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暖心

　　叶知秋对花蕊的感情始于怜惜，陷于魅力，终于差距。
　　说白了，这世界上，任何形式的感情都是一种交易，筹码有时是精神层面的东西，有时是物质层面的东西，因为人类斑驳的欲望，筹码也不尽相同。但既然是交易，就要遵守它的基本规则，那就是公平，所以越是公平的交易，感情就越是稳定。
　　但显然，叶知秋和花蕊之间并不存在这样的公平。花蕊为叶知秋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条件，换个人也一样可以给他，但除此之外，她给予了他尊重、爱护、认同，这个世界上，只有花蕊真正满足了他精神层面的需求，所以对于叶知秋来说，她是不可替代的。而叶知秋又为花蕊提供了什么呢？他自认为不过肉体和真心而已，但对于花蕊这样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要热情有热情、又极具权势的女人来说，多的是人愿意奉上自己的真心和身体，叶知秋能给她的，别人也都能给他。所以，对于花蕊来说，叶知秋是可以被替代的。
　　正因为了解两人之间的这种差异，他才选择了沉默，让两人的关系处于单纯的包养和被包养状态，不参杂任何感情。对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他不可能做出急冲冲的表白这种事，他早就过了那个因为心动而冲动的年纪，他想要的，他只会按照计划一步步争取，直到最后成为花蕊不可替代的存在，这可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他知道这有多难，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要短暂的爱情。他要和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
　　花蕊不会知道这个看似温柔和顺的男人内心有着怎样疯狂偏执的念头。
　　参咖啡的包间里，女人的声音很轻：“他在追求我呢！准确的说。”
　　叶知秋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的确是在追求她，不过，他所求的，并不是她短暂的爱情就是了。她这句话到底是无心之言呢，还是她察觉出什么了？
　　飞扬有些意外，他给了叶知秋一个勉励的眼神：“那你可得加油了，要知道，花小姐这么优秀，你潜在的情敌很多呢！”
　　“我会尽力。”叶知秋点点头，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比较淡然。
　　飞扬劝完叶知秋，一抬头就注意到对面慕枫在神游，他晃了晃手让对方回神，神情有些温柔：“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也舍得。”
　　向来洒脱的慕枫笑得苦涩：“舍不得又怎么样，我们已经分手了，难道还要······”话说到这里，慕枫有点说不下去了，因为飞扬一直盯着他。
　　不关乎其他，慕枫有过很多个女朋友，分手之后却从来没有过要挽回的意思。看来，这个前女友，有点不一样。这么想着，飞扬才会幽幽地盯着他。
　　“不是吧？”慕枫有些哭笑不得，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朋友，他们知道彼此的想法，“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吃回头草，这是原则。分手了就是结束了，难道还要我像琼瑶阿姨的言情小说似的:上演分分合合的戏码，抱歉，我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
　　花蕊点了点头：“你这样的观点我很赞同，分手之后还要纠缠的，真是让人太讨厌了。”女人揉了揉头，像是不胜其扰似的。
　　慕枫仿佛是找到了知音：“相信花小姐一定有过类似的经历。”
　　“彼此，彼此。”
　　飞扬有些疑惑：“可是如果对当时的恋情有过投入，分手之后想要挽回，不也是人之常情吗？如果对一段恋情的结束丝毫没有留恋，那不是说明当时投入的太少或根本没有投入，这会不会有点······”
　　“太渣了！”莫邪还是那么一针见血，飞扬都有些佩服她了。
　　突然被人评价为“渣”的男人也不生气，他摸了摸下巴，斟酌词句：“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留恋的······我这个人呢，比较容易动心，但对于分手却是非常慎重的，我随时都做好了为我的行为负责的准备，所以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可能在某些人看来，这确实比较绝情，但这样的绝情总比认不清自己的内心而反复的折腾耗光了彼此的情分要来得好吧？”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秦皓月懵懵懂懂。
　　叶知秋也在思考：“当断则断的意思吗？”
　　花蕊就有些促狭了：“都能总结出经验来，是我输了。”
　　慕枫有些尴尬，莫邪则是被逗笑了。
　　最后说话的是飞扬：“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渣男为自己开脱的感觉？”
　　“你这是偏见，偏见！”慕枫逮住了飞扬不放，“我就知道你一直看不惯我丰富的罗曼史，你还不承认！”
　　“我有吗？”飞扬的声音明显弱了些，应该是心虚了。
　　慕枫诡异的笑了：“你心里清楚。”
　　被慕枫笑得有些发毛的飞扬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我们也聊了这么久了，要不现在就走吧？耽误别人做生意多不好！”
　　“说的也是。”慕枫点点头。
　　“确实。”这是花蕊和叶知秋的意思。
　　“为什么要走了？大伯不是住在这里吗？”说这话的是秦皓月。
　　飞扬非常惊讶：“你说什么？”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样吧，我先去结账，然后带着小朋友和莫邪一起去看一下这孩子的大伯，你们怎么安排？”
　　“我们在酒店楼上有个房间，准备直接回去。”叶知秋和花蕊对视了一眼说道。
　　“那你呢？”飞扬问的是慕枫。
　　“我呀，我是直接打算回······”
　　“慕先生。”花蕊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前女友的事很好奇，你方便去一趟我们的房间，给我讲一讲吗？”
　　“这······”慕枫本来想拒绝的，毕竟孤男寡女的不合适，但转念一想，人家男朋友，不是，追求者，也在，也就没什么了，估计人家也只是对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有些好奇而已，“那好吧！”
　　花蕊笑了：“太好了！叶知秋也拍了拍他的胳膊：“欢迎。”他大概知道花蕊想要做什么，所以他全力配合。
　　“那就这样了，你别回去晚了，注意安全。”飞扬把慕枫交给了花蕊他们，“拜托你照顾一下我的朋友了！”
　　“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了？”花蕊眨了眨眼睛。
　　飞扬给了她一个拥抱：“亲爱的，你今天很漂亮，以后要多这么穿，还有，晚安。”
　　花蕊的眼神忽明忽暗：“这还差不多，你和······算了，下次再说吧。”
　　杜若喝完了醒酒汤，稍微清醒了些。他结完账，就推着温徐来往外走。
　　包间的走廊上刚走过去去三个人，两男一女，每个人都长得非常好看。
　　温徐来若有所思的望了一会儿，杜若看了他一眼：“认识？”
　　“嗯。”男人低声道。
　　杜若笑了：“也对，那位可是恒远运输的总经理，你们黑帮的消息网应该不会比我们情报商差。”
　　“过奖。”男人明显不想多说。
　　“温大哥。”站在门外的女人奔了过来，从杜若手里接过轮椅，确定温徐来没什么事之后才跟他打招呼，“杜先生。”
　　“嗯。”杜若笑着打量面前的红袖，然后调侃温徐来：“你也真是的，这么漂亮又受过伤的女人，你居然狠心让她来当你的保镖。”
　　“杜先生。”先出口的是红袖，“浮屠内的一切任命都是根据能力来决定的。”虽然杜若是第一个夸她漂亮的人，但他不该质疑温大哥的决定。
　　杜若仍然在笑：“没看出来，你这个冷冰冰的保镖还挺维护你的嘛！”
　　“回去之后，醒酒汤记得再多喝两杯。”温徐来抚平了眉头。
　　红袖非常惊奇，虽然温徐来的语气冷冷的，但谁都听得出来，他却是关心的意思，两个人不过吃了顿饭而已，关系就进展的这么迅速。
　　“你就是拐着弯说我喝醉了！”杜若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得，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红袖推着温徐来，和杜若一起往外走，没走几步，就遇到另一拨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孩儿。
　　“飞扬，你怎么在这儿？”温徐来有些诧异，他和飞扬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这么说吧，飞扬的Edenhall里有他投入的资金，换言之，Edenhall也算是浮屠的产业之一，不过最大的股东仍然是飞扬这个老板。
　　飞扬向他招了招手：“和一家人吃饭，你呢？”
　　“和朋友一起吃饭。”接话的人是杜若，“很高兴认识你，初次见面，我是杜若。”
　　“额······你好，我是飞扬。”飞扬有些意外的握住了他伸出的手，看了轮椅上的男人一眼，他是知道温徐来的身份的，却没想到他身边这个男人居然占据了主动权。
　　温徐来仍旧是没什么表情：“这两位就是你的家人吧？”
　　“对。”飞扬心思何其活络，“这是莫邪，这是秦皓月······来见过这两位哥哥。”
　　小皓月脆生脆语：“两位哥哥好。”
　　莫邪低了低头：“你们好。”
　　原谅她吧，她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妖精实在喊不出“哥哥”这两个字啊！
　　“你就是莫邪！”杜若满脸意味的看着她，张瑾之请他帮忙调查的莫邪应该就是这个莫邪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莫邪有些纳闷：“是的。”这个杜若应该没见过她才是，这种一脸兴味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她在宽城住了有些年了，这里的势力分布她还是清楚的，对面那两只，她不可能不认识。
　　温徐来还是一脸冷漠：“你和飞扬，是什么关系？”
　　要是换一个女孩儿，可能就被他吓着了，可莫邪是什么人，她哪里会被吓住。
　　“他姐夫的哥哥是曾经是我的监护人。”莫邪不慌不忙、吐词清晰。
　　飞扬有些想笑，这种解释也就她说得出来。
　　不过杜若倒是真笑了，温徐来还是面无表情，小皓月则有点儿被绕糊涂了：“姐夫······哥哥······监护人······”
　　“好了，好了，你把我的家人吓着了！”飞扬及时出来解围，“我们这时候还有点别的事呢！要不，我们就先走一步？”
　　温徐来的面色稍微温和了点：“嗯，路上小心。”对于飞扬这个朋友，他还是很关心的。
　　“知道啦，你也是······这晚上冷，出来要多穿点儿，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病人。”飞扬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一番，“杜先生再见。”最后他还是和杜若打了声招呼，虽然他不知道杜若的身份，但想必不会比温徐来差，这种大佛他没必要得罪。
　　杜若望着远走的飞扬和莫邪等人，心思流转：真是个个儿不简单啊！他看了看还在目送的温徐来，走到暗处等候着他的Nachricht众人身边，取回了他黑色的LONDONFOG风衣，然后又回到了温徐来的身旁。
　　他弯腰将风衣展开搭在温徐来的腿上。
　　温徐来有些莫名其妙，想将衣服还给他。
　　杜若按住了他试图挣扎的手：“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病人，作为绅士，我更要爱护老弱病残！”
　　温徐来：好想现在弄死他怎么办？
　　给尚羽打完电话的小雨非常无聊，方一诺不在家，她有点寂寞呢！虽然这死孩子在家也是成天盯着电脑，但突然听不到键盘持续的敲击声，她感到很不习惯。
　　果然，习惯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滴答，滴答······”客厅的钟声一直在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了，小雨看了这么长时间的剧本却还是看不进去，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因为尚羽和方一诺都没回来，她也就懒得做饭了。披件外套，戴了个口罩的女人拿着钱包就出门了。
　　天色已经暗了，但还是非常热闹。到处都是声音和各种各样的人。穿着拖鞋的女人一路走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些速食产品，才往回走。
　　付钱的时候，一条红绳子掉了下来，这是她还在世的父亲本命年买给她的东西，因为样式比较“上世纪”，所以她平时不怎么戴，她还以为这东西早就被自己弄丢了。
　　小雨回去的时候，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把玩着红绳子。今年不忙的话，就回去看看吧！父亲一个人的话，也会很孤单吧！她想。
　　有了决定，她便将红绳子收了起来，连同难得流露出的柔软和脆弱。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呢！没有看完她拿回来的剧本，没有帮尚羽实现从偶像派到实力派的转型，没有看见他登上奖台的样子。要做的事还有这么多，她哪还有时间悲伤呢！
　　她一个人回到家里，给自己泡了碗面，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显得十分空旷。
　　方一诺是不是也是一个人呢？他过得好不好呢？小雨不得不承认，长时间带着这孩子，她都有点儿像孩子他妈了。啊，不行，不行！我才二十四岁呢！心态一定要保持年轻！
　　女人拍掉脑中的想法，又吃了口面。
　　不过，给他一个来自姐姐的问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这么想着，她拨通了方一诺的手机。
　　“嘟---嘟---”
　　“喂，是方一诺吗？我是小雨姐姐，你现在还好吗？”
　　“嗯。”
　　“吃晚饭了吗？晚上有地方睡觉吗？”
　　“吃了，有。”
　　“你和谁在一块呢？你现在安全吗？”
　　“养父。”
　　“养父？他有亲生儿子吗？他对你好吗？”
　　“没有，好。”
　　“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像你这样聊天，把天聊死了，以后会找不到妹子的。嘟---嘟---”
　　被挂了电话的方一诺有些奇怪，他觉得心口有东西在流淌，暖暖的，很舒服。
　　“怎么了？”旁边有人问他，那是个声音有些沙哑的男人。
　　“没什么，一个聒噪的女人而已······我们不要耽误了正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