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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境人与座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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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拿馆的后院有一间柴房,柴房边上是一处露天的灶台,今时无雨,用来遮挡的雨棚被折起来搁在一旁闲置。这便是推拿馆的后厨,说是后厨,只有一位火夫,此刻正撸起袖子生火煮汤。汤里不时飘起或白或翠的菜叶子,沸腾水里豆腐块时隐时现,看来不久便可食用。
  正午时分是推拿馆最闲的时候,馆里一共有九位师傅,论资排辈从大到小,统称先生。二先生是位盲人,幼年被烈火灼伤了眼睛,便跟着一位苦行僧人学了些推拿手段,原本想开间医馆,苦于无人张罗只好委身于此。四先生原本是一名军卒,交战时被贼寇刺毁了双目,朝廷感念其不易,被安置于此聊以生计。六先生原本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因常常夜读看坏了眼睛,如今只能瞧见个些人影,却也只能瞧见人影罢了,但好在学识渊博,张口闭口便是“梁门”“神藏”“天突”“晴明”等诸身大穴,俨然一位授业解惑的大师。至于八先生,传闻入了宫中,成了陛下身旁御用的大保健,偶尔也出宫回到这推拿馆里叙上一叙,但多不见其人。其余五位先生都是视力极好的正常人,尤其是七先生,传闻其幼时可张目对日,目光炯炯可见一斑。
  馆里全部的按摩先生便是如此,由于常人与盲人刚好行奇偶之数,所以常来的客人便有了“求偶不求奇,朽木化神奇;求奇不求偶,大石捶胸口”的行话,也是因为出手力道不同,奇先生下手偏重一些,客人往往有被蹂躏之感,所以便有了“石锤胸口”的好评。
  司徒夜领着李耳进了馆中一一介绍,大先生看着李耳问道:“小小年纪做什么不好偏要做这个?”
  李耳不知该如何作答,司徒夜替他回道:“难不成让他去街头行乞?这小子天生失明,来这儿讨口饭吃。顺便告诉各位先生,李耳到这儿来,是宫中长乐公主殿下的意思。”
  “宫里的贵人都好这口儿,”四先生闭着眼睛一笑置之,“先是陛下讨走了八先生,这回倒好,公主直接送来个小儿,小姑娘家的怎么会喜欢盲童养成…”
  “净叫你们在此胡诌,等我爹回来本少爷亲自让他老人家扣你们工钱!”司徒夜急红了脸,又怕闹得太僵日后难免再见,找补了一句:“气话气话…哪位先生还缺学徒尽管说便是,这小子机灵得很,等日后学成了也多一个人孝敬你们不是?”
  “跟着我吧。”一直站在角落里抱臂笑看的五先生出声道。
  “五先生…”司徒夜似是有些迟疑,“都说咱们这儿的奇先生下手太重,尤其是您,更是重中之重…”
  “我觉得好。”李耳轻声说道。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地方,蒸气和汗水交织成奇怪的味道令他颇为不适。但在这长安城里他人生地不熟,又不好意思白住,只能临时寻个落脚处。方才听闻五先生下手颇重,这一点甚合李耳心意——若是成了这推拿馆里的“大恶人”,他便不会有那么多客人,也好有些闲暇时间用来修行,更是多了自食其力的美名。来的时候可说好了,包吃包住,司徒夜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五先生告诉李耳在他给客人推拿的时候好好在一旁观摩,细致之处他会加以指点,李耳忙点头说好,看得司徒夜一头雾水,心想一个盲人怎么观摩?
  西昆仑虚,莽河北岸。
  河水流动极为安静,在这巍巍群山之间仿佛是仙人的绫罗玉束。河两岸开着不知名的奇花,生着不知名的异草,偶有山中小兽前来饮水,跃动之处花草之间升起了点点流光。山间水气缺少,只有这莽河下游有着零星的村落,住着散户数十。清早时分会有村民前来挑水,也不多做停留便急急离去。
  此时岸边有一位行人,身着褐色麻衣,背着一把锈剑,正负手彳亍。
  这位行人看起来身形缓缓如同莽河的流水,速度却似奔雷走电一般,眨眼之间越来越远,停在一处常年涌动的泉水旁驻足歇息。
  “这便是不冻泉吧。”行人喃喃自语,便要解下腰间的水壶取水,他目光横扫,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神色怪异。
  泉水对岸坐着一位男子,烟雾缭绕看不清模样,正脱了靴子泡脚。可能是看见了行人方才的所为,忙收起双脚擦干,穿上靴子站定。
  泉眼咕噜咕噜喷洒着琉璃玉瓣,升腾的水气隔着两人,像隔着看上同一件稀世法宝的两位客人。
  气氛窘迫之际,行人率先打破了咕噜的水声:“你谁啊?你知不知这方泉水乃是不冻泉,喝了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你却拿来泡脚?”
  男子干咳了一声,笑道:“我常见附近的村民在此处泡脚,都是颇为享受的神情,便也来试试。”
  行人无语,手里拿着水壶不知该倒掉还是留着,男子便又接着说:“无妨,干净的…”顿了顿小声补充:“我也喝过。”
  见行人没有动作,男子纵身一跃,落在了行人旁,手里多了个酒葫芦:“你要是不嫌弃,拿去将就。”
  行人已是口干舌燥多时,便也顾不得繁文缛节,接过来长饮一口,咧嘴道:“好苦的酒…”
  “我还以为你会说多谢…”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顺便一提,这酒也是先前我用来泡脚的泉水所酿。”
  “你!”行人浓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
  “且慢,”男子摆手道,“慢慢慢慢慢,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这是长安城小酒馆的三月春,不是什么洗脚水…”男子又解释,“这荒山野岭的,阁下来此作甚?”
  “荒山野岭?”行人不解,“世人都道西昆仑虚是万山之祖,有着太古龙脉,来此自然是为了寻仙问道。”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男子转过身背对行人缓缓说道,“这里没有什么仙人,空有山势奇伟,天青云淡,确实不失为人间仙境。”男子摇摇头,“就是没有仙人。”
  “我看你也是位修行者,”行人反问,“你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男子踱了几步,回头吐出两个字:“观景。”
  “今日真是倒霉透顶,竟是这般扫兴!”行人转身欲要离去。
  男子看见他背上的那把锈剑,叫住了他:“你是程目?”
  程目听见男子叫住了自己的名字,回头惊到:“你认得我?”
  “一招大败岳吞山,青派那帮老东西都傻了眼,我又怎会没有耳闻?”男子眯起了眼睛,“听说你所使的乃是七星剑法,一击天枢便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后生晚辈里也能有如此大能力者。”
  程目眼里惊意更浓,不由出声又问:“前辈是?”
  “阮桀,”男子侧目而视,“世人称我为闻笛大师。”
  “啊…”程目忙拱手拜会,口中反复,“啊啊啊啊啊!失敬失敬!原来是闻笛大师!”
  “不知我可否有幸向你讨教一二?”阮桀依旧笑着。
  “不敢,大师已入极限,晚辈还未曾踏入那道门槛,又怎能被门内主人说赐教。”程目连声求饶。
  “他日寻得守境人,未尝不是座上宾。”阮桀大笑。
  天地之间有咒,风吹过,风铃儿响便是风语咒,令人愉悦。火吐山崩便是地火咒,令人惊惶。然而这世上最奇妙的咒乃是玄黄血咒,天地间的修行者以自身鲜血为引结下玄黄血咒,从而缔结为一种亦敌亦友的复杂关系,这种关系便是破境人与守境人。
  破境人与守境人以玄黄血咒连接两人气息心境,以备不时之需。
  大道漫漫,悟道融玄之后的突破之路凶险万分,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元气反噬走火入魔失去心智,沦为行尸走肉般的存在,这种存在被叫做“永寂之徒”。
  为了避免沦为永寂之徒,破境人需要寻找一位守境人,以便遭遇不测之时强行以玄黄血咒拉回破境之前的状态,以免遭反噬。
  破境之人在突破之时三魂七魄极为虚弱,心神融于天地元气之中对于外界没有感应,也需要守境人在一旁加以守护。
  当然,守境人随时可以杀掉破境人夺取修为用于自身突破,破境人也可以通过诛杀守境人来强化自身器量,这种以杀破境也是颇为常见的事情,通过生死搏杀来使自身境界节节攀升,从而越境突破。
  修行之路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你死我亡亦是修行者手中的一碗便饭。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境界相仿的人,心性又足以让人托付,太难寻了!”程目长叹一声。
  所以淡山天池秘境里才会有那么多永寂之徒,无魂无欲,无因无果,终年累月,浑浑噩噩。
  “我有一个徒弟…”阮桀说完人影消失在原地。。
  “大师都是这般怪么…说话从来只说一半…”程目拔出背上那把锈剑,从天枢舞到摇光,不冻泉的水雾为剑气所动,化作一道道长虹,长虹又如大桥崩碎,分解成点点星屑,消散于无。
  西昆仑虚再度成为无人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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