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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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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是,我知道了真相,你却还在说谎,还说的那么真,那么深。】
  女孩在洁白的房间里的病床上醒来:是从未见识过的整洁纯净,不同于自幼生存的D区的脏污屋子,她环顾四周,小腹的创口处有着剧烈的痛感,全身的皮肤似乎都被粗劣的纱布包扎着,让她很不舒服。穿着牧师服的男孩站在床边,眉眼弯弯。
  “黛·蒂安法尔小姐?”
  “嗯。”她应了一声。
  “我明为安周尼奥·帕茨威尔,此次是作为你的领路者来看望你,作为C区教堂的主教,以后我也是你的上级。”
  “这里是C区?我怎么...”
  “这是你以后的居所了。”
  “可以问您一件事情么?”
  男孩点点头,凑过来,袍子的边角搭在病床的边沿,女孩眸光低垂,张口问道:“您知道...我的父亲怎么样了么?”
  男孩的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作为忤逆神的人,他被教会的人杀死了,遗体被烧成了焦炭,上面禁止我们谈论他。那是个很残忍的人吧?对亲生女儿尚能下如此狠手,听说是因为你对神的虔信引起了他的不满?那可是个无比危险残酷的逆神者。”
  “是的,就是这样。”女孩的身躯微微颤抖,“就是这样的。”
  “一个月后你将会在C区的教堂被晋升为修女,刚刚说过我是你的领路者了吧?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同为神的信徒,祝愿你早日康复。”
  “谢谢,帕茨威尔牧师。”女孩道出沉闷的一声,眸子黯淡,脸色苍白若碎雪。“还有,如果可以的,以后请称我黛阿法尔。”
  “决意抛弃你的过去了么?也好,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该这般压抑,就好像教廷里的老修女。”看着坐在床上遍体鳞伤的女孩,“你有张很漂亮的脸,不要总是绷着,会显得很老气。帕茨威尔牧师那个称呼也别再说了,听起来好像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如果愿意的话就称我安周哥哥吧。”
  “好的...安周...哥哥。”
  男孩走出病房,一行清泪从女孩眼里流下来来,曾经在嗓子里盘旋的词汇终于被道出。
  “父亲...”
  黛至今没有弄清父亲如此做的意义,她与母亲搬到了C区,她成为了修女,在小巧精致的教堂里接受主教的吻,沐浴着圣光好似一场盛大的加冕。她不止一次的思索父亲的死亡为何会为她带来这些,却总是无果:他们无比默契,默契到她只需要他仓促而简短的算不上解释的话语便明了了他想要在那里送命,明了了那里危机四伏,明了了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自己,明了了他想以此换取什么东西,却未明父亲如此做的缘由。父亲倒地前的那个微笑另她记忆犹新,那里面浸着无尽的宽慰。那男人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还尽全力安慰他受惊的小女儿。他因她而死,却为她展露笑颜。
  直到她得知D区即将被解除的消息,D区的人将无处可归流离失所,他们在绝望中走向死亡或愈加绝望,她原本也应是他们中的一员。想来现在所拥有的:修女的身份、这个新的居所:在C区,而不是贫困不堪的D区,都是父亲的死亡所赋予的。至于其二者的关联还需要她继续思索。
  只有她拥有的足够多了:更多,更多,她才会有能力去探寻真相。而现在的她需要做的是另外的事情。
  “安周哥哥。”
  “安周哥哥。”
  “安周哥哥。”
  肆无忌惮的展露自己那粗制滥造的不堪伪装,塑造出一个虚假的自己来,披上那个外壳去接触C区的牧师...安周尼奥·帕茨威尔。
  “哥哥你知道么?我曾经有个姐姐。可是她不见了。”她仰头对他笑,眉眼弯弯。“你可以帮助我...找回她么?”
  “我会尽力。”他低下头,将她的面孔浸润在甜腻的温柔里。
  女孩抱着一件染血的衣服哭泣,圣水从衣角淋漓了教堂的地板,男孩伫立于她身旁,诉说着宽慰的话语。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黛完全可以依靠我的。请不要再哭了。”他拍拍她的肩:对于奉神者这已经是极度亲密的接触。
  男孩在某天道出这样的话。
  “有些人的信仰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所谓的神灵,又怎么会真的存在呢?”兴许是付出了太多的真心,那被欺骗的可怜男孩诉说了藏在心底的话语。
  她忽的松了一口气,被莫名的情绪堵塞在血管里的血液贯通了,她跑出教堂。这是无丝毫快意的奔跑,涌入脑海里的是这样的词汇:茅盾、虚伪、贪婪、欺骗、复杂、自私、空虚、背叛。这样的恶意渗入骨髓之中,她喘息着,道出仿佛禁忌的话语。
  她再一次见到他是在处刑的时候,烈焰焚天。他在火焰中嘶吼,她在火焰外哭泣。泪水将扑在脸上的炭黑冲刷,继而被高温烘烤成氲泱的蒸汽。
  她呢喃着安周哥哥安周哥哥,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其实是早便知道的:这一切并非因为他得不虔信导致。他们都不是那样诚虔的傻子。那只是一个减轻她负罪感的说辞罢了。
  是从何时起,身躯由虚妄堆砌,灵魂由原罪摆渡...旁观着一切、背叛着身边之人...
  “黛阿法尔,其实你最看重的只有你自己而已。”这是常在耳边激荡的词汇。
  女孩拨开白袍的人们飞跑向拳头染血的人,抱住他说她爱他,她不会放任他愚蠢的行为:如果必须如此,那么她也要随着他。铁十字将他们的身躯一同贯穿。这是梦里常有的场景。
  明明渴望着解脱,可是当死亡来临之时还是会恐惧——她本就是这般懦弱的人。
  身体随着床的颤抖而颠簸,交错联结得蛛丝一般纷乱的思绪搅得黛不得安宁。那些未湮灭的记忆如同亡魂一般纠缠着她,渴望将她拖入地狱。颈项处传来腻重的痛感——伤口处流出的血凝固后将她撕下的那一截布条和皮肉粘连,她一点点的撕下布条,粗糙的面料离开了她的血肉,她痛得皱起眉头。可她仍是这样样缓慢而轻松的进行着,仿佛在一个慵懒的午后享受阳光沐浴,端起一杯红茶细细馔饮。
  其实早已是行尸走肉了吧——唯有这样的痛感可以告诉她她尚为人间一人,而不是阴间一鬼。
  她拨开窗帘透过舷窗看向外面,午后的天空却是幽暗,被掩盖的炽日好似一条死去的、肚皮上翻的鱼,吞天的浪潮涌起又落下,船随着浪涛翻涌而上下起伏,偶有几只海鸟点水而过,翅羽被翻涌的水沫溅染。
  这样阴冷可怖的地方便是神的居所么?她凑近舷窗呆呆的看着上面映射的少女素白的脸,颈项上一道狭长的伤口还横在那里,好似修长象牙上的血红纹理。其实早已无法相信神的存在了,或者说从未相信过神的存在。最初是随波逐流,后来只是为了以对神的信仰为理由来给自己的罪恶披上圣洁的光辉罢了。
  无法明了教会送这些教徒出海的意义何在,她的额头撞在冷硬的玻璃上。
  “你快要死了...并且尚不自知...”
  这样的话语忽的涌入耳里,她从床上跳下来,走入了底层的船舱。黑袍的人们围坐在圆桌四周,望向闯入的不速之客。
  “这位小姐是第二次闯入了吧?您是否需要我们为您配一份地图:仅仅用于这陋简狭小的船?”她罔顾了那嘲讽声,径直走到说话人面前:“希尔弗先生,我有话和您说。”她拽住他的袖子,直直望着他。
  希尔弗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搭在刀柄上,这个动作使黛身体一僵,她看着眼前人将刀抽出又松手使其落回刀鞘,一时不知该如何。
  “站直...”他的声音悦耳,“不要踮脚。”希尔弗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局促的笑意,“看来你站着时也没有我坐着时高呢,那么谁才是那个矮子呢?”
  黛怔住了:从未想过的,像眼前的少年一般挥刀斩血如家常便饭的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她凝视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属于东方人的黑色眼睛,居然是无暇澄澈的,仿若无月无星无荧无烛的静夜。
  “我已经为我之前的行为道过歉了。”她无力的说,“并且...我还会长高的。”
  “可是我并未接受你的致歉呀。”他笑着,低头看她。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从何始无了敬语,掩面的少年挑起眉梢,将踮起脚尖的女孩按落下去,“还有,我猜你不会再长高了。”他甩落女孩的手,“说吧,你想说的话。”
  “可以出去说么?”她重又拽住希尔弗的袖子,“拜托了,希尔弗先生。”
  他跟着女孩走出去,女孩推着船舱的门想要关上,却只能推动分毫,底层的船舱中游荡着金属磨蹭的声音。她继续努力推着门,直到将那扇沉重的门合上为止。希尔弗仅仅是看着她,没有丝毫前去帮忙的意思。
  黛合上门,将手缩进袖子里,揉着袖子的内边:“希尔弗先生,关于您上次和我说的话...”她眨了眨眼睛,“我猜...我们并非去往神国...而是去往地狱...”
  “哦?”希尔弗睫毛轻颤,“你是如何知晓的?”
  “那么先生您是承认了么?”她脸色惨白,“承认了我所说的话?”
  “我可没有承认。”希尔弗挑了挑眉,“也没有想你透露过——任何东西。那只是你的胡思乱想,小姑娘。”
  “即使无法改变,难道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无法赋予我么希尔弗先生?”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勾勒着脸颊的轮廓。
  “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哭了。”希尔弗的手扼上她的脖子,“即使没有武器,我杀你也是轻而易举——别以为眼泪可以让我心软,告诉你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你的演技太拙劣了,即使我不会演戏,但是戳穿这样一个拙劣的假象也毫无难度。”他松开手,“眼泪对我这种人没有意义,你该展露在我面前的是鲜血和死亡。”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黛揉了揉颈项上的掐痕,语气凌厉。直视眼前的人。
  “这样就不用敬语了呀,真是恭敬守礼的合格修女呢。”希尔弗走近一步,“只是...你实在不会骗人,你的眼睛里情绪展露得淋漓尽致,让我难以忽略。”他凑过去将黛抵在墙上,“你不适合这种死法,你的死亡应该盛大,有仿若玫瑰的鲜血割裂你的皮肤,那会是多么美...本想留到那天的,用上最华美的刀具和素白的裹尸布。放心吧,那会是极致的美而不是极致的痛,切割皮肤的甚微声响,会在你耳边凝聚盘旋为尖锐的呐喊声的,当素白的裹尸布被染为艳美的红,我会握着象牙白的十字为你颂一曲圣歌。你不会感到冷的,因为在这世间,只有血是温暖的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轻轻一道痕迹,几声哽咽般的呼吸,失焦的瞳孔而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渐用力,女孩竟已经停止了挣扎,眸子里不见波澜,匕首插入了他的身体!希尔弗松开了手,在刹那间将刺入身体的匕首拔出,将黛甩了出去。
  黛向后滑出,身体重重撞在墙上才稳了下来,她站起身握住匕首向希尔弗笑:“我确实在骗你,我本来就是个爱骗人的坏孩子。可你不也相信了么?至少你减轻了防备。我并非没有说一句真话:比如我真的不想成为修女,还有——我真的怕痛。”她的眸子里有光辉粲乱。
  希尔弗冷哼一声大步向前,他空着手就那样走过去,表情如常步伐却凌厉如风,黛不敢动了——她感到自己仿若成为了被林中的野兽锁定的猎物,只要一动便会暴露更多的弱点毙命于此。
  黛握着匕首的手微颤,忽然间,船身剧烈的晃动,她踉跄着摔倒,海浪击打在舷窗上,玻璃破碎,好似凌落的星光点点,女孩的身体随着船身的倾斜再次重重的撞在墙上。船在浪涛中起伏,女孩被抛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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