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就计

　　一声兵铁撞击响起，应声将对方的兵刃拦腰斩断。同时觉得握剑的右手一轻，胸口也并未感到‘寒撤心扉’的反噬寒气。这只能说明一点，我手中的长剑也同时被折断成两截。
　　眼睛中毒看不见，脸上受伤又毒发。手中兵刃还折损，上天没路下地无门。困在海上不会水，陷在敌阵难脱逃。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一念:难道今日大限已到，天要亡我不成?
　　现实中却容不得我多做它想，趁双方兵器折断之机，急忙追击一脚蹬踹，正中饭筱心窝。他响起一声闷哼，飞撞向小舟舱栏。我也顺势向后腾跃，拎着仅存的半截断刃，听声辨位尽力周旋。
　　几次换位之后，脚下可能踩进绳套陷阱，突然脚踝似被绳索套拉，马上重心偏移无法掌握平衡。趔趄摔倒之时，额头还挨了一棍重击。心知大势已去，急忙凝聚一道真气注入断剑，挥断脚踝套绳跌入水中。
　　被海水浪涛吞没，口鼻呛水的一刹那。连仅存的听力知觉，都已经变得那么模糊不清。平时在水面上，轻而易举就能使用的‘蜻蜓点水’轻身提纵法，在无处借力的水底阻力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还好之前准备的小型浮囊、浮环、等飘浮物件全都穿挂在身上。以不至于被狂涛巨浪拍入海底。记不清多少次窜蹦挣扎，最多也只有头部能勉强钻出水面。
　　当我感到筋疲力尽时，意识也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周围只剩下山呼海啸、无边无际的水浪声，就像是死神的呼唤与嘲笑。这可能就是死亡的感觉吧?看来，我也即将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沉重的疲困和愈加麻木的感知，让我产生梦幻迷离的错觉。这个世界像是突然静止了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混沌。冥冥之中出现一片越来越大的雪花，雪花上浮现出一双双熟悉的眼神。毛石头、老山羊、袁小萍、萧盟主、雷天豹、张开山……一个飘渺熟悉的女子声音，从远处徐徐飘来:“寒，你命中注定必有一道生死大劫。只有扛过劫数，才会遇到你的真命天女。你俩的命运之轮，互相牵引扭转轨迹，才会转动起来改变人生……”［作者注:节点①］
　　南直隶，应天府，官府衙署夏原吉行院。
　　前线战事吃紧，户部尚书夏原吉，受监国太子之命，南下筹措粮草物资。刚忙完公事回到行院，就遇有人来访:“小的是派谴使团的护卫，我们回程后清点人数，发现只缺一名杂工没有回来。可能是与海贼打斗时，不慎掉入海里溺亡。而此人是大人安排上船的。所以特命小的前来请示尚书大人，如何给其家属发放抚恤。”
　　夏原吉皱了皱眉，摆手说道:“不用了，此人孤身一人并无家属。你且回去复命，抚恤一事老朽自会处理。”
　　“遵命，小的告退。”
　　使团侍卫走后，夏原吉在屋里边镀方步，边轻捋着山羊胡子沉思着:‘没想到天下第一杀手风寒，就这么葬身海底。而且是被自已设计导致的，当初只是觉得，他似乎对‘密会盟主’之事有所察觉。为了不让他泄露风声，才故意先用言语相激，再以退为进将计就计。把他差往海外只为混淆视线转移目标，并没有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念头。搞得现在自己心里，莫明地多出一股愧疚感。突然想起萧逸风对他的评价，这只老狐狸看人确实挺准的，风寒还真不是大奸大恶的杀人狂魔。最起码官府衙门里都没有他的刑讼案底。虽然和他只有一次交涉，却对他耿直冷静的性格，和热心正义的人品，印象深刻。这应该就是传说中，让武林人士热血沸腾，无惧生死的江湖侠义吧。’想到江湖侠义，夏原吉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经过这段时间对萧逸风，和君逆天的打探了解。这两个原本应该站在对立面的人，但关系却让外人说不清道不明。这其中除了江湖侠义之外，两人似乎还有着某种无形的默契。相信只要能解开这一点，萧逸风留下的困局也并非无懈可击。
　　应天府辖，徐家后花园。
　　汐语小姐正在悠闲地往鱼池里投洒喂食。贴身小丫荷儿笑嘻嘻地跑来说到:“小姐，‘青云水榭’的彦青公子又来提亲了。”
　　汐语小姐不为所动地道:“那又如何?”
　　“现在正在客厅，被老爷责骂呢!骂得可……凶，可……难听了。”荷儿特意拖着‘可’字长音，手指转弄着裙带，放低声音继续道：“连荷儿听了，都觉得脸…上……挂不住…呢…。”
　　“怎么?让你小妮子心疼啦?”汐语小姐脸未抬眼为动，嘴角挂着笑容促狭道。
　　荷儿急道:“荷儿心疼什么?要心疼也是替小姐心疼。彦青公子年纪轻轻就是‘青云水榭’主人，亲手创建了庞大产业，在江湖武林中名声威望颇高。模样俊俏是那人中龙凤，文采武功俱是独占鳌头。最重要的是:他对小姐是真的好。要…不……小姐过去解解围……嘛…！”
　　汐语小姐闻言顿了顿，一声轻叹后淡淡地道:“时机未到，不能去。”说完继续悠闲投食喂鱼。
　　“这世上像彦青公子这样，能配得上小姐的青年才俊，可真的打着灯笼也难找了。要是被其他女子抢了去，那就可…惜…了呢!”荷儿继续委婉的游说道。
　　汐语小姐听完，不为所动地开玩笑道:“小妮子，快说拿了施彦青什么好处?这么向着他。莫…非…是看上了他的跟班小书僮：半夏?”
　　“哪…有……?”荷儿急忙否认着。
　　“半夏可是每次总想粘着荷儿哟…!”
　　“荷儿才不搭理他呢…。小姐欺负人。”荷儿像是真被逗急了，说完在那委屈地低着头，含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汐语小姐看见远处，家丁领着半复正朝这边走来，忙温言抚慰道:“好荷儿不哭，姐姐不欺负你了哈…！半夏过来了，让他看到又要粘着你喽……!”
　　“那我先躲起来……”荷儿一边说着一边藏身到假山后面。
　　青衣书僮半夏，年约十六七岁，双手抱拳作揖礼，躬身前拜：“半夏拜见汐语小姐，受少爷之托，特地前来问候小姐。”
　　“可以了，回去吧。”汐语小姐望着争食的鱼群，头也不回地平淡回应道。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公子邀约小姐一起放河灯。”
　　“嗯…。”
　　“请问荷儿姐姐在么?我有一串手珠想要送给她。”
　　“刚派荷儿办事去了，下次有机会你再送吧。”汐语小姐略做思索，觉得这可不能代收，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的好。于是婉拒道。
　　“那，半夏这就告辞。”半夏无奈，只得再施一礼悻悻而退。
　　应天府辖，秦淮河畔，近长江段。
　　‘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青云水榭’就座落在秦淮河畔，水榭主人此时却无心观赏秦淮夜景。
　　水榭内，青衣书僮半夏对着一名白衣公子默然无语。这正是他的少主施彦青，武林绰号‘青影书生’。一手‘无影剑气’惊天地泣鬼神，百步之内剑不离鞘，皆能取人性命于无形。他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平常一身书生文士装扮，既不凸显骄奢霪逸之糜，又得脱免那粗莽蛮野的土俗。
　　只是今日在徐家被骂得体无完肤，心中烦闷异常。一言不发地回到水榭只管喝酒。书僮半夏实在看不过去，愤愤不平地说道:“徐老爷今天太过份了。当着那么多提亲的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留，完全不把我们当人看。他也不看看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还真当自已是个王了，俗话说:‘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看他这个废黜的王连狗都不如。他还敢这么骂公子……”
　　“大胆……。心浮气噪，恣意喧哗，恶语伤人，劣性难移。”施彦青一边喝酒一边喝止道:“自行掌嘴、忏悔。我容不得任何人对汐语郡主，以及她的至亲有半点不敬。”
　　“半夏知错了。”半夏说着立即跪下，左右开弓大耳括子用力地往自已脸上抽着，啪啪作响声中，没几下就唇齿溢血，但他的动作丝毫都未停歇。
　　“你从八岁就跟着我，又不是不知道内情。徐家还不是因为我，才会成为现在这样。打重一点，记清楚喽，永远不许再对汐语郡主，和她家人说胡话。背后也不行，梦里也不行。”施彦青眼眶红润，一边饮酒，一边认真地训道。
　　“是。”半夏一边提高声音回答，一边加重力气抽打。
　　“今天可能是我不小心触怒了徐老爷，使得他大动肝火。或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辜负了他的期望。总之，一切的错，一切的原因，肯定都是我的错。”施彦青也许喝多了，一边流着眼泪酗酒，一边继续自言自语:“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罚你的。你想让我发泄出来而已。够了，半夏，真的可以了。”施彦青伸出左手，抓住半夏满是鲜血的手掌。
　　“虽然知道你是忠心为我，但也不能对徐家人恶语相向。天色不早了，快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