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并肩作战

　　“——当我看到嬴政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了我这一生想要的样子，“取而代之”也许是一句最勇敢无畏的宣言。”
　　——项羽
　　“龙且，项羽，大消息，大消息••••••”我和龙且正在院子里比拳，周殷慌慌忙忙的跑进院子，大声叫嚷着，后面跟着曹咎，龙飞，项庄。我十五岁时，四叔项伯带着项庄，项声，项他等几个弟弟终于找到了我们，便一起留在了吴县。项庄时常跟着我，所以和龙且他们也混熟了。
　　“什么消息，至于你这么紧张？”龙且问道。
　　“快，屋里说，屋里说。”周殷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龙且进屋，又找来碗，喝了几口水，还被噎着了，咳得弯下了腰，众人都笑了。
　　“皇帝被刺了？”周殷小声的说道，这消息却不啻于一声惊雷，我们都惊住了。
　　“什么？刺死了没？”我忙问道，我发现我很在意嬴政的生死，也不知为什么。
　　“没有，听说受了惊吓。”周殷的心倒是定了点。听到嬴政没死，我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好像早已把嬴政当成了毕生的对手敌人。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龙且问道。
　　周殷慢慢的给众人说了出来，原来是他父亲与郡守商议时他无意中听到的，然后赶忙跑来寻龙且和我了。听说嬴政东巡，在一个叫做博浪沙的地方被一伙人刺杀，刺客击中副车而功亏一篑，领头的是韩国贵族张良，事不成，逃走了。张良这个人我倒是听叔父提起过，说此人乃是当世奇才，后来项伯叔回来也给我们说过，这个张良曾救过他的命。
　　“这个张良还真是一号人物，有胆，够爷们。”曹咎大笑道，我们被他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龙且拍了曹咎一掌，示意他小声。
　　“张良是六国反秦贵族中的中坚力量，确实是个人物，幸好没有被暴秦抓住。”龙且说道，对于这个张良我现在有了兴趣，真想现在就结识他了。
　　“还有一个消息。”众人听到周殷说，纷纷又看向了他。
　　“听说皇帝东巡要到我们会稽郡。”这个消息又是一个重磅消息，皇帝东巡到会稽，那也是头一遭啊。其实我听叔父说过，楚地反秦力量最大最活跃，皇帝东巡只是为了镇压反秦力量。
　　“那不是我们都可以看看皇帝了！”曹咎笑道。
　　“皇帝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啊，几千铁甲军开道，几百辆车居中，皇帝周围密不透风，光阵势就足以吓坏人了，还有哪个不想死的能看啊？”周殷说道。
　　众人又议论了半天这个大事件后纷纷散了。我心事忡忡的回到了家，一会儿想到嬴政，一会儿又想到了张良，这两人我都没有见过，只有在心里幻想着他们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那个叫做博浪沙的地方，想着若是自己行刺，能不能杀死嬴政呢？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回到家中，恰好看见两位叔父在屋子里说话，我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看来他们也已得知博浪沙行刺的事了。有时候我也不得不佩服项梁叔的手段，也不知他是如何养活我们，又如何得知天下最隐秘的消息的，只是他从不给我说。
　　“这个张良也忒坏事了，现在嬴政成了惊弓之鸟，护卫更加严密了！”项梁叔叹了口气。
　　“也不能这样说，子房也是复国心切，只差一击，便可成功，实在可惜。”项伯叔道，我第一次知道张良的字叫子房。
　　“嬴政东巡，本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哎•••”项梁叔恨恨的说道，又似心有不甘。
　　“计划只能放弃了！”项伯叔问道。
　　“不，照常进行，到时候见机行事。”项梁叔沉吟半天道。
　　我听的一团迷雾，“什么计划？”我推门而入，两个叔父明显是大吃一惊，待看见是我后，方安下心来。
　　两个叔父还是没有与我说什么计划，我很不满他们老是拿我当小孩子看，项梁叔总是说待我长大之后，便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他们不说，我也无奈，可是我能猜出来他们必定又是在策划一场惊天大事。
　　不久之后，嬴政的车架来到了吴县，我去看了，和龙且，周殷等一群小伙伴，在吴县城郊的山丘之上，远远的看着。
　　灼灼阳光下，几十支长号整齐扬起，悠扬沉雄的号声久久回荡。最前面是几千铁甲军开道，接着是一个千骑方阵，一面将旗之后，骑士全部黑甲阔剑，没有一支长兵器，显然是一支真正的作战之旅，而不是虚设排场的青铜斧钺之类的礼仪排场。千骑方阵之后，是七十二面大书“秦”字的五色旌旗方阵，旗手全部是马上骑士。旌旗方阵后，是一个一百辆战车的方阵，每辆战车肃立着十名重甲步卒，人人背负一架臂张连弩手中一支两丈长矛，若走下战车摆开，便是一个无坚不摧的连弩大阵。战车方阵之后，是双车并驶的二十辆特制的大型座车，内中全数是官仆宫女内侍等一应无法骑乘奔驰的人。大型座车后，是连续九个百人骑士队护卫的九辆皇帝御车。每个百人骑队前一辆青铜御车，每辆御车都是驷马架拉，九车一式，没有任何差别，其中一辆必是嬴政皇帝的正车无疑。九队九车之后，则是大臣的车架。大臣座车方队之后，又是一个一百零八骑的旌旗方阵，旌旗方阵之后，是殿后的一个千骑方阵。方圆几十里尘土飞扬，铺天盖地。
　　好大的气势，这就是大秦虎狼之师？我得承认，他震慑到了我，我幼时也曾看过楚王车架，只是排场气势与嬴政车架相差甚远，“难怪张良行刺会失败，就这种阵势，就是靠近车架也是千难万难，他竟还能击中副车，实在是了不起了。”我心中暗赞道。我清楚的看到，跪在两旁的人们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没有看到嬴政，可是我感受到了从御车中发出的赫赫威势，端坐于内而声自威，不言不怒而天下恐，嬴政，真英雄也。
　　“终有一天，我定要取而代之。”我对着嬴政的车架大声说道，突然间，嬴政的车架停下了，我看见一个中年雄壮的男子从车内走出，身着华贵的龙袍，带着皇冠，身配宝剑，他看向我的方向，遥望良久，终而又进去了，走了。
　　当我说出那句话时，吓坏了旁边的龙且，周殷，曹咎，项庄等人，在嬴政车架停下来时，他们早把我拉着趴下了，车架过后，我看众人还惊魂未定，我不禁好笑道：“你们就这点胆量？”他们都默默不语，“嬴政才真正算的上是大丈夫。”我叹息道，龙且盯着我看了半天，还是一声不吭的走了。
　　“阿羽，阿羽，快，快，快点离开这。”嬴政车架过去两天后，周殷连滚带爬的来到我家，此时，家中唯我和项庄在。
　　“怎么了？”我皱眉道，看着这个平时有着公子风范的人，此时如此惊惶失措，我心中暗笑。
　　“郡守要来抓你和项梁叔，兵马已经动身了，马上到你这里了！”周殷忙道。
　　“抓我？怎么突然间要抓我？”我心中纳闷道，“难不成前日在嬴政车架前的那番话被人捅出去了？”我还在寻思中，周殷已经一把抓住我从后门跑出去了！果然我们刚跑出去不过百步距离，便看到上百名全身武装的军士包围了宅子，来不及多想，我们飞奔出城。
　　“阿羽，你先去曹咎家等等，我回去看看项梁项伯叔怎么样了，如果他们还未被抓，我会想方设法的将你在这的消息告诉两位叔父，你先在这安心待几天，千万别乱出了，以你的性子说不定很容易被发现的。”周殷走时对我说，曹咎的家在吴县乡下，我和龙且他们也去过两次，他本人则常住在城里寻事做，我和项庄到了曹咎家，曹咎很快也出城回来了，他已得知消息，不住的安慰我。我实在想不明白官府怎么突然间来抓我，真是我那句大逆不道的话么？那又是谁告密的？那天也就龙且，周殷，曹咎，龙飞，项庄在，如果是周殷他犯不着冒死救我，我躲在曹咎家更不可能是他，项庄不用说，龙飞向来是以哥哥马首是瞻的，难道是••？那天龙且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又一句话没说便离开了，昨天一天也没见过他，难不成真是他？不知怎的，我心里很慌乱，我真想立时去找他问问清楚，我真的害怕是他，和周殷曹咎关系再好，即使是项庄，那都完全抵不住龙且在我心里的地位，或许，我早就将龙且当做了心底真正的兄弟了，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
　　“羽儿。”夜半时分，听到有人叫我，那是项梁叔的声音，我忙起床出去，看见项梁叔，项伯叔，周殷都在，没看到龙且，我的心在一点点下沉。
　　“叔父。”我刚叫了声，项梁叔便打断了我。
　　“羽儿，庄儿，我们快走。”项梁叔拉住我便准备走，“多谢两位的恩德，来日项某必当厚报。”项梁叔向周殷曹咎低头致谢，院外停了四匹马，翻身上马，两位叔父一骑而去，我看着周殷与曹咎，心中颇感动却又有些难过，说道：“周兄，曹兄，多谢，此次一别，来日再见。”周殷曹咎说声“保重”，我便驰马而去。
　　“叔父，我要回吴县一趟。”在奔驰中我突然勒住马停下，对叔父大声道，叔父他们也停了下来，奇怪的看着我。
　　“这时候回吴县干什么？”项梁叔疑惑道。
　　“我要去见见龙且，我有话问他。”我掉转马头向吴县方向疾驰而且，“羽儿，羽儿•••”我听到叔父的叫声，但我不会停下来，不找龙且问清楚，我的心不会安宁。
　　夜空下，一只雕儿在我们空中盘旋，“不好，羽儿，我们被雁鸣盯上了！项伯，我们还是分路而去，你带上庄儿去吴越，我带羽儿北上，三年后，再回吴县，快走。”项梁叔边驰骋于马上边对项伯叔说道，“兄长，羽儿，你们千万得当心，羽儿，千万不可忘了我们的大业，性子要收敛点。”项伯说道，我竟没有说话的余地，便看见项伯叔与项庄从东而去。
　　叔父知道我的性子，我要回吴县谁也拦不住，又不可能放我一个人回去，所以只得跟来，追上我，不曾想没走多久，便被雁鸣发现了。
　　我们终归被暴秦的探子发现了，竟有二十人之多，一律的黑衣黑马黑甲，都腰悬长剑，头戴面盔。
　　“项梁。”一个戴着铁皮面具的黑衣人说道，看上去是这群人的首领。
　　“赢雷。”项梁叔说道。
　　“你实在很厉害，在雁鸣手中可以逃过这么多次，还要我亲自出手，不过，今天你觉得还逃的了吗？”黑衣人说道。
　　“你确实像条狗，鼻子灵敏，难怪六国贵族在你手上折损这么多。”项梁叔道。
　　“过奖，六国贵族还是有厉害之人的，比如说那个张良，再比如说我们的项梁公，我追了这么多年都能被你们逃掉，此次若不是想行刺陛下，留下把柄，恐怕我也不易找到你。”黑衣人道。
　　“行刺嬴政？”我心中一惊，“难不成两位叔父上次商量的计划便是行刺嬴政？”我明白了，这不是冲着我前天的那句话来的，我的心里一松，看来不是龙且出卖了我，在此危险的情况下，我突然很开心了，浑不以身处险境为忧，“那为何龙且这两天没出现了？”我心中疑惑道。
　　“你觉得凭你们二十人能拦下我们吗？”项梁叔笑道。
　　“还不够？你要知道这些都是从大秦军中选出的百战之士，再经过千锤百炼才放出来的，项梁公，我佩服你，可不是佩服你如此自大。”黑衣人道，我听来不禁有气，一跃而起，一拳击倒一个黑衣人，为首的黑衣人明显一惊，“这就是你说的秦国最精锐之士？不过如此嘛！”我看着黑衣人，轻笑道。
　　“好，果然是将门虎子，拿下。”随着黑衣人的一声令下，对方十人扑过来，另外的十人，围住了四方，以防我们逃走。
　　秦国雁鸣名不虚传，我和叔父两个人左支右绌，我倒是还好一点，但看叔父已经难以支撑了，我大急，一双拳使出了十二分的威力。习武以来，此次尚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凶险之事，十五岁的我已经与成人一般无二，我更相信自己一身武功难遇敌手，可是，今晚，对方不过十人，却使我堪堪抵挡不住，心中不禁沮丧。
　　“阿羽，接剑。”突然，从空中飞来一个黑影，一把剑也飞到我身边，我跃起稳稳的接住，我知道来人后，心稳了稳，有剑在手，再加一强力帮手，那当是另外景象，雁鸣十人不过一会儿俱躺在了地上，鲜血直流。
　　“且，我们终开始并肩作战了，我等这一天等的实在太久了！”我大笑道，真觉十多年来，此刻才是最畅快之时，没错，来人正是龙且，我最好的兄弟龙且，不过此时他满脸愕然，我突然意识到我无意中泄露了他的身份了，不禁为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恼。只见龙且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巾，大笑道：“他奶奶的，戴着面巾实在难受，还是摘了舒服。畅快，真是畅快，实在畅快，阿羽，此时若是有酒，我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那一瞬间我为龙且的豪气所倾倒，心中也暗暗想到，今晚这二十雁鸣不能活着离开，要不然龙且在吴县，在会稽也待不下去了。
　　黑衣人可能也没想到在此竟遇见武功如此高强的两个少年，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肯定气坏了，只见他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剑，一股寒气四散开来，“好剑”我和龙且不约而同的赞道。
　　“已经多少年没有拔过剑了，你们，好样的。”那个叫做赢雷的黑衣人人未到，剑气已经逼近了我和龙且，我和龙且都不敢大意，真觉得此人剑术不可小觑。他同时攻击我们两人，竟还游刃有余，我和龙且越打越心惊，此人的剑术实在神鬼莫测，我和龙且两人联手才堪堪与他打成平手，但还是守多攻少，时间一久，怕也是抵挡不住。
　　乌云遮月，世界一下子暗了许多，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一股浓烟，我的双眼被熏的够呛，我想大伙儿都差不多吧！
　　“阿羽，快走。”突然听到龙且大叫一声，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离开，趁着浓烟，我们快速的逃离了这片地方，一口气疾驰了几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