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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岛大酒店，下午六点。
七层的一套商务套间里，只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那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是个穿着蓝色睡衣的小女孩，大的那个站在一旁，是个一身西装的成年男人。
“所以，哥哥，是又把我扔在这儿，自己跑了，是吗？”小女孩黑色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粉色的皮筋最后绕成了一个蝴蝶结。
站在旁边的张先赶紧赔笑：“先生是有急事要处理，所以没来得及和您说。”
“有急事要处理？”杜鹃苦恼的想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反正就是把我扔在这儿了！”
“先生走之前，要求我们陪着您玩儿，直到尽兴为止，所有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先生还是很关心您的。”张先想了一会儿，仍然为杜若开脱，站在他的角度上，他觉得自家老板对妹妹已经相当不错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中国十佳好哥哥”。
“你们？”小女孩儿有些低落，“那怎么能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哥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她用双手遮住了脸，不知在想什么？
张先也知道这个情况，可怜的小女孩没有了父母，对哥哥依赖多一些也是正常的嘛！他试着给她出主意：“其实······您要是想先生了，也是可以给他打电话的嘛！”
“这倒是个好主意！”杜鹃一下子又乐了，她看了张先一眼，一张脸又变成厉色，“听钱叔说，是你给哥哥定的机票？”
这难道是要殃及池鱼的节奏？张先在心里默默画了个圈圈，连忙低头：“小姐，我也没办法啊！那是先生交代的事啊！办不好的话是要被辞退的。”
“他交代的事你办得好，我交代的事你怎么就办不好呢？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告诉哥哥，你仗着我年纪小，故意欺负我！”小女孩一脸气呼呼的，因为愤怒，脸都红了。
“这······这······”张先的神色有些慌张，“大不了，下次、下次，先生逃跑之前，我偷偷告诉小姐就是了。”不管怎么样，先得稳住她，真让她一个电话打过去，老板会怎么想？只会觉得我很无能吧？
“嗯，这还差不多！”杜鹃终于满意了，她从沙发上起身，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对了，哥哥不是要我尽兴吗？······安排一下，明天你陪我一起吧！我要把所有的景点都逛一遍！”
张先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想着下次又该怎么糊弄。
抱着“少爷”的钱叔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旁边，把玩着“少爷”的耳朵，自言自语道：“小姐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应该说真不愧是先生的妹妹吗？”
香格里拉大酒店，一楼，参咖啡。
参咖啡是香格里拉大酒店内的西餐厅，它引进了全新时尚、极富创意的“美食剧院”理念，餐厅内设有八个风格迥异、出品各具特色的开放式厨房，八位来自不同地区及国家的厨艺大师在现场为客人烹制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在这里用餐，简直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
此时，包间里的温徐来和杜若两个人刚用完餐，正准备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杜若招了服务员进来，将剩下的三文鱼和意大利面端了下去。
“我想再来一瓶灰皮诺，你觉得怎么样？”杜若拿起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
正在用餐巾擦手的温徐来点点头：“这是个很好的提议······多谢你为我点的意大利面，搭配意大利风格的灰皮诺，令人非常愉悦······”
杜若将刚送来的灰皮诺从冰槽之中拿了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替温徐来续了一杯：“那就，多喝一点。”他轻了一下对方的酒杯，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我感觉非常好，你呢？”
温徐来也跟着喝了一口：“夏日和灰皮诺很配。”
“不愧是文艺青年，连说话都这么的，有趣。”
“过奖。”
“听说你喜欢莎士比亚，是真的吗？”杜若当然也知道这家伙的外号叫“轮椅病文青”，所以“投其所好”。
“他的戏剧我很喜欢。”温徐来斟酌了一下用词。
“我可以理解为你不喜欢这个人吗？”杜若显然听懂了他的“替换”。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想了一会儿：“其实我对他本人并没有深入的了解，说不上喜欢不喜欢。”
杜若也跟着思考了一会儿：“假如你吃了鸡蛋觉得还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
“呵呵。”温徐来笑了一声，“看来你、我和钱钟书都是一样的想法。”
“其实，并不完全一样。”因为灯光的原因，男人肩部的刺绣有一种在浮动的效果，像是天上的云彩。
温徐来心情不错：“那就说说你的高见。”很少有人能像这样和他讨论文学，浮屠毕竟是个黑色组织，不能指望一个长年浸染刀与血的人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不现实。而今天，杜若也算是帮他实现了这个隐秘的愿望。
“高见不敢当，只是想法不同罢了······无论是莎士比亚，还是钱钟书，文人都是缺乏才能的，如果将文人比作‘织梦者’，作品类比为‘梦境’，那么成功的文人就是将自己的愿望和诉求编织成一个美梦或噩梦传达给读者的人，成功编织梦境的文人很多，能将梦境转化为现实的人却少得可怜，绝大多数文人都缺乏将愿望或诉求实现的才能，所以能将梦境实现的我们又何必要认识那个织梦者呢？”
“源于自身的优越感么？这种论点果然很新奇。”温徐来晃了晃酒杯，将杯中的灰皮诺一饮而尽。
杜若皱了皱眉：“这酒这么冰，你身体不好，不应该喝这么急。”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为温徐来续了一杯。
“我从来没想过杜若先生居然是这么一个体贴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将有些下滑的餐巾往上拉了拉，重新遮住了他浅灰色的卷边牛仔裤。
杜若的手背支着下巴：“那是因为我们以前不熟。”
难道我们现在很熟了吗？温徐来在心里想了一下，没有说出口，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情商低，他只是，懒得应付。
“对了，真的不请红袖进来吗？她在外边站了这么久，应该还没吃饭吧？”自以为很熟的某人开始关心别人家的下属。
温徐来的眼神暗了一下：“你好像和我的下属很熟的样子。”都直呼其名了。
“徐来。”杜若的声音特别温柔。
温徐来开始扶额：“算了，你还是叫我温先生吧！”
杜若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的表情：“你看，我就说听起来怪怪的吧！”
温徐来不理他，默默地喝了口酒。
“浮屠，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啊？”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某人今天特别活跃。
温徐来转了一下杯子：“你不是情报商吗？怎么还问我？”
杜若又给自己添了点酒：“你在内，我在外，角度不同，看法也会有差异。”
轮椅上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对于普通人来说，浮屠不过是一个厉害一点儿的黑道组织，对于浮屠的人来说，它是第二个家，对于我来说······它是甜蜜的负担。”
“唉，你说······”男人好像有些醉了，“我把它拿走，是不是就能减少你的负担了？”
温徐来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它是负担，也是我第二个家。”
“好吧，拆散别人家庭好像不太道德。”杜若可能真的有些醉了。
温徐来：这话是这么用的吗？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你都问我了，现在换我来问你，Nachricht，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是酒后吐真言呢？还是酒后胡言乱语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Nachricht啊？你说Nachricht啊？不就是个情报组织吗？”
“你能说些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有了，Nachricht一共分为六个部门，收集Sammlung，称为S部；处理Behandlung，称为B部；交易Es，称为E部；执行Umsetzung，称为U部；管理Management，称为M部；技术Technologie，称为T部。”
温徐来小小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你们做情报的，分工还挺全的啊！”再多几样，都能和浮屠吃同一碗饭了。
“那是······”杜若非常得意吗，“现在都是信息化时代了，我们搞情报的当然要与时俱进啦！”
“对了，你们取名怎么要用德语，要跟国际接轨的话，也应该是英语才是。”
“你过来。”杜若隔着餐桌，向温徐来勾了勾手。
温徐来无奈地开始推轮椅，这人醉了怎么就这么的，幼稚。
好不容易折腾好了，温徐来把脑袋凑了过去，结果杜若来了一句：“就不告诉你。”
温徐来立即叫来了服务员：“有醒酒汤吗？没有上杯牛奶过来，他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杜若显然不买账。
“嗯，我喝醉了。”温徐来懒得和一个喝醉了的人争论。
距此不远的另一个包间内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长方形的餐桌上满满当当的做了六个人，花蕊和叶知秋坐在一边，莫邪和秦皓月坐在他们对面，飞扬正对着慕枫，两个人相距最远。餐盘里还剩下一些没有吃完的披萨和鹅肝冻，直到飞扬将餐巾放到了餐桌上，这顿晚宴才算结束。
“总算吃完饭了，接下来我们是在这里继续聊一会儿，还是去旁边的咖啡厅？”飞扬询问了一下众人的意思。
花蕊收敛了裙摆：“就在这里吧！这个时间，咖啡厅可能会没有包间了。”因为拍卖会的原因，花蕊这几天都住在酒店里，对这儿熟悉的很。
“我没意见。”莫邪主要是来看戏的，地点在哪儿，她不是很关心。
“慕枫，你呢？”飞扬问了问没怎么出声的朋友。
慕枫将擦完手的餐巾落到了餐桌上：“这里私密性很好，我没意见。”
花蕊带来的男人应该和她是一个意思，秦皓月还是个孩子，不必考虑他，这样挨个儿一想，飞扬也就同意了：“那就在这儿吧！······先自我介绍，正式认识一下······从我开始吧！我是飞扬，是酒吧Edenhall的老板兼调酒师，除了调酒，也比较喜欢运动，很高兴认识各位！”飞扬看着所有人，重心放在莫邪和花蕊带来的那个男人身上。
“我是花蕊。”坐在飞扬旁边的女人接着说道，“是恒远运输的总经理，平时喜欢游泳和打网球，有相同爱好的人欢迎来切磋。”女人的目光在扫过慕枫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估计是之前慕枫说的话导致的。
顺位过去，就轮到了叶知秋：“我是叶知秋，是······是恒远的一名秘书，平时喜欢宅在家里，没什么特殊爱好，如果下厨不算的话。”
轮到慕枫了:“我是慕枫，是一名普通的大三学生，平时喜欢旅游和运动，对于游戏也很热衷。”
慕枫之后就是莫邪：“我是莫邪，J大的普通学生，爱好是研究历史和文物，也很喜欢旅游。”
最后轮到秦皓月：“大家好，我是秦皓月，是飞扬舅舅的外甥，还在念小学三年级，很喜欢做饭。”
叶知秋看了小朋友一眼，这和他一样都喜欢做饭。
慕枫见机损他的老友：“他这么小的年纪，你们就让他做饭，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秦皓月替秦拓做饭这件事，他也知道，虽然觉得这不好，但事关秦拓，他不好说什么。
“这有什么？”先开口的是花蕊，“成为家庭妇男也没什么不好。”说完，她还看了叶知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有这种事？”莫邪倒是真不知道，她在家的时候，做饭的都是秦拓，所以没怎么注意，“要不要我替你跟秦拓说一声，以后不让你做饭了。”
“不、不用了！”小皓月有点受宠若惊，“我喜欢做饭，给大伯下厨也没什么不好。”这的确是实话，无论是和谁住在一起，秦皓月都习惯主动去照顾别人。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有用的”。
“你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的。”飞扬有些为他担忧，但随即又释然了，“不过吃点亏也没什么不好。”他将围在小朋友脖子上的餐巾取下来放到了餐桌上。
“慕枫，你说花小姐长得和你的前女友很像，是真的吗？”问这话的是莫邪，方式是她一贯的直接。
慕枫十分别扭，而花蕊则十分坦然，她的手指在餐桌上敲击，留下了一段只有她才懂的音符。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说了你们也不相信，我找找看以前的照片啊······”说完，他真的就掏出手机，翻了起来。
花蕊和莫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飞扬也很好奇，小皓月有点脸红，提到前女友，他想起前几天班上有一个自告奋勇想当他女朋友的同学，只有叶知秋，他看了看花蕊，又看了看慕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诺，你看······”慕枫将手机递了过去，莫邪首先抢了过来，照片上的女生很漂亮，脸小小的，眉毛细细的，一双桃花眼，栗色长发看上去十分柔顺，整个人精致的像个芭比娃娃。莫邪抬头看了对面的花蕊一眼，念道：“果然很像。”
一不留神，手机就被夺了去，花蕊对她笑了一下：“我也想看一下，你不介意吧？”
“当然。”两个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的确是一件有趣的事。
花蕊将照片放到了最大，心里一片了然：果然是你呢！我可怜的替代品。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面儿上却还是一副惊奇的样子：“不得不说······真的和我好像呢！”
旁边的叶知秋也凑了过去，他对这个花蕊并不承认的妹妹感到非常好奇。
在他看来，好像两个人只有发型不一样，真不愧是双胞胎。
“我看看。”飞扬也凑了过去，小小震惊了一下，“花蕊，这真的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吗？”
女人飞了他一记眼刀：“瞎说什么呢，我可是独生子女。”
“这人和你太像了。”飞扬据理力争，“你要不信，问问你的男友。”
叶知秋连忙解释：“我、我不是他男友。”他怎么可能呢！两个人不过是金主和被包养的关系，自己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他不是我男友······”女人的声音淡淡的。
果然，虽然有了心里准备，叶知秋的心里还是感到难过。
“他正在追求我呢！准确的说。”
什么情况？叶知秋愣了，冰冷的地方重新有了暖意，却又立即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