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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阳惠氏一边吃晚饭，一边愤愤地说：“什么大仙二仙的？竟然连女人生小鬏的时日都算不出来。我看他狗屁不是！”
王爱莲噗嗤笑出声来，却突然捂着肚子叫疼。
“庆侠，”阳惠氏急忙说，“看样子恐怕是要生了。快去把你嫂子她妈请来！二十个鸡蛋和两条新毛巾早预备好了，你让天贵带给她。”
“知道了，我这就去！”阳庆侠匆忙带上一块饼就去锅屋找郑天贵。
两人一出院门，郑天贵就说：“二老爷，到武家庄我们多走几里路不打紧，那小脚老太婆磕磕绊绊的得走上大半夜呀，就怕来不及呢！”
“是啊！”阳庆侠忽然兴奋起来，“嫂子她也是接生婆呀！姆妈也是糊涂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干吗舍近取远呢？”
两人一路上说着话，不久便到了阳庆虎家。
有了身孕的武盼男，吃点东西就吐，晚上早早就上床了，但经不住阳庆侠的苦苦哀求，懒洋洋地下了炕，在阳庆侠的搀扶下上了路。
王爱莲此刻汗如雨注，身体因疼痛颤抖着，已经没有力气哭叫了。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很绝望。
“菩萨保佑，保佑阳家大小人口平安无恙！”阳惠氏跪在观音像前祷告着。
“来了来了，接生婆来了！”郑天贵进了院子就叫道。
“谢天谢地，谢菩萨保佑！”阳惠氏说着站起身，“快进来，迟了怕、怕……”一见是武盼男，她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妈妈她……”
“庆侠是怕赶不上耽误事才让我来的。”武盼男说，“奶奶你放心，我从小就看着妈妈接生的，见过不少呢！弟妹羊水破了吗？”
“没、没有。”阳惠氏结结巴巴道，“好像快、快要不、不行了，你快点帮、帮她接生啊！”
“羊水没破怎么生呀？”武盼男问，接着向门外叫道，“庆侠，快拿擀面杖来！”
阳惠氏也听说过用擀面杖接生，便说道：“菩萨保佑！那就用擀面杖吧！”
“擀面杖来了！”阳庆侠进门递过来一支擀面杖。有了擀面杖，武盼男像换了一个人，立刻精神抖擞地忙起活来。她脱去鞋子爬上床，骑到王爱莲的身上。
实在受不了武盼男鞋子上发出的脚臭味，阳庆侠退后几步。
迷迷糊糊的王爱莲被压得睁大着眼睛，发出极其痛苦的呻吟。
武盼男掏出自己的汗巾，调过头去一把塞进王爱莲的嘴里，然后像擀面条一样从王爱莲的上腹向下身擀。
王爱莲的大肚子里便有一团水向下身涌去，溅了阳庆侠一脸。
可随着武盼男回手擀第二次的空档，那团水又返回上腹。如此再三，可就是不见婴儿降生。
王爱莲疼得有了知觉，无力地摇晃着脑袋，汗水并着泪水一同流下来。
豆大的汗珠从武盼男的额头上滚落下来，她累得张着嘴巴直喘大气。
阳庆侠被脚臭和羊水味道熏得恶心难受，又不见小孩出来，心里憋着一股火，便忍不住地吼道：“这生孩子也不是擀面条，你那样擀有用没用？”
“你吼什么呀？”武盼男也对着阳庆侠大声吼起来，“你不懂不要瞎说！我告诉你，我要是不擀，就是到驴年也生不出来。说真的，还幸亏我几年前遇到过一次。”
“那、那结果怎样？”阳惠氏问。
“全没了。”武盼男答道。
“什么？全没了？那你还骑在她身上干吗？”阳庆侠问。
“还不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吗！”武盼男说着又用力地擀起来。
“出来了！小鬏的头出来了！”阳惠氏高兴地叫道，“阿弥陀佛！哟……全出来了！是个男小鬏！谢天谢地，我的二孙子出来了！”
“知道了，姆妈嬷。”阳庆侠轻轻地从阳惠氏怀里接过婴儿，一只手伸进襁褓中摸了摸，眼中突然放光，喜出望外地叫起来，“真的是男孩！嘻嘻嘻……”
“爱莲她为了咱阳家，受了多大罪呀？你可不能亏待她呀！”阳惠氏说完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这个当然是应该的。”武盼男一边穿鞋子一边酸溜溜地说。
“嫂子的大恩大德，我阳庆侠更是忘不了的。”阳庆侠赶忙说。
“你呀！”阳惠氏打断了阳庆侠的话，“叫你老老实实在家跟着我烧香拜佛，你就是不听，还找什么大仙瞎说。爱莲说，前天夜里梦中有人对她说，这一胎是儿子，还是中堂转世呢！”
“什么，中堂转世？”阳庆侠惊讶不已，“嫂子她也……”忽然发现婴儿稀疏的黑胎毛中有一小绺白毛，他的脑海中马上闪现出梦境中那只大黑狗，又想起管二林说的“黑犬灰枭”，心头便涌上一丝不安。
“愣着干啥呢！”阳惠氏边说边从阳庆侠手中抱过婴儿，“瞧我二孙子长的多可爱！庆侠啊，你给他起个名吧！还愣着干啥？”
“好的！名字是现成的，顺着他大哥的钢字，就叫得铁。”阳庆侠答道，又凑近婴儿细看，只见儿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小嘴在不停地吧唧着，好像在睡梦中享受着生命带来的惬意。
……
阳庆侠扶着武盼男出了院门，突然听到一阵风吹树叶的“嗖嗖”声。他望着月光下河边那光秃秃的柳树感到纳闷：“现在树木还没有发芽，刚才又没感觉有风吹在脸上，难道见鬼了？”
这时候天空一道亮光闪过，一颗流星从低空穿过。
阳庆侠猛一抬头却发现一只牛犊子大小的黑狗坐在院门前，惊恐之中看到黑狗头上有一绺显眼的白毛，呲牙咧嘴的，好似在冲着他狰狞地笑着。
阳庆侠被吓得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只见那黑狗忽然前蹄蹦起，吼叫几声，腾空一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哎呀二老爷，您怎么坐到地上了？累了吗？”郑天贵赶忙拉阳庆侠站起身来。
“真、真奇怪，”惊魂未定的阳庆侠声音颤抖着说，“哪来这么大、大的黑狗呀？没见过谁、谁家有。为、为什么偏偏坐、坐在我家、家门前？难道是、是我看花眼了？”说完揉了揉眼睛，可那条黑狗却不见了。
“你看见鬼啦！哪有什么黑、黑狗？阿、阿弥陀佛！”武盼男也感到特别惊恐。
月光下阳家院门半边敞开着，门板上的油漆斑离剥落。武盼男望着门楼上“阳宅”两个古朴遒劲的大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时的喜悦，心中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