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起誓

　　等到韩阙幽幽转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银鸾坐在一旁，小手托着腮帮，出神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自己都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想让她过了，可银鸾半天都没什么动作，无奈自己只得咳嗽两声，将她四处飘荡的思绪拉了回来。
　　作为贴身侍卫，发呆被主人抓个现行，银鸾的小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手脚慌乱的将韩阙从床上扶起。韩阙起来后，等着银鸾帮自己着衣，无聊着问起她来：“诶，我说姐啊，你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原本只是韩阙无聊时的随口一问，可那成想银鸾听完一愣，随后原本羞红的小脸此刻更是鲜红了起来，发间隐隐得都有蒸汽飘了出来，原本帮韩阙整理衣服的手一下就缩了回去，同时低下了头再不敢看韩阙了。
　　韩阙这一下就有点懵了，不知道自己这一问话，是说到姐姐哪里的痛处了。脑海里滚了一遍后，实在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再次出声询问起来，不过这次语气上，韩阙更是小心翼翼了：“额，姐姐，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向我说清楚的。”
　　银鸾心里知道韩阙还不明白，但是自己先前当着世子的睡颜在那百般意淫。这些脑补画面比得自己就如同外面那些不知自爱的女子一般，着实让自己羞愧不已，眼前世子却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姐姐，对比自己的龌龊，这也太让人难堪了。
　　声未及入耳，心有百言出。这韩阙才刚对银鸾嘘寒问暖起来，这银鸾的心中已经转过了千百回了。看着世子俊俏且纯洁的面容，银鸾再难以忍受心中的羞愧了，还不等帮韩阙将衣服穿好，就跺了跺脚，娇羞道：“哎呀，世子你怎么这么多话的。”然后抓着韩阙的外衣就跑了出去。
　　银鸾的这一番操作下来，绕得韩阙是迷迷糊糊的，思来想去都想不出缘由来，只得感叹到女人的心思莫要猜啊。
　　哀叹了两句后，韩阙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衣服还没有穿好，旁边还没了人，自己又动弹不得，现在这个场景很像自己看过的一些恐怖片啊。
　　大脑胡乱得想了好几个自己可能出现的惨烈死法后，韩阙还是出声喊回了姐姐银鸾帮自己穿好衣服，准备出院子在王府里四处溜达一番。
　　只是刚出房门，就看到武珝这丫头正坐在院内石桌前和一个发须皆白，一身素衣的老头交谈。
　　看了看天色，算算时间对于这老头的身份韩阙心知肚明了，随机嗯了一声，银鸾领会到了世子的意图，就将他推了过去。
　　等近了石桌，那老头依旧在与武丫头交谈，并未理会一旁的韩阙，不过韩阙也不急，坐在一旁耐着性子听那老头讲话。
　　“武家丫头，你这手伤没有伤到手筋，所以并无大碍，老夫已经安排你那丫鬟去药房找一些新鲜的芦荟，以后你只需每日都用那些芦荟的汁液轻轻擦拭结痂的伤口，平日里再食补一些补气血的东西，就必不会留下疤痕了。”
　　这老头边说还边抓着武珝的手，翻来覆去的看，这点让韩阙心里颇有些不痛快，但是武珝倒是没怎么抗拒，见着老者对着自己的手掌琢磨半天，嘴里嘟嘟囔囔的像是有话要说，她便直接开了口：“老先生，您可是懂这相面断命之事？可是小女的手相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是的，还请不要顾忌，但说无妨。”
　　那老头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了两声，抚了抚灰白的长须，向着武珝说道：“不愧是莲儿记挂的人儿，单论这番胆识就足以让你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了。”
　　随后在韩阙无语地目光中，这老头拉着武珝足足夸了她一盏茶的时间，这让知道他身份的韩阙只觉得满头大包，当即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武珝这丫头也被这老头夸地咯咯直笑，见到一旁的韩阙头疼地闭上了眼，心中就起了调笑之意，有意地朝着韩阙说道：“世子啊，你外公可比你会哄女孩多了。”说完，还朝着老头挤了挤眉毛。
　　那老头这时才回过头来直视韩阙，口气严肃的说道：“小珝儿都与我说过了，动用侍卫恐吓客人这种事，我相信纪王和莲儿都做不出来，你这小儿，好的不学，尽学这些纨绔手段，这次我回来，怕是要好好管教你一番了。”
　　说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韩阙的手腕，探查起他的脉象来。韩阙听了外公这么说，哪里还不知道刚刚那丫头竟然第一次与他外公见面就告起了他的黑状。现在这会仗着自家外公背对着她，这丫头竟对着韩阙做起了鬼脸。
　　韩阙见此真是哭笑不得，这个丫头，真是瑕疵必报。不过平常精明的不得了，但是到了这会，怎么不想想这是韩阙自家的外公，自小就常伴身边的，自家孙子什么人他难道不清楚？无非是以为孙子和玩伴间起了矛盾，自己搁这出个台阶，让孙子下去而已，武珝没看见的是背对着她的自家外公此刻也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示意自己赶紧去道歉。
　　见着这两个活宝在这互相耍宝，韩阙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过自家外公的面子是要给的，不然让母后知道了，怕是要狠狠的蹂躏自己的脸了。
　　凭借着外公的威势，韩阙不得已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满心不甘地向武家小丫头道了一声歉。
　　当然，这是武珝的视角，实际是韩阙低着头，努力的憋着笑，因为看着这俩个人，想不笑确实有点困难，这导致他说话也只得断断续续的。
　　见韩阙道过谦了，这个白发老头张英诀，也就是韩阙的外公，王妃张取莲的父亲。赶紧借着探查韩阙身体的幌子出来打了圆场，“这就行，武家丫头，误会既然解除了，老夫也帮你撒了气了，你现在就去其他地方玩玩吧，阙儿的身体老夫还要再仔细探查一番，你就不方便在场了。”
　　武珝知道后面韩阙的外公肯定是有事要与他说的，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也就不在过多的纠缠，俏生生的应下后，跟着丫鬟去园子玩去了。
　　等着人都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外公，韩阙和银鸾。外公这时突然收起了那副慈祥的模样，正色地对韩阙问道：“阙儿，外公外出帮你找药，这期间里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你母亲在来路上都与我说了。”韩阙点了点头，外公自他出事后就经常来照顾自己，作为医者，他已经是当世顶尖的那一批人了，作为家主，偌大一个张家，无数的医馆他都管理的井井有条，可见他远不是面上这个老顽童这么简单。
　　知道家里前前后后母亲都与外公说明白了，韩阙也就不解释过多了，直接了当的向外公问道：“那外公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外公倒是没急着说，而是继续探查起韩阙的身体来，摸了摸手，看了看眼睛，一番探查下了，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坐在韩阙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带着特殊的神情向他说道：“身体总体还算不错，刚刚你问我是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建议你放弃。”
　　韩阙倒是有些意外了，自己这些举动，从逻辑到利益都对王府，对大家都是有益的，而且风险也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外公这时说要自己放弃，确实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知道韩阙不太能理解，外公揉了揉他的头，而后认真的看着韩阙说道：“阙儿，你极早开慧，可以说得上是妖孽之资，你在幼时就已经名动长安了，当然，最早可以追溯到你往你皇爷爷身上撒的那泡尿了。”抽空调笑了一句，外公清了清喉咙，向韩阙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满月时，你皇爷爷过来看你，看了你一眼就说你日后必为龙凤，起初我们都以为只是恭贺之词，但是在那泡尿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确确实实让我们明白了龙凤的含义。”
　　外公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韩阙“你一岁开口，仅用一日，你就能清楚的叫出我们所有人的称呼。三岁上学，半月就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五岁时，就与你父王辩起了封地上的民事。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让你突然沉寂了下来，此时的长安城的年轻一代怕都唯你马首是瞻了。”
　　听了这些，韩阙自己都咋了舌，原来自己这身体这么厉害的，这才想起之前为什么自己突然制定计划时，王妃和陈管家并没有怀疑过多。
　　外公看着韩阙，心里很是怜惜，今日之所以跟他说起这些，也是因为自那次受伤，阙儿除了残疾外，也失去了部分记忆，浑浑噩噩的过了两年，前些日子突然爆发，让女儿很是惊喜。此番自己也是想试试阙儿有没有想起往事来，不过看阙儿的表情看来，结果是没有，这些时日他的诸多动作，都是那份妖孽天资使然。
　　心里滚过了这许多后，外公知道有些事终归还是要说，于是抛开了那些怜悯继续说道：“其实，有些事，你母后都未与你说来。这次刺杀的行动，在今日早些时候，你母亲与父王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等到我进王府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也将其证实了，只是你母亲怕惊吓到你，不愿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他也是我劝你放弃的理由，与那人比起来，我们”
　　“大唐皇帝李世民。”还未等外公说完，韩阙就冷声说出来一个人名，外公听到孙子直接说出皇帝的名字，也是愣了一下。随后紧张得看向四周，银鸾倒是适时的摇了摇头，示意周围并无旁人，这让外公松了一大口气。
　　韩阙倒是无所畏惧，继续出声到：“整个大唐，只有他能让父王惧怕，也只有他能让母亲那么刚烈的人低头服软。只有他这个大唐王朝的天龙，能压住我们这些长安的地头蛇。”
　　张英诀被韩阙这一番发言惊的够呛，经过了玄武门之事后当上皇帝的李世民整个人都散发着无穷的对权力的欲望，以及掌控一切的野心。而这种人成为了自己的敌人，一想到这个情况，他就惊得难以入眠。
　　但韩阙呢？在千年后的后世，天下承平，和谐社会。只有他命运多舛，自小就遭人歧视，孤独长大后，还没来得及实现自己的抱负就被一场意外送到了这里。不过，才刚到这里，上天就给了自己一个世间最强大的敌人，同时自己则可以无视所有规则与他一较高下。
　　这着实让韩阙兴奋了起来，那种兴奋让他完全忘记了面前之人，毫无顾忌地说道：“果然，只有他有这些能力，死士就不用说了，那些王府侍卫可都是跟着父王上过战场的，生死兄弟的羁绊都能扯断地只有他了。知道我准备将他拉出阴影，以势压人的时候，就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反过来压我了吗？”
　　韩阙越说越激动，气血都涌入了大脑，使得整个脸颊和额头都红了起来。外公见到了，赶紧出手抓住了韩阙的双肩，使劲摇了起来，一边摇还一边大声呼唤韩阙的名字。
　　外公呼唤的声音极大，甚至将王妃都引了过来，普一过来，就见着自己的儿子失魂的坐在那，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知道是父亲将实情告诉了他，可是儿子这等情况让她着实心疼，来不及责怪阙儿外公，她径直将韩阙抱起，疾步回了屋子，紧紧将儿子抱在怀里，嘴里则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
　　儿子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让王妃想起了之前韩阙绝食时的情形，生怕儿子重蹈之前的覆辙，紧紧抱住韩阙后，慌乱地胡乱说着安慰的话语，只是她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了。李世民的名号不仅仅影响了自己的儿子，她刚知道的时候，可是觉得世间都黑了下去了的。
　　只是说着说着，怀里的韩阙竟然打起了呼噜，这让王妃万万都没想到，在这等重压之下，韩阙竟然呼呼大睡起来。不过能睡着也是不错的，至少性命无虞。
　　轻轻将韩阙放在床上，再示意进来的外公与银鸾莫要出声后，王妃就准备起身出去了。但是韩阙此刻却又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眼神深邃得看不到边际。同时，用平稳，冷静的语气说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什么事都没有。至于那件事，依旧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而韩阙外公听到他说依旧要与皇帝对抗时，面色一急，就像出声劝解，只是王妃却拦住了他，看着韩阙。
　　韩阙见此知道王妃理解了自己，就继续说道：“我们第一箭既然已经射出去了，现在想要认输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我是他的孙子，可他却要我的命，可见我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难以调和的冲突。”听到了这，外公与王妃对视了一眼，只是二人都没有出声，继续听韩阙说道：“既然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狭路相逢勇者胜了，总要将自己的剑亮出来才行啊。”同时，韩阙心中所想着的则是那李世民又如何，不试试如何知道赢不得。
　　一句勇者胜一下惊住了王妃和韩阙的外公，这等语句从一个黄口小儿嘴中说出，一时间让二人都觉得有些羞愧。王妃到底是混过草莽的，性子冲动而刚烈。见着自己儿子已经说出这等决意凌然的话语，自己自是不能落后了，当即决定配合儿子的行动，誓要与这天争上一争了。
　　而韩阙外公见二人都这么倔强，心知劝是劝不住了，不过自己还能找纪王谈谈，商量能不能找些些收场的法子吧。想到这，也就不准备继续呆在这了。王妃见着父亲要走，也就继续安慰了韩阙两句，之后就随着他外公一起离开了。
　　等到人都走光了，韩阙依旧在出神地想着事情。银鸾倒是突然开了口：“世子，我觉得你赢得了。”韩阙倒是被她这突然的信心给笑到了“哦，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有信心了。”银鸾刚准备开口回答，却不知突然想了什么，脸上一下就染起了腮红。扭捏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因为王府啊，王府里有纪王，有王妃，有世子的一切。可皇帝是拥有世界的，这个天下一切都是他的，他可以失去很多东西，但是世子你什么都不能失去。”。
　　银鸾这番突然的话语，着实让韩阙惊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平常不声不响的银鸾能有这番说辞出来，虽然说得并算好，也算不上多正确，但是蕴含在其中的一个简单的道理，韩阙还是听出来了。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对着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而不安站立的银鸾说道：“你说对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次，我要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