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香

　　“‘玲珑…天香…谱’?”小姐疑惑道。
　　“是玲珑女侠--慕英，巾帼不让须眉。在逞勇斗武，纷争不断的江湖武林里，为纤弱善良的女性发声正名。女子的聪慧才情、睿智灵思，不用刀兵相向，无需流血伤亡，照样能够掌控乾坤、扭转成败、止息争戈。能被收录进天香谱里，可都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绝世美人哟。”荷儿得意地解释道。
　　“玲珑?天香，…?这位玲珑女侠可真是心思多，也不怕触怒朝廷，犯禁惹祸。”小姐略作顿思，一边书写，一边温言嫣语。
　　荷儿急忙宽释道：“因为，排在‘玲珑天香谱’第一的，就是‘汐语郡主’你啊！还有哪个敢说我们徐家郡主，不能称为玲珑天香，天之骄女?…！”
　　被荷儿称为郡主的汐语小姐，闻言顿下手中娟书。缓缓抬起臻首，不易察觉地扫了一瞥窗外。认真地看着小丫荷儿，耐心说道：“荷儿不可妄语。任何人称我郡主，都不可当真。毕竟，汐语并无圣上金印册封。小心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笑话我们。”
　　丫鬟荷儿虽然很难理解，为什么每次在府里，把小姐称作郡主都会被纠正。反而只要出了府外，被谁称作郡主都可以默然接受。望着眼前和言温语的小姐，只得弱弱地“喔……”了一声点头允喏。
　　汐语小姐看到呆呆的小丫，淡然一笑。垂首继续手中的书写，问道：“突然想知道，‘玲珑天香谱’排名在我后面的是哪位?”
　　荷儿闻言，雀跃地展开手中纸笺，再次确定上面的名字后，回道：“‘玲珑天香谱’的第二名马上就要死掉了啦!，不知到时，这个排名是被剔除，还是会补录?”
　　汐语郡主闻言，不禁莞尔一笑，道：“小丫头又乱讲，第二名是不是南宫家的小姐?人家只是柔弱多病。不许和那些登徒子一样口无遮拦，张口闭口就说人家要死掉了。”
　　荷儿睁大美目，认真地说道：“就是那个南宫小姐，都病了十多年了，天天吸人血度日，早就药石无方。断诊的医师郎中，可都说她熬不过今年了呢！…。”
　　徐汐语闻知第二名是南宫小姐后，心里已经释然，‘玲珑女侠’慕英，设录‘玲珑天香谱’排名，应该并无其它用意。脸上波澜不惊地回道：“别个现在还好好地活着。那些个医师郎中，不自省技艺不精。却非要妄言生死，毁人生存希望。难不成…，想改行去算命…?”
　　“咯…咯…咯咯咯……”荷儿被汐语小姐的话，逗得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终于完成了…”徐汐语欣跃地轻声娇呼。看着桌案上还算满意的书画，边舒展纤体，边起身道：“坐久了有些酸硬，荷儿陪我去花园走走。”
　　“是。”
　　主仆俩人悠然地踱向花园，桌案上留下一幅山水墨画，画末旁有几行娟秀端庄的题字:‘英勇刚强撼河山，玲珑天香媚倾城。’
　　南直隶，苏州府郊外茶寮，往应天府辖交界处。
　　黑衫青年风寒低首坐在角落，侧对着大路默默观察着周围。远处一名老者牵着马，慢悠悠地朝茶寮走来。风寒定睛仔细一瞧，发现是前天和武林盟主一起，在酒楼独会的山羊胡子员外。忙低下头心里暗忖:‘从那天在巷口偷听到的对话来看，这个老山羊的背景，应该和官府关系密切，而自大明朝开国以来，武林和朝庭都无瓜隔纠缠。不管是萧逸风还是君逆天当盟主，都有意避免卷入朝庭牵扯。在这个武林大会将近，萧逸风无心连任的关键时候，官府中人突然秘会盟主，这其中必有明堂。得找机会摸摸这老山羊的底……’
　　夏原吉失神地牵着马，茫然地顺着大路步行着，乔装的开道侍卫早已走得不见踪影，身后的家丁拖着繁重的驴车，慢吞吞地总也跟不上。脑中回荡着萧逸风的话音，心里越发地烦燥难平。
　　本来此行只是摸摸萧逸风的底，探探江湖武林势力的虚实，并不指望能有太大的实质进展。可老萧突然交出盟主信物——青铜令玺。让自已方寸大乱，要知道这信物，对江湖武林来说，可是相当于兵符帅印，发号施令的关键。哪知甫一会面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拿到了代表武林至尊的令印，就算上交朝堂也实在无法令人信服。当时看着桌上的青铜令玺，心里思绪杂乱:猜测令玺的真伪?还是老萧故意试探?难道盟主已起杀心?抑或暗藏阴谋诡计?
　　‘注意，老夫只是说交出，并不是交给朝廷，也不是交给夏大人。至于夏大人要不要收走，请自行决定。’等萧逸风走后，仔细回想这段话才发现，其实老萧留下的是一个烫手山芋。青铜令玺和兵符帅印的本质区别，是在于发令持有者不可错代。青铜令玺在萧逸风手里，就是武林至尊，因为他是名符其实的盟主。但是在朝廷官府，或者和官府有关系的人手里，性质就变了。变成勾结朝庭谋害盟主、禁弑武人的阴谋诡计。恐怕到时太子殿下的‘禁武令’，还未开始实施，就要全面掀起暴乱和冲突。一旦发生这种局面，可就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收拾得了的。
　　‘不过，老夫良心建议:夏大人还是收走的好，而且出门后，千万不要向任何人泄露此事。特别是司马纵横。因为……你别无选择……’回想到这段话，证明前面的揣度是正确的。萧逸风这只老狐狸，早有退让盟主之念，却正好借这次会面，甩掉这烂摊屎盆子，而自已却不得不伸手去接。因为萧老狐狸肯定会借此机会归隐泉霖，不管是失踪还是谋害，让其他人都归咎于这次会面。所以，真的就如他所说，自己的确别无选择。只能瞒着司马纵横收走盟主信物。瞒着其它武林人士，有这场单独秘会。一旦有人发现武林盟主失联，那些莽勇武夫，肯定要制造事端，争乱不休。
　　由于想得太过入神，手里的缰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想必是烈日当空，长途老马不耐气燥干渴，趁自己失神松手之机，独自逃脱寻找水源而去。本有意欲追寻老马，不料一段徒步疾奔之下，顿觉脚沉舌干、气喘吁吁。幸好有一家丁赶上前来，只好差他前去追寻老马，特意嘱咐不得惊扰平民。自行走进路旁茶寮，准备略作休整，歇脚解劳。却意外地看到一个黑色身影。
　　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杀手，极有可能接任君逆天大魔头的风寒。一袭黑衫，外套一件黑色敞襟粗布披褙。黝黑的普通方脸，额前一篷散乱的留海头发，恰巧堪堪遮住双眼。看不出身上有任何配饰和兵器。如果不是先前经过老萧说明，自已确实不会去留意这个普通的青年。如前天一样，他不起眼的外貌，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一眼扫过，很容易在眼角余光里，忽视他的存在。当时他坐在楼下，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楼上的秘会?不如试探一下口风，打定好主意买了壶茶，向风寒走去。
　　“小兄弟，老朽可方便坐这里?”夏原吉堆起招牌式的圆滑笑脸问道。
　　“可以。”风寒刻意保持平静随意地随口答到。
　　“路崎道远，相遇是缘。敢问小兄弟如何称呼?去往何处?”夏原吉继续搭讪道。
　　“乡野莽夫，贱名陋姓，不值一提，唤我小风即可。在下专门为远途商客佣工卖力、跑腿办事，为挣生计干些粗活。不知老爷是何方贵人?”风寒一边淡然地应承着，一边不露声色地试探反问。
　　“老朽姓夏，空长一把年纪，皮疏骨枯、力竭体虚。没有你们年轻人的好身板，只能干些记钱算粮的轻活。有幸在衙署辖下的帐房里管本计帐，勉强糊口度日而已。”夏原吉听风寒自称是佣工力夫，仔细一想也对。他成为杀手之前，确实是佣工。把收钱卖命合并为收钱办事的雇佣关系后，他确实都属于跑腿办事的一类人。这么说来他的自我介绍，基本属实并无不妥。顺着他的介绍方法，马上学以致用。自己确实是计钱算粮的帐房管事，只不过没有说明计管得有点大、有点多，是整个大明王朝的钱、粮、民生而已。
　　“官府的帐房先生?”风寒半信半疑地试问道:“老先生可认得一些江湖人物?”
　　夏原吉闻言虽然心里一阵打紧，但不愧是见过风浪的人，处事老辣得道。脸上笑容不改，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借饮用茶水之势，暗中察觉到风寒眼神直视着自己。放下茶碗，若无其事地答道:“老朽倒也经常，和护物运粮的佣工打交道。听说过佣工界的老大，是天下第一杀手，可惜不认得。小风兄弟你可见过他吗?”
　　风寒本想说出盟主萧逸风的名字，来试探老山羊的反应。没成想到他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