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流倜傥讨债鬼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如意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果如下属们所料，小泥鳅翻不出大浪，隔天上午天气晴朗，清风楼一如既往照常开张，只是李大掌柜紧锁眉头，精神不畅。
　　“小李掌柜留步，在下这就告辞。”
　　“好，那就祝宋掌柜一路顺风，欢迎下次再来！”客人面前李大掌柜还是一脸温暖。
　　“祝小李掌柜生意兴隆！告辞！”
　　李威猛刚刚在店门口送走一位住店的客人，一抬头，瞧见西边巷子口过来的一个人影，慌忙闪身进了店内。
　　“十娘，一会儿替我抵挡一阵。我堂兄来了，就说我出去采买了。”李大掌柜话音刚落，人已经一溜烟进了后厨。
　　“又是那个讨债鬼来了？”应声的花十娘说话清脆，也很会分派工作，“孙家仁，去门口挡着，别让他进来。”
　　“好嘞！瞧我的。”正在收拾桌椅的孙伙计很乐意接受花姑娘的指挥。
　　说话之间，店门外已经来了一位翩翩公子。孙伙计得了指示，早就候在门前，赶紧上前好一阵嘀咕，可惜来人客气了几句，并没多作理会，摇着扇子施施然向里走来。孙伙计无奈，跟在此人后头，挤眉弄眼，一脸苦相，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辩解。
　　“公子来了公子来了”清风楼第一宠物雀舌鸟不识好歹，一阵欢叫，貌似十分喜欢。第二宠物翅虎兽张了张眼，头都没抬，不搭理。
　　只见进门的这位佳公子，体态修长，身着锦绸白长袍，头戴翘翅书生冠，手持风雅折纸扇，面如冠玉，剑眉朗目，好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你来做什么？”花十娘很是冷淡地问道。话说进来的这位公子哥，可是十足的美男子，不知何故，却不招一向热爱帅哥美女的花十娘喜欢。
　　“花姑娘一向可好？小生有阵子没来，花姑娘越来越可人了。”佳公子脸上笑意盎然，对花十娘的冷脸不以为意，态度非常友好。
　　“本姑娘好不好的，关你何事？”花十娘继续不给面子。
　　“姑娘此言差已。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花姑娘天生丽质，肌肤冰清，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小生一向惊为天人。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小生时常伤心不已啊。”翩翩公子哥貌似动了真情，目光莹莹。
　　“哼！”花十娘听了如此多的好词，态度稍好一些，只是鼻子发出一声轻响。
　　“不知我家弟弟何在？”公子哥见机问道。
　　“不在，出去办事了。”花十娘言语简单。
　　“无妨无妨。今日左右无事，我且等他一阵。”公子哥态度谦逊，好似来了自家地方，“麻烦姑娘沏壶养心茶，不用拿最好的，用那个八品的就行。”
　　公子哥自说自话，四下张望之后，在大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晒不到太阳，光线明亮，还有清风徐来，很好，正适合钻研一下那本新得的小册子。
　　伺候佳公子的工作自然被花十娘指派给了孙伙计。等佳公子舒舒服服喝着茶水，享受着休闲时光，孙家仁凑近花十娘身边，问道：“你猜这家伙看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才子佳人呗，说不定还更不堪。”花十娘挺不屑，“过会儿他再不走，你去告诉李威猛。”
　　“这家伙可真不要脸皮，这都第几回来占便宜了？”孙家仁扳着手指头数数：“上个月中来过，寒食节前来过，再往前数，年后来过，年前。。。。。。我滴乖乖，敢情每月来领趟工钱。”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呗。”花十娘很鄙视。
　　“就是，无耻之极！到李威猛这里骗来灵石，转身就送进群玉坊。”孙家仁转眼就说起了八卦，很有点兴奋，小眼开始聚焦放光，“我听说，这家伙在群玉坊可受姑娘们欢迎了。人家不光长得帅气，还会舞文弄墨，时不时写点诗文，和个小曲，对姑娘们又温柔体贴，听说秦家四哥子虽然出手比他大方多了，可姑娘们偏偏就喜欢这小白脸。”
　　“怎么？你还挺羡慕？”花十娘脸上似笑非笑。
　　“我那能呢！”孙家仁赶紧撇清，再附加溜须拍马，“我就喜欢十娘你这样的姑娘，不光长得漂亮，温婉可人，而且心地善良，哎，十娘，你什么时候给我一点阳光啊？”
　　“一边去。”花十娘没领情。
　　李威猛此刻正在接受他小婶娘的训示。
　　“小李子，你别老惯着他，这回千万别再给他灵石。这李威仪也是，那么大个人，整日里游手好闲，老跟一帮二世祖厮混，有什么出息！”赵如意愤愤不平，“你们老李家的家风一向不错，怎么就出了这么号人物？大婶也是，就疼老么，到那儿都夸老么人长得俊，天赋好，又聪明又孝顺，这小子明明在外头花天酒地，一天天的寻芳问柳，可她总找得着理由护着，真是慈母出败儿。”
　　赵如意始终不敢说及李威猛祖奶奶的功劳。李威仪是李老大的家中老么，从小长得俊气，小嘴巴又甜，深得祖母和母亲的溺爱。
　　“小婶娘，你也就是敢在这里说，换在祖母和大婶娘那里，怎么就不说呢？”李威猛在赵如意面前嘴还挺硬。
　　“你小子胆肥啊，竟然敢说你小婶娘。”钱万通也在里头瞎掺和。
　　“我这不是实事求是嘛。”李威猛小声嘀咕。
　　“哎，老钱，你别说小李子，我也确实是瞎起劲。”赵如意黯然。
　　赵如意是李威猛的小婶娘，今年还不到三十，炼气中期的修为，在大荣城里，却有莫大名气。
　　要说赵如意的修行资质实在一般，可是人长得极美，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西城有一富贵人家，家中长子有一次无意中遇见了她，惊为天人，从此对她死心塌地。那小伙子比她年长几岁，家境好，人长得帅气，修炼的资质相当不错，虽说没能得到北瑶山五灵宗的赏识，进了仙门大派，不过也还算有前途。这小伙对她痴心一片，两人几番接触，颇有些郎才女貌的意思，赵如意自己也觉得挺满意。可惜天不随人所愿，就在他们成婚大礼前半年，小伙子外出遇上妖兽，一番打斗，竟不敌对手，英年早逝。
　　赵如意因此意气消沉，郁闷了好几年，日日待字闺中，勤修功法。待到了二十多岁，父母好说好歹，赵如意终于嫁了人，这回更离奇，婚礼第两天，男方就因与人争斗而离世。这下子赵如意就有名了，得了个克夫的头衔。
　　李威猛三爷爷家的二儿子，却是不信这些邪门说法。这家伙在外游历多年，归家之后，听人说起此事，当时也没在意，结果有次赶庙会，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赵如意，一下子如中雷击。从此之后，他不顾家人规劝反对，用尽心思，想尽办法，要赢娶佳人归。赵如意虽然经过了先前两回事情的打击，还是不信自己是克夫的命格，加上年纪大了，留给她的机会实在不多，架不住李二哥的千般求万般追，最终答应了下来。
　　小两口婚后生活非常如意，李家二哥对她更是爱怜有加，渐渐地也就没人在意她的过往。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两年多，一日有伙伴相邀同去郡城，李二哥欣然而往。没成想悲剧再一次发生，这一去成了永别。一回是偶然，二回勉强可以算偶然，现在第三回了，结结实实坐实了赵如意的名头。
　　赵如意娘家是回不去了，所幸老李家一向讲究，赵如意好歹有个栖身之处。像她这样的寡妇，在李家自是半点发言权皆无，整日里形单影只，自哀自怜。李威猛的父母一向待人宽厚，看着赵如意可怜，就想找点事情让她做做，也好分分心思。没想到赵如意竟然还真有些本事，居然烧得一手好菜，清风楼事务不算多，赵如意也不嫌累，所以自然而然成了清风楼的厨娘。
　　.
　　大堂里翩翩公子李威仪不着急，今日跟秦四哥他们几个相约，先到醉仙楼吃晚饭，然后再去群玉坊找姑娘们聊天，现在时间还早着呢，正好可以琢磨新得的这本鸳鸯群芳谱。
　　李威仪等得起，后厨里李威猛等不下去了。孙伙计已经来报告三回，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堂兄依旧在前面不慌不忙喝茶看书，稳如泰山，看样子今日是躲不过去了，难道还能留着这家伙吃晚饭？
　　李威猛无奈，绕了个圈子，从后门出去，再从前门进来。
　　“呦，七哥来啦。”李威猛脸部很热情，李威仪在族中排行第七。
　　“刚来没多会儿。”堂兄脸色同样如春风拂面，“看你一头汗的，忙坏了吧？赶紧坐下歇歇。那个孙家仁，还不快去给你们掌柜的拿个毛巾擦擦。”
　　“嗯”孙伙计的应声如同一只苍蝇飞过，转身给花十娘丢了个鬼脸，进后厨闲逛去了。
　　“没事，出去办点事，天气还不算最热。”李威猛假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辛苦小弟了。”堂兄语气亲切诚恳，“三伯走前多次叮嘱愚兄，让我多多关心你，多来这边走走看看。为兄年长，经的事多，对经营之道也算略有所涉，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只是这每日具体事务，还须得小弟自己动手啊！”
　　“轰轰”“咔咔”，李威猛心中千道雷声轰鸣，万道闪电掠过，实在接不住这茬，只好转移话题：“七哥近来可忙？”
　　“哎，你知道的，老宅里乱七八糟杂事多，这不祖母我娘她们老指派我跑东跑西弄这弄那，整日里没个空闲，害得为兄修行都有耽搁。”李威仪话里谦虚，心里得意，这是他的资本，李威猛可从来没有这样的福气。
　　“七哥有劳了。”李威猛勉强接上。
　　“所幸为兄还算勤勉，日夜苦修，时有所感，近来功力大有精进，估计离再次破关也不远了。”李威仪很有些意气风发。
　　“也好意思说，都二十七八岁了，修为还是炼气七期，只比我高一阶。”李威猛只能心中嘀咕。
　　李威仪继续像长辈一样，对自己堂弟悉心指导：“咱们修仙之人，最讲究的是勤学苦练。好多人天赋不错，可惜不知道这四字的要害，游手好闲，蹉跎岁月，白白浪费了爹娘给的一副好身体，真是可惜可叹啊！”
　　感慨完毕，李威仪很快转了个话头：“当然光闭门造车，只知苦修也不行，如果有良师指导，那修炼的进步就快多了。这不今日就有一位北瑶山来的师兄，要与咱们大荣城一众才俊交流修炼感悟，为兄正打算去请教一二，如能得此人指点，为兄破关就指日可待了。”
　　“这可是好事啊！小弟预祝七哥破关成功。”李威猛知道戏肉快来了。
　　“好事是好事，可。。。。。。这交流心得，总归要找好场地，准备些酒水应酬，愚兄最近囊中实在不便。”李威仪的样子有些为难，“不知小弟手头可有富裕？先借哥哥几个，等这次愚兄破关成功，祖母我娘她们必有厚赐，到时候我一并还你。”
　　佳公子李威仪每回来借灵石，不是破关在即，就是高人来访，这回也是同样的套路，李威猛再是傻子，前后借了那么多回，没见一颗灵石回来，也早知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七哥，你也看到了，我这近来生意实在不佳，也没什么富裕啊！”李威猛实话实说，诚心推脱。
　　“清风楼这么大的生意，还能缺这几个灵石？”李威仪直接替他堂弟做了主，“这样，我先拿二十块灵石吧。威猛你放心，等哥哥得了北瑶山师兄指点，绝不藏私，回头就来告诉兄弟。”
　　“我这。。。这。。。”对方言辞犀利，小年轻李威猛实在招架不住。
　　还是钱账房过来解了围，最后拿出十块灵石，李威仪才施施然走了。
　　这一天接下来也没遇上什么好事，倒是无端去了十块灵石，让李大掌柜无精打采了一下午。眼看着天快黑了，才朝花十娘喊了一声：“十娘，点灯。”
　　“得令！”
　　一般这时候，都是花十娘得意时间。只见花十娘双手相向，口中念念有词，数息之后，一个小火球悠然出现。花十娘口吐轻声，一个“去”字，小火球直奔堂上灯盏。立时，灯盏之中钻出一个小人儿，一把抱住火球，按在灯芯之上，“噗”，灯盏立刻亮了。花十娘如法炮制，将大堂里的灯盏逐一点好，明亮的灯光很快让客栈变得温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