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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偃月篇 之二③ 交际训练和消失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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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巴车吐着尾气带起扬尘开走。我们并排站在蛇林山脉的入口处。
  “怎么说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没有!”我立刻打断了她的推测。
  “以这样激烈地急于否定反而没有说服力。”她耸肩,“想要解释的话尽快吧。”
  “为什么我会和一个来路不明身份可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甚至帮他付了车费呢?为什么他要在下车前对我说出一些莫名其妙光怪陆离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呢?也许你会觉得奇怪蹊跷难以置信乃至可怕,可事实上我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没有见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如此好奇,更没有听懂他都说了些什么。”我把花了一路时间组织起来的台词以最为精炼的格式说了出来,“即使我觉得你不会相信,但这是我能够做出的最真实,最有力,也是最后的解释……”
  我像是等待着裁决一般僵硬地站着。因为没有抬头看,我不知道苏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我相信你,毕竟我没有闻到说谎的味道,我总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嗅觉。”片刻过后,“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总算是safe……
  没有售票处和休息室,没有停车场,没有公厕和餐厅,只有一座拱形的拱门――一根长长的、半圆形的木头,各式各样藤本植物的茎叶以活着和死去的方式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上面,掩映着几块锈得已经没有漆的铁牌上用塑胶带拼成的几个大字:
  “蛇林山风景区”
  附近花坛里用作绿化装饰的矮灌木植物因为年久失修而发生了大规模的次生演替,数年甚至更长时间以前的水泥地面被四处扎根长的粗壮茂盛的大型灌木大卸八块,此起彼伏坑洼不平,像是被巨大的犁耙耕过。
  “这里很久以前是个不错的景区,在开发期间受到金融风暴的影响经营不善又逢安全事故频发被迫封山倒闭,我们就从这里进山。”上午七点半,太阳和大片的雾从山头升起,折射着金色的光芒有些刺眼,苏影压了压帽沿。
  “……喂该不会是要从这里走吧?”想要穿越这些差不多两层楼高、张牙舞爪的树丛通过这里,用开山刀都要颇费一番功夫。
  “当然不会从这里走,”苏影面无表情地白我一眼,向旁边的一片茂盛的草地走去,“居然会想从这里过去,你这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白痴。”
  不可名状,不知为何,不明所以地,我的大脑还有些混乱,没有心情回应她习惯性的损言损语。
  她趟着密实的草丛走了十几步,手臂拨开半人高的香蒲丛,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一条正处于枯水期的小溪呈现在面前,溪边的水面已经缩到层层叠叠的鹅卵石下,干燥的河床中间铺着河沙,宽敞而开阔,简直是一条天然小径,供人行走再合适不过。
  “嗯,不错,”苏影满意地点点头,抬脚跨过去,“就从这里进山吧。”
  我驮着十数公斤的东西紧步跟上。
  我们在群山壑谷中,踩着鹅卵石滩进发了。
  越是习惯了复杂、繁忙、拥挤的环境,就越容易被自然界最原始的事物所震撼――星空,日月,山河,天地,森林,海洋――多少文豪先贤,无不对这些自然界的伟大创作心怀折服向往之情,诗人们一生起起伏伏,历经人生百态,看遍世事炎凉。怀才不遇时,国难当头时,情路曲折时,念友怀乡时,平步青云时,一落千丈时,面对巨大,广大,伟大的自然景色,深深地感到自身的渺小,神游于无限的时间和空间里,往往就会开始寓情于山水万物,加以吟咏增色,一篇篇绝世佳句就这样诞于笔下流芳百世,读来每每如身临其境,悲喜尽知。归根结底,这是将文化与自然结合的魅力,虽然只是人类的孤芳自赏,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瑰宝在人类艺术文化中的确是一门美妙的,充满美感的学问。
  用估算统计的方式来形容,如果除去对于自然界的讴歌,中国古文学的意境和价值起码会折损七成以上,我可以这样断言。
  这样的景色,这样的心境,让我混乱的思绪平复了不少。
  还没有来得及陶醉其中,我的思绪被一张贴的越来越近的脸庞所带来的警觉打断。
  苏影和我并排行走,眉毛几乎要贴到我的鬓角,而且还在不断靠近,我反射性躲开。
  “什么啊……”我心头发怵地问道。
  “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吗?”她淡淡地问我。
  虽然是第一次,但我的心思还没细腻到和只是女孩子外出郊游就会兴奋到睡不着觉的地步,我自认作息时间还是相当科学的。“没有,我睡的挺好来着?”
  “……那就是自行解决生理问题了?”她略略侧过脸去,“虽然不关我的事,但如果你如果把我当成意淫对象我会很难为情的……”
  “没有!!!”说话坚定哪怕严厉一些也可以的!别用害羞的口气人设会崩的!你面无表情地用这样的语气我只感到恐惧啊!还有我像是那种纵欲过度的人吗?虽然也不能否认偶尔会做……
  “有点走神而已……”我赶紧编理由。
  “今天是你上路的大日子,打起精神来,再多看看这美丽的世界不比发呆强的多。”她转脸换上冷漠的语气。
  话倒不错。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就在我出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算下来,我已经跟随着苏影的步伐行进了大约八个公里。
  登山鞋踩在沙子和石子上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中显得突兀和喧闹,山风和鸟鸣活灵活现地随着我们的移动无处不在,如影随形。清晨的山雾也散了,景色更加明朗起来。
  “方天同学今天的话不怎么多啊。”苏影头也不回地说,语气略重。
  “你见过要上刑场了还能高谈阔论的死刑犯吗……”我确实没什么精神,随口说:“虽然这里的景色给人感觉还不错。”
  忽然,我的余光注意到前方的山坡上有一丛枝叶晃动起来,我的兴趣被提起来了,是野生的猴子或者蛇类吗?我用力地看过去,想要找到一些生物活动的迹象。虽说也去过几次动物园,但我对于野生动物的印象确实很淡泊,如果能亲眼在野外看到一些小动物,也算赚到了。
  “难道你就找不到比这荒山野岭更值得关心的东西吗?”半晌过去,苏影又说道,用相当不好对付的语气。
  ……难道她早饭没吃好现在饿了?我这么想着。
  “那个……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早点找个地方扎营,做些东西来吃……如果你饿了的话提前吃午饭也可以……”
  “我觉得你真的需要补一补交际方面的功课,否则等到下到地狱里洗岩浆澡也只能做个独身鬼。”苏影有气无力地说,“朽木不可雕。”
  我恍然大悟。
  又是在我身上会经常出现的掉链子:和好不容易可以相处起来的人在一起时沉默寡言,在不经意间终结一切话题,使对方产生不适,制造出距离感与隔阂感,最后与对方形同陌路。
  ……因为一个人了太久……习惯了没人会跟自己说话的日子……也就习惯性地把身边的东西当做不会说话的静物了……忽然和一个活人相处起来……一下子难以习惯有人可以聊天的感觉……总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作为一个处于牙牙学语阶段的交际学徒,我开始艰难地寻找话题。
  她手里没有导航工具,赶路时也没有什么慢下来观察地形环境的动作,难道说她对这里很熟悉?
  “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我问。
  “总算说了句人话。”苏影背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很久以前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高级景区,和jie……家里人一起,那个时候不记事,只记得有人说,在这片山里不会迷失方向,顺着蛇林溪向东走,就可以避免迷路找到城市,如今也算故地重游吧,只是感觉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这条小溪很长吗?”
  “很长,虽然很细,但是很长,一直以来这条小溪都活着,就算偶尔逢枯水期断流,也会在多雨的季节复活,重新变成小溪,持续到下一个枯水期,就像是有生命那样。”她语气坚定,“即使死去,也可以复活过来。”
  “就算是比喻的手法,也不能说是‘复活’吧?倒像一些季节性的植物,过了花期就会枯萎,但也只是暂时性地将生命力保存下来,等待来年的复苏而已,”我说。
  因为复苏和复活,断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语。
  复者,此处可解释为“再次,重新”。
  活者,此处可解释为“拥有生命”。
  仍然保存着生命力的生物重新焕发生命迹象,只能叫做复苏。
  死的,忽然活过来,才是复活。
  “……你说的没错,复苏,用词很得体。”苏影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死亡的东西无法复活。”
  没错。
  这样想来,“复活”也许是个不应该存在的词语。究其原因,这个世界上,人类文明中,根本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实现“复活”这一行为的生物或者技术。这个词大概来自于人们对于“复苏”的误解和美好的愿望――“希望死去的可以复活”,这样美丽但异想天开的愿望催生了“复活”一词。
  已经死亡的,被予以生命,成为“生物”,叫做“复活”。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突发奇想。让已经死掉的人重新拥有生命,听起来的确是一件不错,不,应该是相当美妙的事情。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技术,大概整个人类世界,都会为之疯狂吧。
  但是,如果在一个人面前,让一具已经确认死亡的尸体站起身,笑了笑,招手对他打个招呼,行走,进食,休息,活过来成为一个高级生命体,那个人会觉得这是美妙的一幕吗?
  恐怕吓得大小便**都算轻的。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受到了恐怖片,聊斋志异,恐怖传闻,鬼故事之类的神怪文化的影响,才会产生的惊悚恐怖的效果,并不能说明“对于尸体复活产生畏惧”这一情绪是人类天性。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论生物等级高低贵贱,生物体对于死亡的畏惧,是与生俱来的。
  为何生物会本能地畏惧死亡呢?我认为,那是因为,死亡是生物的未知领域,是超出生物常识的状态,因为未知,不曾了解,也无从得知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故而天生对其抱有恐惧心理。
  尸体复活出的生命体,是超出常识的生命体,是人类文明未知领域的生命体,所以同理,人们会对复活的尸体产生畏惧。
  啊,说了这么多,有些跑题了……应该说我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东西啊!眼前佳人在侧孤男寡女,想些有用的东西出来啊你!
  为了集中注意力,免得胡思乱想,我开始重新寻找话题。
  “话说回来,大小姐,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我用最为迫在眉睫的问题为话题防止气氛因为她的语气低落而down下来。“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我知道一下还有多少路程?”
  “真没见过找死还这么会麻烦人的家伙,哼。”苏影很自然地配合起我的低姿态,立即刻薄起来。
  “一座山。”面前出现一了小段岩立斑驳的上坡,苏影高抬长腿迈上一块大石头登了上去。“我在找一座小时候见过的山。”
  一座山?这种落地生根的东西又不是阿猫阿狗会到处乱跑……什么叫“小时候见过”,说得好像后来就没再见过一样……
  “如果我没听错,你说的是一座山?”我说,“你可以用手机地图搜寻定位……”我紧随其后顺着她爬过的位置,手脚并用翻上去,感觉自己像一只扭来扭去的公鸭。
  “是一座山没错,但那是一座很难找到的山。”
  “……”我干脆不接茬表示难以理解――或者说我根本没功夫搭茬,十五公里的山路负重导致了体力的流失,每一块她轻轻一蹿就可以登上的石阶我都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拖着行李爬上去。
  “十岁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我在少年宫里报了一个野营登山俱乐部,那时我是这个兴趣部里最年轻的部员,”苏影忽然半回头斜视着我,语气轻蔑像是在藐视我的龟速,“再看看方天同学,十岁的时候居然还在撒尿和泥。”
  陈述句过分了啊!你用设问句我还能认为你是毒舌!现在我只觉得你阴损!
  “俱乐部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登山野营的活动,前前后后算下来,我大概参加过十一次。蛇林山风景区,就是我们的活动场地。
  “但是在这十一次户外登山时,我只有三次,在沿途的风景里看到那座山。”她向着正吃着力爬墙的我伸出一只手表示人道援助。
  ……这怎么忽然说起校园怪谈一样的事情来了啊?
  “应该是,咳,应该是错觉吧?你看,”我没有接受她的帮助,努力爬了上去,因为这只援手的代价也许是更多、更凶狠的毒舌攻击,有这个心力我不如给点力气爬上去了,当然不是因为紧张而不敢去碰女孩子的手。“谁生活中都会有几个因为误会和不知情而引起的错觉吧,比如小时候经常在夜里把窗帘上的树影当做鬼怪……或者把自己家对面某栋楼的窗户数错,误认为那栋楼里有一个没有门的房间……之类的?”
  “如果换成别人,你的错觉论也许成立,但对于我来说,那不可能是错觉。
  “这一带的山脉我来过十一次,每一次出游,都会让我对这里更加了如指掌。那座山,我的的确确,只见过三次,而且是间断的三次。”
  “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成功翻越这段石坡,我拍拍周身的尘土准备继续行进。
  “断定原因就太武断了,准确地说,我只有也许会是原因的线索。”苏影指着脚下的砂石滩,“蛇林溪。”
  “这十一次户外活动的场地虽然都是在蛇林山,但为了保持新鲜感,每一次的出行,都选择了不同的路线,有山腰的栈道,也有丛林的的羊肠小路。”
  “然后这个蛇林溪,也是你们活动路线之一?”我紧接着说。
  “没错,而且,这三次见到那座山时,恰巧就是我们顺着蛇林溪进山的时候。”
  “因为走了蛇林溪这条路,所以那座山才会出现?”
  “准确的说,‘只有走蛇林溪这条路,那座山才能出现’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线索。”她蹲下来系鞋带,“谁都无法肯定那座山出现的真实原因。”
  “既然走了不同的路,导致看到的事物不一样……解释不通吗?”
  “这正是无法解释的地方。”苏影再次回过头来看着我。“虽然这些路线不一样,但它们互相形成的结构并不是扇形的发散状背向而行,而是基本平行的几条路线,甚至有些部分出现了相交,每两条路线之间最多隔了一座山的距离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座山,只能从这一条路线里看到。”
  “有没有可能是,那种横看成岭侧成峰之类的?”
  “至少那还能看到,而我经历的是,一座本该从任何方向上都能看到的山,只是因为换了个路线改变了观察的方向,就凭空消失了。而且看到那座山的唯一方法,就是顺着蛇林溪行进。”
  “只能从特定的角度看到,换个方向就消失不见的大型物体……听起来像是海市蜃楼?”
  “更不可能。”苏影环视附近的山头,“就算是海市蜃楼,也没有理由只能从一个特定的位置看到,况且这条路线我在不同的年份和季节走过三次,每次都见到了那座山,如果都巧合看到了海市蜃楼,那么以我的运气早就该中彩票了。”
  “我可以肯定那座山是实物,但我无法解释它是否真实存在。好比你面前放着一张纸,从正面可以看到一个破洞,而从反面却只能看到光洁如新的纸面。”她严肃地说到。
  “也就是说,‘到底哪一面才是这张纸的真实面目’的意思……”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她踢开脚下的石子。
  ……气氛被这通怪谈一样的回忆故事冻结,变得冰冷。清悦的鸟鸣听在耳中仿佛妖魔鬼怪在呢喃。我不禁咽了下口水。
  “你,咳,既然你肯定那座山是实物,你有证据吗?或者你听说过那座山的名字?”
  “名字?应该有吧,不过……我不知道。”
  遇到不理解或者怪异的现象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了解情况的人询问才是正常反应吧?至少也要指给身边的熟人看啊?
  “唔,我觉得,找导游也好问领队也好,哪怕用手机定位上网查或者问问身边同行的人也行啊,说不知道是不是有点……”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手机,熟人也一样,”她不经意地说。“还有,那个,我不是很擅长,跟不熟悉的人说话。”
  “呜……”好嘛,独自去登山,“孤独指数排行榜”上辛酸排名第三的项目。顺便一提第一名是“独自去做手术”。
  话说……这位少女不会从十岁开始就自闭成性了吧。中二如我,十岁的时候还可以算得上天真可爱活泼开朗咧……
  “虽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毕竟见过三次,一些细节特征我还是有自信记住的。”苏影歪了歪头像是要从过去的记忆中找出些什么,“有三样:石路,寺庙,钟声。”
  “寺庙?”我相信寺庙才是最应该注意的部分,石路是通往寺庙的路,而钟声也是寺庙里不可或缺的元素。
  “没错,而且应该是一座佛家寺庙。”她边回忆边叙述着,“灰绿色的青石台阶沿着山坡蜿蜒而上,终点是山顶的寺,寺里有很大一口钟,响起来的时候站在在山脚下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总共就是这些。”
  我稍稍放下心来,既然是佛门净地,就算遇到什么超自然现象,情况也不会太糟……
  !!!
  难不成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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