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酷爱离家出走的李大掌柜

　　李大掌柜威猛地离开了，下属们相视一眼，都没作声，领导不在，散伙。
　　“十娘，你看我今儿个给你带了什么？”孙家仁屁颠屁颠地凑到花十娘面前，从胸口掏出一个纸袋，“这可是我特地去杏子巷老马家买的莲瓜子，可香啦。”
　　花十娘丝毫不客气，抓起一把，一边嗑着一边说道：“孙家仁你也太恶心了，一包莲瓜子还放在胸口。”
　　“嘿嘿，我这不就叫贴心嘛！”孙家仁脸皮厚，花十娘给了他一个白眼。
　　“李威猛真是小肚鸡肠，钱账房随便逗他两句就受不了跑了。”作为清风楼唯一的适嫁女性，花十娘是楼里两个年青男性的共同追求目标，孙家仁虽然只是个伙计，却从来没有一点自觉，想过退让一词。这会儿遇上好机会，如果不踩踩情敌，那就属于自弃，所以绝对需要下点药：“开什么会嘛，这会儿说不定又在抹眼泪了。”
　　“我看你也没什么好！刚才马屁拍得那个。。。。。。铿锵有力。”花十娘很不屑，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形容词，然后开始模仿孙家仁的语气，“我相信在我们李大掌柜的英明领导下，一定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
　　“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嘛。”孙家仁脸上有些尴尬，“再说我讲的那些事大伙儿谁不知道，无非就是应个景嘛。”
　　花十娘没搭理他，继续嗑瓜子。
　　“十娘，今天好无聊，又没什么客人，要不咱俩打会儿纸牌？”沉默了一会儿，孙家仁又贴了上去。
　　“姑奶奶没心情。”花十娘不给面子。
　　“十娘，我们。。。。。。”不待孙家仁说完，花十娘已经朝店门口趴着的翅虎兽喊道：“小花猫，快来咬小佳人！”
　　作为清风楼的第二号宠物，翅虎兽有点像北瑶山里头的猛虎，只是体形小了不少号，背上还长一对小翅膀，没什么大作用，扑扇开来的时候，离地最多半尺，功能很是鸡肋。这家伙脸蛋呆萌，爱睡觉，经常趴着半天不动窝。清风楼众人里，它最喜欢和花十娘玩闹，大概是觉得花十娘身上香香的很好闻，所以虽然对花十娘老喊它小花猫不满意，只是花十娘的要求，它一向有求必应。
　　这会儿，翅虎兽得了花十娘的指令，立马来了精神，两个小翅膀一扇，离地三分，直扑孙家仁。打不得骂不得，孙伙计无奈，只好转身急速退避。于是清风楼大堂里一阵鸡飞狗跳，孙家仁被翅虎兽追得东躲西藏，满头大汗，雀舌鸟和小人精们在那里加油助威，花十娘时不时咯咯乱笑。
　　两个没心没肺的在那里打打闹闹，钱账房跟着赵厨娘进了厨房。钱账房最近越来越喜欢到厨房帮忙，所有对这里熟门熟路，拿起一把绿线菜就收拾起来。
　　“我来我来，你一大老爷们的，还是在边上呆着。”赵如意想要阻止钱万通的马屁行为。
　　钱万通转个身躲开赵厨娘抢菜的手段：“反正我也没事，一边摘菜，一边跟你聊天，挺好。”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赵如意问道：“刚才你干嘛那么说小李子？”
　　钱万通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的玩笑好像有点开大了：“这不想开个玩笑嘛。”
　　“小李子还小，脸皮子薄，下回别再这么说了。”赵如意叮嘱道。
　　“行，下回一定注意。”钱账房接着问到：“如意，小李子不会有事吧？别又离家。。。。。。”
　　赵如意倒没怎么上心这事，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没事。他不都已经跟爹娘说好了嘛！不会有事，回头我去安慰安慰他就好了。”
　　李威猛回到自己房间，心情郁闷，在小桌前呆坐了一会儿，有些想不明白，爹娘在家的时候，自己可没觉得管个清风楼是多大的事情，怎么真到轮到自己管事了，就这么难呢？心里头叹息不已，李威猛不禁伸手入怀，掏出胸口贴身的玉佩，注入一点灵力。很快，玉牌里头钻出一个绿色的小人精，寸许长，模样长得可爱。这小家伙打个哈欠，伸了下懒腰，手舞足蹈了一阵，看见李威猛神情黯淡，也坐了下来，学着李威猛的样子用手托住自己下巴。李威猛叹了口气，说道：“小春芽儿，我想爹娘了。”
　　李威猛在大荣城是有些名气的，缘由他的数次离家出走。
　　六岁头一次，八岁一次，十岁两次，十二岁一次。十五岁一次，呵呵，确实比常人多了一点。
　　大荣城中，郝、张、柳、章四家，传承久远，历代都有出彩人物，千年积累下来，已是城中名副其实的豪门望族。老
　　李家在大荣城虽不能名列豪族，却也存着几分名望。想当年，李家老祖宗外出游历，无意中帮了一个贵人一个大忙，事成之后，贵人讲究因果，自是有恩必报。老祖宗得了如此大机缘，也是绝不肯松了手，此后勤学苦练，加上丹药相左，竟是修成了金丹。这个可就不是小事了，毕竟大荣城的城主也就是金丹修为而已。
　　从此李家风起云涌，一时无二。只可惜李家老祖宗成丹时岁数已大，总归是福缘不够，虽有贵人相助，资质天赋不行，无法更进一步。后来老也没再遇上奇迹，虽然一直修炼到了金丹后期，但终是无望元婴大仙。接下来的后辈，没出过特别出众的人物，只是也还算是勤勉。好在李家老祖宗有先见之明，在世时人缘不错，与着这大荣城不少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不是联姻，就是攀了不少交情，大家也给面子，李家这么下来，家道虽然慢慢衰弱，可总算还维持着几分体面。到了李威猛父亲这一辈，兄弟三人资质天赋也都一般，虽说都安安稳稳进了筑基，可再想要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了。
　　李威猛人如其名，从小就比同伴们高壮一截。李老三夫妇就生了这么一个独苗，于是从小竭尽所能，关爱有加。见着李威猛人长得高大，自然就很高兴，都觉得当初给孩子的名字取对了。
　　转眼到了六岁，这年小威猛进了族中蒙学，开始读书识字，学习初级吐纳功法。没曾想好事多磨，还没过去一个旬日，就出了点小状况。
　　这一天中午，小威猛鼻涕眼泪一大把地回转家来，囔囔着要改名字。原来，李威猛虽然个子高大，但有一小缺点，天生胆小。起先是有小伙伴怂恿小威猛去抓黑蟾蜍吓唬同桌的漂亮小姑娘，李威猛不愿意。等那帮熊孩子抓了黑蟾蜍之后，小威猛吓得躲在了一边，被某个鼻涕虫小伙伴发现了秘密。于是这帮小子找到了新的对象，隔天又去抓了蓝焰蛇，塞进李威猛的书包，这回小威猛只好哇哇大哭了。同伴们纷纷嘲笑，然后开始在各种场合用各种怪腔怪调喊他名字：李威猛，李威猛，好威猛。小威猛伤心啊，回家就要求父母改名。
　　李老三夫妇对儿子其他要求自然也就满足了，改名字可就过分，只当是小孩子们的玩闹，没多理会。没想到第二天，小威猛见父母没有答应，一个人抽噎了大半个时辰，悄悄收拾好自己的各种宝贝，打了一个小小包裹，离家出走了。当然，不消一个时辰，小威猛已经被李老三拽着耳朵拖进家门，来了一顿结结实实的胖揍。
　　经此一役，李威猛在自家周围算是小有名气了。等到八岁这年，李威猛又几乎一战成名。
　　李老三兄弟三人，老大生了两儿三女，二爷三儿一女，就李老三得了个独苗。李老二夫妻前头生了三个傻笨小子，很是操心，将近四十得了个掌上明珠，欢喜异常，平日里就比较放任。这小丫头比李威猛小了两岁，人前乖顺，人后却是性子泼辣，整日跟一帮男孩子指东打西，称王称霸。等她一入蒙学，自然又掀起阵阵波浪。虽然年龄小，可是胆肥啊，那个欺男霸女，没法一一叙说。可怜咱们小威猛，自然而然不幸成了垫脚之石。小威猛很委屈啊：我怕黑蟾蜍、蓝焰蛇关你们屁事，挨大伙儿嘲笑。现在可好，小堂妹比自个还小两岁，打不得骂不得，天天带着人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离家出走！
　　于是，李威猛开始筹划第二次离家出走的计划。自然，这次李威猛已经有了经验。包裹不能背，目标太大，那样立马就能让人看出来。灵石肯定要，出门处处需要花销。小宝剑可以拿，反正自己平日天天背进背出，不会有人怀疑。其它的七零八碎，李威猛反复计较，选定了自己贴心的宝贝，归置在小书包里。又趁着父母不在家的时机，从父母的储宝箱里暂借了三块鼎值钱的中品灵石，拿了些零碎小钱。第二天一早，背上自己的小宝剑，大模大样出了家门。
　　大荣城虽然不大，不过对于八岁的李威猛来说，已经足够巨大的了。李家在北城，小威猛卯着劲走了一上午，已经快到南城了，一路上吃吃喝喝，心劲也足，倒也没觉得累。这时候觉得离家已经挺远的了，心气也去了一半，于是开始晃悠起来。南城一带小威猛去过地方不多，不知不觉间迷了路，转了两圈没找着方向，只能在街巷里面乱窜。眼瞧着大半下午都快过去了，李威猛开始害怕，这晚上怎么办啊？
　　李老三是到了下午蒙学放学了才知道的。二爷家小堂妹一放学就跑去三叔家告状，说是李威猛今天逃学了，没去上学。李老三夫妇听了，自然着急，这小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啊！待到仔细询问了李威猛这几日的行踪，立马就猜到这小子又玩离家出走。于是发动族人，四处寻找，总算天要全黑时，在南城一家饭馆门前找到了李威猛。这一次，李威猛的大名几乎传遍了小半个大荣城，自然，由于李老三简单粗暴的思想，认为这是上一回收拾太轻的恶果，李威猛于是收获了更猛烈的心灵和肉体双重痛苦。
　　也不知道是李威猛人小志气高，觉得父母、同伴包括大荣城束缚了自己，需要时不时在大荣城进行一些探险活动，还是觉得自己胆子小，勤加练习胆就壮了，总之李威猛并没有在李老三的棍棒下屈服。于是，他的大名随着接下来数年的几次离家出走，慢慢在大荣城几乎家喻户晓。当然，李威猛每一次的准备工作也越来越充分，计划做得越来越好，离家的距离和时间越来越长，与此同时，毫无例外地收获到的，是李老三一贯毫不留情给予的心灵与肉体的沉重打击。
　　痛定思痛，十五岁那年，在经历了第六次不成功的离家出走之后，臀部破烂的李威猛俯卧在床上，理智地做出一个重大决定，等，等到十八岁成年后一定要离家远游！
　　终于，一年前，李威猛成年了。
　　东莱国习俗，十八岁及冠，男女皆同。这一日李威猛沐浴更衣，被李老三带着先去家祠祭拜了祖宗，又去各房拜见了诸位长辈。等到带上成人冠，喝了成人酒，李威猛热泪盈眶，心里疾呼，老子成年了！老子要出门！
　　加冠礼一结束，李威猛非常严肃地找到李老三，告诉父亲自己要出门游历。李老三夫妇这时候已经明白，自家儿子的天赋实是一般，以后修仙路上怕是很难有大成就，倒是这小子经过了数次打击，始终没有气馁，也算不易。修仙一途不仅需要资质天赋好，本性坚韧也是重要的条件，起码他们儿子这第二条搭得上边。想想他们夫妇俩也就这么个儿子，无论如何都该为他准备点修仙的本钱，比如炼气进阶必须的筑基丹或者上好的灵药仙草，都是很好的选择。夫妇俩好歹有些积蓄，外面也有些朋友，找些门路，如果机缘好的话，换回来颗筑基丹也是有可能的。况且李威猛已经成年，家中也有族人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于是两人背上几乎所有家底，告诉李威猛他们夫妇要出门寻找修炼的机缘，并且答应儿子他们三年内必定返家，等他们回来之后，李威猛就可以独自出门游历了。
　　条件不好不坏，李威猛答应了。
　　于是，到了今日，李威猛已经做了一年零一个月又十八天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