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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黑娃腾地转过身去，看见草丛里一个火红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他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太快了。难道是自己眼睛看花了。
贺黑娃走过去，那是一片乱草丛，杂草丛生，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重新背上背篓，干粮向山上走去。四周一片静谧。大青山在解放前曾经是狼群匪窝，解放后都销声匿迹了。
傍晚时，贺黑娃终于登上了顶峰。
站在大青山顶峰，极目远眺，远处一片茫茫，连县城也模糊不清。
顶峰这里生长着几种十分珍贵的药材，贺黑娃顾不上疲惫，立即拿起锄头。他一阵猛挖，一会儿就装了半背篓。
他只顾干活，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慢慢地黑暗下来了。
等把最后一根药材挖下，黑娃累得坐倒，喘着粗气。
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贺黑娃赶忙在附近找来些干柴禾，寻了一个背靠崖壁的避风处，生起柴火。火光腾起，一下子将四周映得通明。
在山上过夜，柴火是首要，既能取暖，还可以吓阻野兽虫彘。
贺黑娃从背篓底下取出一个毛毯，半边铺在身下，半边盖在身上。今夜，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
他走了一天山路，又累又疲惫，靠在崖上烤火。远远望去，王庄被一团黑暗吞噬，看不到一星灯火。社员家里煤油灯的光太黯淡了，加上距离远，丝毫看不见了。
贺黑娃看着看着，慢慢地打起盹，脑袋猛地往下一沉，立即打了个激愣，清醒了些。毕竟他是在山上过夜，虽然解放后没有了才狼虎豹，但也要防备些虫彘之类。他用保温瓶的凉水往头上浇了一些。
他眼睛的余光忽然瞥见四周有东西在动。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按说只要有火，夜晚，山上即使有生物也会躲得远远地。
贺黑娃感觉全身毛发一阵竖起，是那种打骨子里产生的恐惧，全身几乎都瘫软。他残存的意识告诉他，不能慌乱。
他本能地抓起身旁的锄头，向那边看去。
过了一会儿，四周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跟着草丛里爬出一只只土狗。
土狗是一种昆虫，它们长着长长的触角，属节肢动物，生长在地下。经过泡制后能入药。
贺黑娃每年上山都要挖些带回去，这时只听草丛里，噗噗声不断，越来越多的土狗向火堆爬来。
一眨眼时间，火堆四周就聚集了几百只土狗，它们全都挥舞触角，发出低鸣，向火堆靠近。
贺黑娃想往后退，动了动身子，才发觉自己已经靠在崖壁，无处可退了。
他惊惧地望着眼前黑压压的土狗，挥舞锄头，这是他手里唯一的武器。那些土狗虽然微小，一巴掌下去能拍死几个。但几百只凑到一起，也让人惊惧。
更令人不安的事，这些土狗怎么会集体从土里爬出来，聚集在一起，这是无法解释的事。
四周的土狗越来越近，最前面的已经爬到火堆跟前了，忽然停下来，不住地哀叫在原地打转。
贺黑娃松了一口气，这些土狗还是怕火，他抓起树枝又往火堆上添了些，火势更旺了。只见那些最前面的土狗尖叫着连忙向后退，但后面都是成堆土狗，根本退不回去。顿时跳跃尖叫，似乎是耐不住火苗的炙烤。
贺黑娃瞧了一会儿，隐约感觉不对，这些土狗显然怕火。却争先恐后地向火堆涌来，莫非是后面有更大的威胁。逼得土狗不得不向火光逃来。
这样一想，向对面望去。一望之下，感觉连心跳都停止了。
对面的一座小山峰，黑暗中站着一个火红的东西。
那东西有半人高，周身像被火裹着，一团火红。是红狐狸。
半月前，朱小梅带着民兵在废窑射杀了一只红狐狸。
眼前这只，被那只体形更大。而且，贺黑娃能感受到从它身上发出的诡异气息。
一种莫名的恐怖的气息。
四周的蝼牯全都惊惧得瑟瑟发抖，竟然飞蛾扑火般争先恐后地向火堆扑去。
几百只蝼牯全冲进火堆，惨叫着哀嚎，在地上打滚。眨眼间被烧死得一干二净。
贺黑娃发抖的手紧握着锄头，小腿不住地颤抖。他从小便和爹一起上山采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他还算镇静，换做胆小的人，只怕早已尿裤子了。
黑暗中，红狐狸仰面朝天，后腿直立，前腿像是对着天空作揖。
过了一会儿，红狐狸嘴里吐出一个不大的火球，慢慢向空中升。升了四五尺，又掉下来，反反复复。
天亮后，贺黑娃看见那几百只蝼牯烧得尸骨无存，连灰屑也没留下。
他一刻也不敢在山上停留，逃也是地奔回家。大病一场，黑娃这一病，病得很严重卧床不起。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讲。因为他即使讲了，也没有人会相信，还会被人说是搞封建迷信。
更重要的一点是，贺黑娃内心隐隐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力量。
这种感觉在郭县长家里时就产生过。
冀北有很多关于狐仙的传说，每个都被人传的逼真。尽管没人信，但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了。
贺黑娃小时候就听二叔讲起红狐狸炼丹修行的传说，他那时不相信，可是经历了山上一幕，他产生了怀疑。
他这一病，把兰香愁坏了。黑娃叫兰香给他熬了些安神的中药。女人都细心，琢磨这件事不对。
贺黑娃一病就病了半个月，他受了极度惊吓，加上风寒。竟然越病越严重，气若游丝，吃药也不管用。
兰香就回了趟娘家，孙泰山当天就跟来了。仔细看了女婿的病，又问了些情况。老汉心里有些明缝，叹口气说:“都是不听劝啊……。”吩咐女儿悄悄去请赵先生。
邻近王庄的大东村在解放前是很有名气，村风强悍，出过几个厉害的土匪，长年盘据在大青山的黑瞎子就是大东村人。解放前素有十户九匪，剩下一户是诈骗。
解放后，大东村才换了面貌。赵先生旧社会是个算命先生，懂些鬼八卦。是远近闻名的“先生。”因为庄户人都迷信死后的风水，所以对赵先生很敬重。
兰香狠心在供销社买了半斤饼干，提着登门向赵先生求救。
赵先生无儿无女，孤苦伶仃，加之县里不断地打击封建迷信，龟缩在家里不肯去。
兰香苦求了半天，赵先生就是不答应，兰香没办法扑通跪下。赵先生这才答应了。
因为贺黑娃是干部，为了不引起影响，等到晚上两人才动身，回到王庄已经是十点多了。
孙泰山先陪他说话，兰香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打了三颗鸡蛋，鸡蛋是向文书贾立山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