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生道

　　席朽看着老钟头不同以往的眼神，吓了一条。心想这厮平常惫懒样子和我爸也差不了多少，怎么突然这么吓人，干嘛啊这是？看他那么认真，不会是邪功吧？学了就会走火入魔，变成盖世大魔头的那种？那这样我学还不学呢……
　　看着对面小子陷入沉思的模样，老钟一笑，一挥手就回到了平时那个亲和样子：“就知道你这小子是脑袋发热，不知道这是什么就缠着我想学。我随便哄了哄你还真当真了？我要有那个本事我还在这呆啊？我早就出去开宗立派了我。”
　　“我……”席朽无言，感情自己这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就他妈是在瞎忙？要知道自己可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啊，就因为这厮一句玩笑……
　　看着席朽眼神逐渐不善，老钟头也觉得这样说有点过分。连忙跟了一句。“其实你之前练的也不能说没有一点用处。”
　　“啊？到底怎么一回事啊？”席朽愈发地不解。
　　“我给你的那个法子，要说真的踏入长生道，那是半点也没可能。但要是当个敲门砖，那还是可以混一混的。这个练法在我当兵那会可是被发下来强身健体的，也连带着有一些筛选的作用。”老钟头竟然真的侃侃而谈了起来。这可和他平时敝帚自珍的模样大相径庭。
　　“筛选？”
　　“嗯对，就是筛选。”老钟侃侃而谈，“这个练法老实说只是一个修行法门，虽然是现如今军队里和各种中小宗派都在用的入门法门，但是修行的方法不止这一种。宗派你知道吧？就那种你喜欢看的江湖话本里经常说的那种。”
　　席朽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他随家里去燕京城玩的时候经常喜欢买这些书回家看，有时候还把里面的故事讲给席昱听。
　　“大一点的宗派都各有自己的修行法门，从刚开始修行，之后境界越来越高，都有各自的特色，说不上谁最强，因为再好的法门那也是人练出来的。教我们的仙师是这么说的。”
　　“仙师？”
　　“嗯，就是那种已经有了境界的修行者。”
　　“其实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告诉我修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回过来神的席朽这么问道。
　　“呃，你别急。这就要说到了。教我们的仙师是这么告诉我的，说天地之间充满了看不见的元力，修行就是以我们的血肉之躯吸收这些元力，法门就是吸收这些元力的方法。而世间有千万种法门，合起来就称为长生道，因为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长生。”
　　“长生……”席朽喃喃道。
　　“那就是很高很高的境界了。”老钟大手一挥，“至少你这样的天资是不要想了。好好活完这辈子吧。但是我告诉你的这个法门是门槛最低的，但它的功效也只是让你吸收少量的天地元力反哺自身强化身体而已。至于更高的境界，那就不要想了。”
　　席朽对老钟说的这些话想了想，发现有个漏洞，抬头问道：“为什么我在镇子上从来没听说过有修行者的存在？”
　　老钟神色浑不在意：“仙师平常餐风食露的，那会和我们这些凡人打交道？实际上要不是我参过军，并且真的算修行过，我一辈子也没听说过他们的存在。真实的现实是，老百姓们几乎很少知道仙师们的确切存在，最多也只有在传说里听过，以为是可以召雨唤雷的仙人而已。”
　　顿了顿，老钟又正色道：“其实不知道也好，因为能修行的人终归只是少数之中的少数。没这机缘的人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席朽陷入沉思。确实，知道了修行的存在之后，他的心中的确充满了对于力量的幻想。这些天一直在练习那个法门，连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练，可结果呢，什么都没有。现在想来，心中的确有一些不甘。
　　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街上越来越嘈杂的人声，席朽继续在深思。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走出老钟酒铺时他略显沉重的声音：
　　“记住，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干的事情。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没有这个天资。继续纠结这个事情，不要说会让你增加很多不必要的烦恼，甚至会给你带来危险。”
　　太阳渐渐地露出地平线，席朽抬头，看着朝阳。六月的早上，天已经大亮，空气之中还带着夜晚的露气，很清爽。他深吸一口气，那些不平不甘之意渐渐地沉入心底。
　　老钟说得对，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没这个天分，倒不如不再去想。人世间三千烦恼，倒不用再加上一个了。
　　席朽笑笑。
　　席家在镇上算是大家，规矩自然也不少。这时候天都亮了，虽然主家不一定会全部醒来，但是各种杂役仆妇都会开始准备早餐和一日的事务了。席朽轻手轻脚地从小门进去，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大晚上地出去玩耍，对于这样一个规矩繁多的大家族，如果被知道了少不得长辈几句责骂。
　　回到屋子里，席朽惊讶地发现父亲不在床上。这对于经常酒醉的他来说，可真是罕见。不过，席朽耸耸肩，可能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今天早上出来散散步醒酒也不一定。这种事以前也是有过。
　　进到里屋，席昱还在呼呼大睡。应该是一点都没发现哥哥晚上出来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要是发现的话，估计早就闹了起来，少不得外面下人累的。席昱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是谁对他好自己一眼便知道了。平时很黏席昱。这次去城里席朽也是哄了他好久才同意，但估计到时候少不得闹上一闹。可怜了这院子里的下人了。
　　席朽开始收拾一下自己今天进程需要准备的东西。这次进城，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去在城里给席昱生日挑个长命锁，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席老爷子觉得虽然席仲勋耽于情伤整日颓废，但长房还是应该有个人撑起来，正好席朽也大了，随他四叔进城熟悉一下家里生意。这次需要在城里住上几天。
　　席朽拿上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些散碎银两，回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把古剑，停下了。虽然想着不在意，但是之前看那些江湖话本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幻想了自己御剑飞行的模样。真要放下，谈何容易。说矫情点，那是一个少年青涩的梦想啊。
　　唉。他叹了口气，还是拿上了。不管那些劳什子不靠谱的幻想，进城的确不太安全，自己之前也只是当天去当天回的那种，没有这次住的久。安全点还是好的。燕京城不比琉璃镇，听四叔说那里面有着不少地痞流氓之类的，带上防身也好。
　　收拾好之后，席朽看着天已经大亮，回头叫醒席昱，准备去吃饭。
　　时间回到席朽刚离开老钟酒铺的时候，老钟关上了门，叹了一口气。回头发现席朽刚才坐的地方坐了另一个人。那是个穿着一身淡色长袍中年汉子。袍子用料上乘，针脚讲究，只可惜上面点点污渍，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酒味。他到了一碗酒，递到嘴边正要喝下。
　　老钟皱着眉头，过去一把把酒碗抢下，带着一丝怒其不争说道：“怎么？扮演堕落富家子上瘾了？还在我这装？”
　　“你不也是，扮演退伍老兵也上瘾了？还抢我酒碗，真以为自己是个多大的官？”汉子反驳道。“刚才教训你那么多我口渴不行啊。刚想喝口他就来了，现在还不能让我补上？”
　　“不能啊。”老钟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的酒铺，要喝拿钱来买。不清不楚地过来就是一顿吵，真以为我好脾气啊？还得给你提供酒水让您润润嗓子？我是多贱啊”
　　老钟平常在外人面前是一个憨厚朴实的汉子，就算在席朽这样镇上相熟的人面前也只是多了一丝跳脱。可没想到在这个神秘汉子面前，他竟然如此刻薄。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汉子撇了撇嘴，接着正身坐好。他脸色严肃地看着老钟，说道：“那现在，我们也许可以说些正经事情了。”
　　老钟看见他的脸色，自己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他问道：“你这次过来到底想给我说些什么，应该不止想发一场无名火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无名火。我们之前说过，我也明确地警告过你，你们不经过我同意派你过来可以，但不能影响到他。我们的目标马上就要完成了。你为什么还要过来闲插一脚？怎么，门里面的事情不够你操心的吗？”
　　老钟目光下移，看着汉子面前的酒碗，沉默了一会，之后抬头看向他，说道：“事涉我们千年的基业，不得不谨慎。你一个人不行，我必须过来。”
　　汉子目光冷峻：“这样的理由不能说服我。你们要知道，我才是门主。”
　　老钟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就算你是门主，这也是我们剩下几千人的梦想。而现在有更适合的人选。”
　　中年汉子眼神如电，看着前面的同道：“谁？”
　　“他终于出现了。”老钟声音微颤。“既然他已经出现，师兄，就交给他吧。你回来主持我们剩下的事情。这边更需要你。”说到最后，老钟脸上甚至出现一丝恳求的神色。
　　汉子沉默了。沉默了好久，久到外面的街道越来越吵闹。一阵风吹过，吹起酒铺窗户的窗帘，他转头向外看，看着外面路过的马车，马车上那个家里应该是自己四弟的男子，正在和那个应该是自己孩子的少年说着什么。
　　他转过头来，疲惫地说道：“既然几千年来他终于出现，那说明我们的目的真的有可能实现，这是好事。”老钟希冀地看着他，期待他的下一句话。
　　汉子顿了顿：“至于回去的事情，让我想一想。燕京城的事情，就提前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