，心中顿时有数，端起盘子，沉声道：“五五开。”
　　三爷竖起了四根手指。
　　“四六？三爷你也太狠了吧。”
　　三爷面无表情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七？”宋乾苦着脸，看到三爷又要变脸，无奈道：“听三爷的。”
　　宋乾托了个托盘，把两碗面一盘肉丝端到院子里。院子里摆着张小桌和几张小凳，露天吃饭，这是爷俩十几年的习惯了。三爷把托盘接过来，认认真真把两碗面分开，然后捧起那一盘肉丝，把其中十分之七的部分……拨到了宋乾碗里，自己端着那一小份肉丝，眉开眼笑。
　　这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得了大部分肉丝儿的宋乾愁眉苦脸，反倒是只有一小部分肉丝儿可以享受的三爷却开心得跟孩子一样。这其实又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宋乾这盘肉丝儿，本来就是给三爷做的……
　　爷俩在露天的院子下面吹着风，吃着面，对他们来说，有一种幸福叫做肉丝儿面的幸福……如果不是自己碗里的肉丝儿委实有点多，宋乾还是会很开心的。
　　等上午忙完了生意，宋乾收拾了下铺子，跟三爷打了声招呼便从后门走了出来，遥遥就看见文敬臣在路口等着。昨晚宋乾请这小子吃面，却没想到这厮客气了一番后便囫囵搞定了三大碗面条，宋乾倒不差那点吃食，只是有些惊奇文敬臣这么单薄的身板，怎么就这么能吃。兴许是那三碗面条起了作用，文敬臣少了些许戒心，等他大致介绍完自己，宋乾这才发现这个写得一手好字的少年出身官宦人家，只不过家道中落，而他娘则带着小文敬臣流落至此，曾经官宦之家的夫人竟然要沦落到去乡县富商家中做工，说来确实令人万分唏嘘。而文敬臣家学渊源，虽说条件有限，但始终不曾落了读书，至于来讲武堂的原因很简单，听说若是能踏入见微境界，抬手间便是千百斤气力，家中劳务自然是手到擒来，就无需再让娘亲操劳。
　　不过宋乾能看出他眼中似有不甘之意，心想这家伙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虽然现在落魄了点儿，但还是不甘心操弄拳脚之事。只不过罪臣之子，想科举进仕，又是千难万难了。
　　文敬臣站在路旁，看到宋乾走过来，施了一礼，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日腹中饥饿，让钱兄见笑了。”
　　岂止是见笑，简直就是惊呆了。当然宋乾也不是小气之人，并没有放在心上，等两人进了讲武堂，才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来，因为今天的学生数量比昨日又多了近一倍，看来跟宋乾和文敬臣差不多条件的人不要太多，都指着樊西讲武堂的免费课程时间多蹭点课，要不然到时候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就后悔莫及了。
　　邓轩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头拿着几篇昨日学生教上来的课论。宋乾本以为自己那份应该会有被讲师看中的机会，然而结果并不似他想得那般，讲师把昨日几个问的还算有根据的问题略微讲解了一番，譬如十二大脉中哪一脉最容易贯通之类，然后便是翻着《灵枢六要》昨日的内容继续讲解。
　　宋乾听着今日邓轩讲得似乎有所保留，不像昨日开局便甩个大招出来，不由有些失望，免费的东西果然不好吃啊。等一场课结束，宋乾和文敬臣刚要离开，却没曾想邓轩突然说了句：“钱嵩和文敬臣两位留步。”
　　文敬臣面露喜色，而宋乾则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倒不是邓轩表情有异，而是宋乾下意识的警惕所致，这个自认为是天下第二位谪仙的少年向来会对某些计划外的情况保留一定的戒心。
　　邓轩注意到了宋乾动作，解释道：“不要担心，我们宗门来人，想跟二位聊一聊，你们二人谁是钱嵩？谁是文敬臣？”
　　那篇课论难道还真有点用？宋乾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道：“我是钱嵩。”
　　文敬臣有样学样道：“我是文敬臣。”
　　邓轩点点头，说道：“二位跟我来。”他在前面领路，宋乾二人在后面跟着。只不过此时邓轩也有些奇怪，对于书房中候着的李连城二人，李连城他认识不假，别院王一尘手下的知著上境高手，但另一位就没有什么印象，不过随即释然，毕竟只是个见微境，阖府上下见微境有数十人，多出一个陌生面孔并不奇怪。
　　等进了书房，见了李连城二人，邓轩说道：“李兄，这二人就是钱嵩和文敬臣。”
　　宋乾和文敬臣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先生。”
　　李连城在宋乾跨入房门时就已经开始观察两人，从衣着上来看就是普通的穷人家出身，文敬臣倒有些令人注目的气质，那个钱嵩却丝毫看不出能有八脉齐开的惊人天赋。
　　“郭远，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他与身边那个见微上境之人打了个眼色，随即对邓轩说道：“邓兄，王长老让我带话给你，烦请借一步说话。”
　　“王长老有什么吩咐？”邓轩不疑有他，毕竟八脉齐开这种事情太过罕见，有些命令需要单独传达也不稀奇。等李邓二人出了房门，郭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宋乾，才说道：“你说的自己已通八脉可是真的？”
　　“自然不假。”宋乾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身份露出什么马脚就成。他是一脸坦然，而旁边的文敬臣则惊呼一声，他素来稳重，此时却也狐疑地看着宋乾道：“宋兄，你真是八脉齐开？”
　　毕竟是前侍郎之子，他对武道一途还算是有些基本常识，清楚踏入见微前已通八脉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这很奇怪？”宋乾把郭远和文敬臣两人的古怪神色尽收眼底，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误会了什么。
　　文敬臣正要开口解释，郭远却盯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口说无凭，我须搭脉证实一下。”
　　宗门自然有查验贯通脉数的手段，常人十二大脉只通血气不通真气，若以真气感应，则如陷泥沼，震荡微弱；倘若大脉已通，则如击金铁，铮铮有声。
　　“搭脉？”宋乾轻轻皱了皱眉头，这种涉及到身体隐私的事情，他素来有些抗拒。万一谪仙这个珍稀物种真有点别人不知道的特征，那他岂不是要完……
　　“怕了？莫非你这小子只是信口雌黄，有意戏耍我等？”
　　“若是只验八脉，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宋乾咬咬牙，坐下来露出手腕，郭远见他面色犹豫，以为这小子心虚，面无表情便搭上两指，再催动体内真气以宗门秘传的手法感应对方十二大脉律动之后，随即就变了颜色。
　　十二道大脉中连续八道大脉虎啸龙吟之声次第传出，甚至连第九道申脉也隐隐有贯通的迹象，以这小子十四岁的年纪，怕是再过不久就能贯通第九脉，成为那种仅存于传闻中的人物。
　　这他妈是什么怪胎？
　　宗门之中上一个开八脉的是谁？应该就是如今的孙宗主？这小子如果被带回宗门，肯定是全宗倾力培养的对象，那自己呢……郭远一时间只觉自己心情潮起又潮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腕，像抚摸襄阳城胭脂巷里那个出名的美人儿一样温柔。
　　看着郭远脸上霍然变色，宋乾心脏猛然一缩。
　　自己不过是开了八脉的菜鸟，对方怎么会，也不至于露出这种……如同大木老师遇到松岛枫一般的痴汉表情？
　　“被发现了，这一定是被发现了！”宋乾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对方可是见微上境，虽说不是什么高手，但自己连修行门槛都未踏入，更何况隔壁还有两个知著境的高手！
　　宋乾以极快的速度镇定下来，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微微抬头，却正巧和郭远双目相对。
　　不羁中带着一丝温柔，温柔中又裹挟一分飘忽……
　　“……确定了？”
　　“嗯，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