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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禅寺立不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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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的不只是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而是四个不伦不类的老少不良!
  跑了一个和尚,只剩师兄弟两人干活的庙里,实际上并没有像故事里写的那样有水喝。小和尚反而觉得人少了活多了,喝水变得越来越费力了!显然圣人之言也不能全信。
  至于那个从不干活,修了五十年老禅,都没能成功教化一个向往爱情的徒弟的老和尚,说句诛心的话:五十年,算是修成了个屁!
  至于脚底下这座所谓的“老禅寺”,只不过是几间破瓦房和几堵破砖墙围成的一间荒废了很久的破道观更名而来。小和尚曾无数次担心过这种鹊占鸠巢的行为,会被这片道家福地的牛鼻子们毫无征兆地一顿乱棍打出去。
  不过,惶惶不可终日的几年时间过去了,小和尚终于明白高估自身了,高居青云上的仙鹤眼里是看不到蝼蚁的,甚至在他们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蝼蚁这种生物。
  小和尚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拖着傻乎乎的大师兄去山顶放羊,然后自己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发呆,一躺就是半天,什么也不做!
  望着远处安静吃草的老羊,欢脱跳跃的羊羔,小和尚舌头下意识舔舐一下嘴唇,撇头看向一旁闭目打坐的师兄道:“大师兄,我饿了。”
  国字脸一脸平和的大师兄淡淡道:“饿了就少说话,多打坐,省点力气放羊。”
  早就给身边的大师兄下过评语,修了三十年禅还没摸到菩提根的木头,是这老禅寺里唯一把师傅的话当师傅听,活得像个和尚的和尚。小和尚虽然瞧不上,却也愿意听他唠叨。
  “天天放羊,天天放羊,真没劲!”
  大和尚睁开双目,长舒一口气,起身立起铁塔状的身形,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小和尚整个身子,看着羊群打了个佛号,叹息道:“阿弥陀佛,山上放羊总比山下种地好啊!”
  小和尚浑身一阵磨蹭抓挠,终于停止了动静,双指捏着个黑点,平举在面前恨恨说道:“看看,身上都长虱子了。我还饿着呢,它竟然先开荤了!”
  说着便要使劲将感受到死亡临近,张牙舞爪、拼命挣扎的虱子捏死。
  大和尚平和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焦急阻止道:“不可,不可!不可杀生,放他走吧。”
  小和尚粉嫩的小脸上,笑容戏谑问道:“放了?放哪?放你身上?”说着就真的伸手要往大和尚身上靠。
  大和尚赶紧抽身后退,连连道:“哎!别!别!别!”
  越不过三十多年前一道坎,悟不透舍身意味,终究三十年修禅还是个跨不进门的俗人,也就换得心理上的些许安慰。
  尚且到不了看山不是山的境界,自然想不明白看山还是山的返朴归真。难怪师父说老禅寺这种地方从来不缺奇货,修大野狐禅的小家伙终究会比半吊子下山追求爱情的二溜子要走的远。
  事情也确实是这么发展的,几年后,偷偷摸摸吃光了大和尚辛苦养大的所有羊崽子的兔崽子,最终也成了所有牛鼻子口中刁钻耍滑的无耻混蛋!
  这是一间用竹子搭建起来的房子。
  陆非鱼既欣喜又好奇地打量着整间竹屋的布置,欣喜地是这和自己臆想中的居所很契合,好奇地是这里留下了很多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年轻男人的默认,也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想,这是一个藏着秘密的假道士,怪不得“不戒”这个道号听起来会更像法号。只是藏着的这个秘密是杀人越货,还是导人向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陆非鱼的脑袋里更多出现的是,酒肉和尚鲁智深和采花和尚田伯光这样的观感并不舒服的粗俗形象。
  女人,终究跳不出由某个客观现象而引发过度臆想的怪圈。聪明的女人和普通的女人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不会将这些揣测变现成施加在男人身上的质问和枷锁。显然,陆非鱼是站在这类较高位置的女人,甚至她能将这种思绪下的心理变化在面色上掩饰得很好。
  如果对方很不开眼地选择用强,她也并不害怕在对方胸口上再扎一刀,有史以来,小看女人的男人都是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转过去!”不戒和尚淡淡开口,却让陆非鱼心头发颤,被理智强压下去的迫害妄想如同点燃的引线,迅速攀爬到脑子里。
  陆非鱼面色变换,指节因为过度用力开始泛白,依旧开口问道:“为什么?”
  不戒和尚却不再理会,直接旁若无人地脱去上身因为与狼王搏斗,被血水和泥沙粘连在一起的破损道袍,露出结实却远算不上精壮的上半身。只是那一道道醒目的,横亘在皮肤上的伤口,像一条条诡异的蜈蚣交错攀爬在赤裸的上半身。年轻和尚,熟悉地从一块活动的竹地板下取出一瓶药膏,熟练地涂在先前被陆非鱼刺伤,又在与狼王搏斗中被撕裂外翻的伤口,面色发白间豆大的汗珠顺着颤动的脸庞滚落。
  算得上半个熟女,在国外接受了十多年的开放式教育的陆非鱼,还是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了熊熊燃烧的炉火上,面色也因为烘烤变得红润、火辣起来。她难以想象,在这张还有些青涩的年轻脸庞背后,到底经历过什么?
  也仅仅是心湖里泛起刹那的涟漪,便很快被自己平息。女人幼稚的成本很高,于她而言已经不会再轻易用尝试,去换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
  正在陆非鱼目光随着炉火跳动渐渐走神的时候,一个钥匙扣被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掌递到了视线里,“还给你。”
  陆非鱼转过头去,不戒和尚已经处理完伤口,重新套上了一件白色的僧袍,粗布麻衣,不是什么高档的材质,甚至算不上很新,却很干净,竟然多了几分还算舒服的儒生味道,恍惚间这种味道有些熟悉。
  “你很像他。”陆非鱼从和尚手中取过钥匙扣,声音重新回归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有着她刻意压制的波澜。
  “他?”不戒望着女人看似平静,却随着火苗的光影微微颤抖,拿着金属钥匙扣的纤细手指道:“他现在在哪里?”
  “死了,一场大火,除了这个钥匙扣,什么也没剩下。”女人嘴唇微抿,渗出一抹鲜红,看向不戒,笑容莞尔。
  仿佛疼痛才能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却因为活在现实中而愈发疼痛。五年的环球旅行,为了忘掉一个人,一个女人曾去过各种杂志里宣传的最危险的地方。可惜,一个人最可悲的就是记性太好,尤其是像她这样聪明的女人。
  女人突然很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们佛家讲轮回,讲究积福行善,你们自己相信来世吗?”
  屋外的山林里再次响起了幽幽的长啸,陆非鱼却只是目光散漫地看向炉火,似乎随着炉火的跳动能够看见一些渐渐模糊在记忆深处的影像。伴着嘟嘟嘟的跳动声,烧透了的壶嘴喷出白色的雾气。
  不戒微笑着看向女人,清了清嗓子,略显生硬安慰道:“修佛修的是来世,从来就不是今生,这便是禅。”
  女人被凄然浸染的情绪里,泛起了浅浅的平静笑意,像朵河塘里被暴风骤雨打湿的莲花花骨朵:“听你讲话很有意思,那个狼与猎户的故事也是禅吗?”
  不戒和尚拿起两只竹筒状的茶杯放到两人面前,轻声应和:“算吧。”
  “还有别的禅吗?”女人继续问道。
  不戒眼睛盯着陆非鱼,心情不错,打趣道:“我有一禅,秀色可餐。”
  面对年轻男子如此近距离的对视,陆非鱼并不觉得尴尬,目光没有丝毫躲闪,面上笑意似莲花绽放,只是那眼眶中分明泛着泪花。
  虽然不如早年就下山从良的二师兄了解女人,但是不戒却认为笑起来的女人才最好看,无论是伤春悲秋,还是良辰美事,可惜大部分女人都偏执地认为眼泪才是她们最动人的武器。这让他想起来记忆里那个喜欢早晚吊嗓子,唱着绵长京腔的漂亮女人,她也很喜欢笑,不戒却很不喜欢,至少童年时的不戒是不喜欢的。
  不戒拎起水壶在用竹筒做成的简陋茶杯里慢慢斟满,轻轻推到陆非鱼面前,嘴里轻声哼唱着悠远绢细的腔调:“曾记当年来此郡,浪打鸳鸯两离分;从今不照菱花镜,清风一去未亡人……”
  鼻息中慢慢传来青竹的香气,清亮的茶水在竹筒里打转。
  陆非鱼第一次感觉那双最初被自己定义为狡黠的狐狸眼,弯成两道细长的弧线,原来也挺好看。
  嘴里苦涩交缠,细细思索自嘲道:“原来是大青衣的唱段《祭江》啊。”
  顿笔峰山阴侧,毗邻悬崖峭壁依山势,围绕着院子里的一棵常年无花无果的老柿子树,错落排列着几间还算干净的破瓦房,这就是老禅寺。
  崖边一棵看不出品相的歪脖子老茶树,大半个树身探出崖壁,像硬生生刺穿山岩,张牙舞爪的鬼手,黑黄的叶片随着山风无精打采地簌簌作响。
  一根手臂粗细的青藤,依附着树干攀爬延伸,最后在树冠末端垂直而下,直指悬崖谷底的水潭。
  早些年修了三十年禅,貌似七窍通了六窍的大师兄,总会神采奕奕地指着老茶树和青藤道:“师弟,你瞧那模样像不像一名临江垂钓的老者?这处奇景在没有老禅寺的时候就有了,师傅称他做‘老仙垂钓’!”
  脸色有些苍白的光头小子,拧了拧鼻子,来到崖边,半褪下裤管,迎着山风朝着谷下水潭一阵淅淅沥沥,转头眯着狭长的眸子笑道:“大师兄,你看我俩像不像,像不像‘童子撒尿’?”
  一年前的某个冬夜,随着“卡擦”一声脆响,坚强了半个世纪的老树藤,被一场不大不小的雪压断了,只留下小半截悬在空中无力地摇晃。
  岁月从来不曾饶过谁,连撒尿的老头也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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