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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梅当天就押着狐狸回县上了，自然少不了邀功请赏。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原上，而且事情被越传越邪乎。
一连过去了十多天，贺黑娃都闷闷不乐，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人们私下里都在议论那只红狐狸，柳树屯兰香的娘家人也听说了。兰香的爹叫孙泰山，旧社会跟东家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听说后转天就来到女婿家。
兰香忙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玉米面烙了一个饼，孙泰山顾不上吃饭，先把女婿数落一顿，说不该害红狐狸性命。那东西只是偷点食物过冬，惹了它，后患无穷。
贺黑娃一声不吭，内心深处，他仍然不相信是红狐狸干的。但为了安抚村民心中的惊慌，就默认了。
雪后，一连十多天晴天。
邻村的大东村，碾庄已经开始热热闹闹地搞农田基建，在村庄四周的土丘上围田修堤，热火朝天。
文书贾立山和保管员秦老二跑来问黑娃，黑娃想了想，心里有个想法，却没说出来。
王庄在方圆几里是距离县城最近的，但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贺黑娃心里早就琢磨着修路这件事，但这件事却不那么简单。
当时，全村只有几个村干部有自行车，社员肯定会认为修路是给村干部修的。再者，县里也不会同意。
黑娃想了想，说:“咱村先等等再说……。”贾立山没有说话，转天就去县里偷偷向程书记作了汇报。
王庄解放前，贾家是村里大户，保长甲长尽出在他们家。解放后一下子变了，原本被贾家欺压的贺家后来居上，出尽风头。贾家族人背地里都恨得要命。
县里程书记听了汇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就把贾立山打发走了。
贾立山怏怏不乐回到村里，走到村口小学校，看见英子和几个孩子正把一个鼻涕眼泪的男孩推来搡去。那男孩就是贾立山的儿子贾东，贾东又瘦又弱，只会哭。
贾立山走到跟前，大喊一声，那几个孩子都一轰而散。
贾立山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搁解放前，这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贾立山看着英子嬉闹，心里说:好你个黑娃，连你女儿也敢戏弄我儿子。
这时教孩子的田有民，小琴走出来，田有民说:“贾文书，来看孩子啊。”
小琴是贾立山的侄女，叫了一声:“叔。”贾立山静了下心神，笑笑说:“小琴，田老师，我随便看看，你忙。”口里说着，随便走进了田有民的宿舍，宿舍很整洁，干净，显示当过兵的田有民的优良作风。
田有民家解放前是贾家的佃户，不觉有些拘谨。贾立山说:“有民，你和小琴处得怎么样，我这个叔叔，可是看好你。”
田有民正和贾立山的侄女谈对象，顿时满头大汗，扭扭捏捏。
贾立山拍拍他的肩，离开了小学校。
连日来，贺黑娃和村干部把队里储存的粮食都分下去了。因为出了红狐狸事件，人们心里都蒙上阴影，担心粮食继续放在村委会院里不安全。所以几乎毫无异议。
这是王庄村民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大人小孩齐上阵，肩抗手提大包小包，往家里拿。连那些孩子都高兴得欢腾起来。
今年比往年收成要好，每个社员都分到二斗麦子，五升荞面，和些瓜果蔬菜。大队部里，欢声一片。
田有民是最后一个到的，只剩下他该分的。当时民办老师的待遇比普通社员稍好一点，除了挣工分，每月还有二元钱。田有民大概也是为了不让大伙眼馋，故意去晚的。
贺黑娃说:“有民，你这是快赶上县里干部待遇了，要请客。”
田有民说:“贺队长，请客就免了，请大家抽烟。”说着掏出一包盒子很精致的烟，给在场所有人都发了一根。他这烟是昨天专去县城供销社央人买的。
等人都散去了，贺黑娃才用自行车载着自家分的粮食回去。他们已经借了邻居几斤白面了。
还了帐，兰香还要给娘家在匀点，最后剩下的就不多了。但夫妻俩却毫不犹豫。
英子从学校回来，说同学们都吃烙饼了，嚷着也要。兰香就烙了一个大饼，给英子留点，剩下的装进包裹里。
每年这时候，趁还没有上冻，贺黑娃都要上山去挖点草药，回来泡制。旧社会他爹几乎每年都是以此艰难度日。
贺黑娃等家里的事暂时能放下了，背上干粮，拿着镰刀，锄头进山了。
冀北气候温润，山上长着许多药材，这些纯天然药材，可就地取材。当时的农村赤脚医生都上山采药，回来泡制。贺黑娃这趟上山，带足了干粮，准备两天时间。
村西，早晨，路间还有浓雾，贺黑娃背着背篓上路了。每年他都是从这里上山，翻越大青山，从村南回。
天还没大亮，社员都还没起来，整个村庄静悄悄地，只有几只野狗嗅到气息，胡乱叫了几声。贺黑娃脚下不停，一直往山上走，因为海拔越高，生存环境越差，能存活下来的植物才珍贵。这座大青山，是燕山山脉中一个不起眼的支系。
贺黑娃对大青山很熟悉，小时候就跟在爹后面上山采药，哪里能挖到草药，他最清楚。一直走到半山腰，才停下来。山腰的崖上有一个洞，是旧社会土匪凿的。贺黑娃以前曾经好奇地寻找过，但始终找不到通往哪个洞的路径。
因为那个洞口就在悬崖中，上下都是峭壁，无路可走。
解放前，冀北有名的土匪黑瞎子就盘据在大青山，远近闻名。县政府曾经组织人马剿过一次，但大部队在大青山转了三天都没找到黑瞎子。
但说也奇怪，解放后，黑瞎子立即销声匿迹，不知去向了。有人说是跟国民党入台湾了，有人说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还有人说，黑瞎子还在大青山，就藏在哪个洞里。
走了半响，感觉热了，贺黑娃就把包裹打开，拿出干粮，就着带的开水吃喝起来。
站在高处望去，整个王庄尽收眼底，这时社员正在田地里干活。
贾立山只要黑娃不在，工作就格外上心，吆五喝六，催促社员干活。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想取代黑娃当一把手。
贺黑娃想到贾立山，不禁摇了摇头。
他吃完干粮，正要继续向顶峰走，忽然听到旁边的草丛里发出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