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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南风其凉 / 第二十回 等闲平地起波澜 三

第二十回 等闲平地起波澜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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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希夷道:“请王爷放心,老朽定将此事办妥。不过左丞相阿忽台等人,向来是站在王爷一边,倘若海山继承大宝,他必首当其冲,恐怕这老狐狸不会坐以待毙。”
  阿难答道:“不错,此事要密而不宣,万不能走漏了风声,让阿忽台从中作梗。”
  陈希夷又道:“莫家村那两个村民,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阿难答沉吟了片刻,道:“他们对世子有养育之恩,当以礼待之。嗯……由你酌定吧。”
  陈希夷道:“此事还请王爷明示,老朽不敢妄加定夺。”
  阿难答轻叹了一声,悠悠地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陈希夷呆了半晌,缓缓道:“老朽明白了。”当下朝阿难答恭恭敬敬行了一揖,转身告退。
  出了书房,径直来往莫氏夫妇的居处,敲开房门,只见莫同非已安然熟睡,陈希夷神色凝重,半晌不语。
  莫二哥道:“官爷,有什么吩咐?”
  陈希夷道:“请两位出来说话。”
  莫氏夫妇见他神色有异,心下均感不安,莫二嫂道:“老爷,先前你可是答允了咱们,只要酒席上不出乱子,就不会为难咱们的。”
  陈希夷道:“老夫实话与你二人说了,世子今后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莫家村的。不过你们放心,我很喜欢这个小子,将来会帮衬他的。”
  莫二哥和莫二嫂都大吃了一惊,莫二嫂叫道:“回……回不了……”神情蹙然有忧。
  莫二哥道:“你……你怎么说了不算数?”
  陈希夷道:“跟你们回莫家村有什么好?他既有皇室血统,自然应当成就一番伟业,岂能就此埋没了?你们为人父母的,总也该替他的将来做打算。”
  莫氏夫妇此前本也答应将莫同非送往三圣庄学艺,但去日再久,终究尚有归期,倘若心中挂念,便去往聚寿山探望也非难事。但此番却大为不同,一旦莫同非跟随陈希夷而去,恐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两人想到此处,断然不能接受。
  莫二哥道:“一辈子住在莫家村,那也没什么不好,总强过咱们骨肉分离。”
  陈希夷微微一笑,一手携着莫二哥,一手携着莫二嫂,径直走到一株老槐树下,命杂役搬来桌椅,盛上酒菜,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强人所难了。今晚备了些薄酒,权当与你们践行。”
  莫氏夫妇见他并未强逼,当下松了口气,又见他备上菜肴款待,更加感激不尽。
  陈希夷道:“这些菜肴是王府里的厨子烹饪,酒是畏兀尔特产的阿剌吉,明日出了王府大门,可就再也吃不上了。”
  莫二哥酒瘾上涌,垂涎欲滴,道:“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莫二嫂喜道:“我去把熊子叫醒,让他也饱饱口福。”
  陈希夷道:“他在宴会上早已吃饱喝足了,这一顿是专你们二位备下的,赶紧吃吧。”
  莫二哥道:“很是,很是,咱们快吃吧。”两人倒是不拘礼节,过不多时,桌上便已杯盘狼藉,满满一坛阿剌吉也被喝得见了底儿。
  莫二哥拭去嘴边油渍,道:“官爷,俺明白老王爷舍不得熊子,熊子明日便跟咱们回家了,老王爷要是挂念他,来莫家村就是了,俺家里虽然比不上王府阔气,杀头猪来孝敬他老人家总是可以的。”
  陈希夷脸上突然变色,道:“王爷是大食教徒,从不吃猪肉,你可不要信口胡诌,招惹祸事。”
  莫二哥哪知这些规矩,只是点头称是。
  陈希夷道:“吃饱了就回去歇着吧。”
  两人辞别陈希夷,堪堪行了几步,只觉头晕目眩,莫二哥道:“这酒劲忒的厉害,俺还没吃上几碗就……”突然间胸口一麻,呕出一口黑血,重重摔倒在地。莫二嫂又惊又怕,连喊救命,喊声却愈渐低弱,终于也没了知觉。
  陈希夷上前查探两人鼻息,确信已然气绝,吩咐左右道:“王爷说了,好生安葬这两人,别被人察觉。”
  左右领命,当下取出两只大麻袋,将莫氏夫妇尸首塞入其中,径往府外奔去。其时皓月中天,星河璀璨,陈希夷朝前方回廊处望去,只见月影下依稀似有一人,瞧那身形,仿佛便是安西王阿难答,他只装作并未看见,转身去往莫同非寝处。莫同非白日里玩耍得困倦了,眼下正于房中呼呼大睡,哪里知道自今而后,他已再见不到最亲最爱的两人。当下吩咐侍卫严守房门,未得阿难答和自己的许可,闲杂人等不能进出。
  翌日清晨,群臣用过早膳,便要向阿难答辞行。阿难答只差人说自己要行礼拜,不便相送。
  也速答儿与南加台出了王府,随从将两匹黑马牵来,两人并辔而行,径往南驰去。行了一阵,也速答儿见南加台双眉紧蹙,似有心事,问道:“你在想什么?”
  南加台道:“孩儿只是在想,那安西王是个朝野闻名的大食教徒,那二十万唐兀卫军也都被他强迫信教,何故他如此信任一个外道之士?”
  也速答儿“吁”了一声,勒紧缰绳,那黑马仰天长嘶,止步不前,道:“你说是为什么?”
  南加台调转马头,回身说道:“安西王说他是长春真人丘处机的门生,倘若真是如此,凭丘道长与咱们成吉思汗的交情,这倒也说得过去。”
  也速答儿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南加台更加疑惑,道:“叔父,孩儿确是想不明白。”
  也速答儿道:“我问你,帝王之家最紧要的一门功课是什么?”
  南加台道:“管子曰;‘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也速答儿道:“你那是书生之见,治国之道,首在驭人。”沉吟片刻,又道:“你的老师陆象杉,难道没教你读过《资治通鉴》吗?”
  南加台听他提及先师名讳,悲从中来,默然无语。也速答儿道:“雍齿尚封侯,我属无患矣!”汉高祖刘邦当年封赏功臣,一日在城楼上见许多将士窃窃私语,便问张良缘由。张良说这些人只怕不能领受封赏,正在密谋造反。刘邦忙问计将安出?张良说,只须先行封赏大王平时最为憎恶之人,余人见了,自然满怀希望。于是刘邦便封了雍齿一个什邡侯,果真将祸事平息。
  南加台豁然有悟,道:“原来这安西王是效仿汉高祖,他是人人皆知的大食教徒,偏偏对一个道士委以重任,手下将领便都道他任人唯贤了。哼,真是只老狐狸!”
  也速答儿道:“这些手段不过是皮毛罢了,他一辈子干的就是这个,若没点真本事,唐兀卫军中的大小将领岂能为他效死命?”
  南加台一怔,寻思:“夫子光明磊落,从无害人心机,倒是给了这些长袖善舞之辈可乘之机了。”他感念陆象杉,朝泽州方向远远眺望,只见东面山头一人正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他定睛一瞧,竟是陈希夷。心道:“若舍我性命能为夫子报仇,那也在所不辞,只可惜我与他功力相差太远,只能白白送命,眼下还是尽早找到大师兄为好。”
  他恨不能立时上前手刃仇人,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希夷身形隐没山头。
  陈希夷策马疾奔,向东行了两日,这日来到一处驿站,海山返回漠北,此处是必经之地。傍晚时分,海山一行果然到此投宿。当先的侍卫向店家要了一间包房,供海山夜宿,余人都守卫在驿站四周。他身边随从也不知何时买来了几名十五六岁的汉婢,海山左拥右抱地进了包房,堪堪关上房门,登时大吃一惊,只见陈希夷竟然坐在左首,兀自紧闭双眼,也不知是养神还是练功。
  海山被他扫了兴致,大感恼怒,双眉一扬,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要做什么?”
  陈希夷仍不睁眼,道:“老朽在此等候多时,乃是有一件要事须同王爷相商。”
  海山见过他的本事,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心下颇为忌惮,寻思:“莫非是我那王叔派他来行刺不成?”转念又想:“哼,老子是天家贵胄,谅他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怕他个鸟。”一面遣退身旁婢女,道:“本王庙小,可容不下陈先生这尊大佛,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一面气定神闲走到上首落座。
  陈希夷睁开双目,眼中意蕴深邃,道:“素闻王爷爱酒,请先尝尝这个。”伸手朝前指去,只见一只酒坛放在桌上。
  海山走上前去,往坛里一瞧,里面除酒水之外,倒似另有一物,只是坛中黑漆漆的瞧不清,便道:“这是何物?”
  陈希夷道:“此物名唤雪山赤龙,乃是一种可作药引之蛇。王爷不妨尝尝看。”
  海山起初颇存疑虑,只怕陈希夷在酒里下毒,但想自己堂堂“漠北王”,倘若连口酒也不敢喝,岂不是教人耻笑?何况以陈希夷的身手,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取走自己性命,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当下举起酒坛,咕嘟嘟喝了一口,只觉芬香淑郁,甘醇无比,忍不住竟将一坛酒喝光了。
  陈希夷道:“王爷若是喜欢,老朽差人给你送上几车便是。”
  海山道:“不必了,陈先生还是说正事吧。”
  突听一阵“嘶嘶嘶”的响声,海山不禁一凛,循声看去,那坛中原本已死的雪山赤龙居然活转过来,兀自将头探出坛口,四下张望,狼顾鸱跱,加之周身红如火焰,真如一条赤龙相似。
  海山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喝一声,拔剑将那蛇头砍下,怒道:“你他妈的,作死啊!”
  陈希夷道:“王爷不必惊慌,适才老朽的话尚未说完,王爷便急着喝下,不明其中原委。此蛇生性怪异,只要泡于酒中,便与死去相同,一经远离酒水,当即复活如常。泡制于这阿剌吉中,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海山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希夷道:“这条蛇泡在酒中,原本已经死了,王爷将酒喝光,复令其活转,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畜生尚能如此,况乎人哉?老朽听闻王爷在漠北平乱之时,与海都叛军交锋数次,起死回生实不在少。王爷,如今牵动天下的头等大事,你就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海山一凛,道:“什么大事?”他自然知道陈希夷说的是继承皇位这一件,但如今大局已定,却不知如何方能起死回生。
  陈希夷道:“皇上之所以赏识安西王,是因安西王办妥了皇上的心头事,而这些事都是老夫替他料理的,世子也是老夫替他找回的,倘若王爷是这条蛇,老夫便是这酒。”
  海山道:“如此说来,先生倒有法子令这条蛇复活了?”
  陈希夷道:“不但能使这条蛇复活,还能让他化身成一条真龙。”
  海山听到这话,一时间满怀憧憬,但转念又想:“他是安西王的肱骨谋士,怎会替我筹算?其中定然有诈,须得小心提防。”道:“请先生赐教。”
  陈希夷道:“安西王自知命不长久,原本打算在皇上面前力荐你继承皇位。”
  海山冷然道:“先生莫要说笑,我那王叔岂会如此好心?”
  陈希夷道:“自然是有条件的。”
  海山问道:“那是什么条件?”
  陈希夷道:“须得你答允,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与安西王府的世子帖赤。你若允诺,便同安西王联名奏请皇上,册封世子为皇太孙。”
  海山原本有个弟弟,名叫爱育黎拔力八达,两人自小感情甚笃,且海山在漠北平乱时,爱育黎拔力八达助他处理军务,帮了不少忙,海山早已向其弟许诺,倘若一朝成为天子,必定立他为皇太弟。不过后来希望渐渺,此事便未再提及。海山心想:“倘若今日他此言不虚,倒真是能令我起死复生,不过王弟那边却如何交代?”
  陈希夷见他神情踌躇,道:“王爷倘若不愿意,那也大可赌上一把。只要安西王死在皇上之前,你便极有成为储君之望,反之嘛,这帝王梦恐怕要来世再圆了。”
  海山道:“若不能将那二十万唐兀卫军尽数收编,即使本王入主大都,这皇位也是坐不安稳的。”
  陈希夷道:“王爷高瞻远瞩,确然如此。如若王爷答允安西王此事,阿难答和世子这两条命,老朽可随时奉上,到时唐兀卫军群龙无首,则朝廷绥抚可度,全在王爷之掌。”
  海山一怔,心下暗暗吃惊:“这陈希夷到底是何来路?安西王以国士待之,他竟如此首鼠两端。不过这对我可是大大的好事。”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陈先生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陈希夷笑而不答,过了半晌才道:“王爷是答应了?”
  海山心想:“暂且先答应他,倘若他所言皆能兑现,到时再让他将世子杀了,永绝后患,也可信守与王弟之约。”道:“陈先生如此大恩,本王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了。”
  陈希夷道:“老夫不过求个虚名罢了,我为安西王卖命近三十年,到头来只混了一个集贤院的闲差,着实教人心寒。”
  海山道:“陈先生宰相之才,本王若能即位大宝,必当委以重任。”
  陈希夷心道:“将来世子的下落只我一人知晓,挟世子以令唐兀军,还怕你不听话?”
  诸事议定后,陈希夷便悄然遁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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