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苦门子都是通过那只乌鸦来发出声音，但是似乎他也觉得乌鸦说话的声音太难听了，所以一般很少说话。
那只乌鸦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之后就又沉默了下去。
苦门子缓缓起身，伸出宽大、干枯的手掌放在少年的头顶。燿的心揪了起来，他还是有些怕这个死过一次的人，却强迫自己没有躲开，也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
苦门子手刚放上去就拿开了，乌鸦再次开口:“骨凡三重。”
燿心里明白，这是他自己现在的境界。塞大人给他的那本功法《时空真迹》中提到过修炼道路，从最基本的骨凡一直到仙神之境都有。但也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仙神的样子，似乎那种境界已经和功法没有关系了。这是本初级功法，讲的是空间本质。
“还没开始修炼就已经三重了，可见之前的风吹雨打还是有效果的。”
这算是句挖苦的话，要是有的选择没人愿意活在生死边缘去换这三重境界的。
“根基虽好，却还需要一点引子。”
黑衣苦门子整个面孔都沉在长袍的阴影中，黑暗的房间中没有烛火，月光也不肯透进来。
他手指一点少年胸口，突然一点黑芒乍现，从指尖刺破胸口渗透进燿的全身血肉骨骼，少年的身体像是通了电流般忽然璀璨起来。
燿在那一点黑芒涌进身体后只有一种感觉——他的灵魂像是被放进了热水中，精神恍惚中有种时空停滞住的错觉。
“这种感觉——”燿似乎在什么时候体会过。他仔细回忆，终于想起上次在梦中舔了一口地面，当舔到第二口他突然头脑一疼，醒过来之后精神恍惚的状态就和此时相似。只是现在更清醒，他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是站在黑暗的一楼客厅里。
“这是最纯净的空间本源，我用它来为你疏通脉络，提高你的身体与空间的契合度。记住它的气息，抓住每一分细微的感觉，以后就要靠你自己来修炼了。”
这句灵魂传音结束后，恍惚的感觉也消失了，但身体被孕养的感觉还在，那股特殊的气息还在。
燿睁开眼，苦门子正走上楼梯，踏出了一步又没有任何征兆地停下。
“跟我上来。”
燿第一次被允许踏足这座建筑的第二层，他虽然也好奇过，却从来没有试图越界。
脚踩在楼梯木板上，木板瞬间一沉，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燿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就连走在前面的苦门子也停下脚步。两人停顿了一秒，再次抬起脚步都默契地轻手轻脚起来，在一阵咯吱声中小心地来到二楼。
二楼格调和一楼相仿，上世纪的彩色玻璃窗与破败的油画，空荡荡的没有家具。楼梯口第一间左手边苦门子推开门将灯点亮，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床上竟然躺着一个孩子。
这是燿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不说牧师不能有家室，苦门子本人也不像是个会有孩子的人。那孩子看起来只有一岁大，说不定就是苦门子再次出现在切特斯洛的时候带来的。
燿皱起眉头，他想象着一个险些丧生的人，游荡在荒郊野外意外捡到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为了养活这个孩子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这个充满丑陋的地方。
苦门子是个可怜人，大家都是可怜人，可怜人为什么最后都聚到了一起？燿想不明白。
在黑夜中他用黑色的眼睛试图寻找光明，到最后却看到了另一双同样黑色的眼睛。苦门子会同情他的原因也可能是大家同样可怜吧。
他凑到床前去打量那个比他小得多的孩子。
这孩子很漂亮，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白皙的皮肤，还有一双大眼睛，在黑夜里睁着也不怕黑暗。
“是双红色的眼睛，像火烧云一样。”燿心中一阵感动。
“可怜人总归还是要可怜人来疼爱的。”
燿回头看向笼罩在黑袍中稻草人一样的苦门子，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
“她叫什么名字？”
苦门子没有吭声。
“没有名字吗？”燿自言自语起来:“也对，你应该从来没有叫过她，还不需要叫她，她也还不会答应；而且也不会向别人说起她，自然不需要起名字。”
“叫什么呢？”燿溺爱地看着躺在月光中漂亮而乖巧的孩子，苦苦思索。“我认识的字不太多。”
房间中沉寂了好一会儿，燿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我用了三年时间才给自己想了一个名字，她的名字还是留给她自己以后慢慢想吧。”
背后的苦门子也好像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燿睡得很沉，也只有他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才会进入那个奇异的空间。
按照惯例，他先将脑海中人性端面上的亮点数了一遍，因为有一次他突然发现亮点在慢慢变多，这次从最开始的2328个已经变成了2498个。他感觉这些亮点应该是越多越好，如果全部变亮了说不定会发生一些美妙的变化。
之后燿将目光放在空荡荡的“地面”上，这种晶莹的物质和苦门子注入他肉体中的空间本源很像，但有点不同，这种物质更加凝实，里面参杂了别的东西。他根据经验小心地舔了一小口，如果太多他会直接疼醒过来，而只吃一点就会有一种喝了美酒的晕醉。
燿用精神力观察那些东西的动向，香气是随着那种奇特的物质在灵魂中扩散而散出的。吃下的东西一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那些空间本源的气息更是丁点不剩，唯有为数不多的另一种物质留了下来，使燿的灵魂变得凝实了不少。
燿很节制，只舔了这么一口便停了下来，本想利用剩下的时间思考功法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突然一丝震动使他脱离了出去。
阴暗的山谷早晨天亮得比较晚，燿将手伸到窗外，从空气的寒冷中感觉出来才十二点左右，月上中天，树影婆娑。经过苦门子的改善，他身体的感知明显比以前更加敏锐了，不论是空气温度还是其中轻微的震动。
那种细微的躁动与幽灵群经过时如出一辙，他将水洒到玻璃窗上，在那些水珠还未凝结前看到方圆百米都被一群鬼魂围住了。
这些魂魄被束缚在一个巨大的奇怪的阵法上，一股股魂魄精华被硬生生抽离出来。燿感觉到的躁动便是这些魂魄痛苦地扭曲着发出的无声的哀嚎。
燿暗道不妙，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牧魂者，以及向牧魂者拱手作揖的黄袍人，难道他们要对苦门子不利？也唯有苦门子这个奇怪的人值得他们这么做了。
燿从房间跑出去来到二楼，左手边的房门开着条缝。他拉开门，小丫头还在熟睡，却没有苦门子的身影。他打开窗户，正准备向外看，突然一股震荡从上空席卷而来。
空中两道身影对峙着，一个是苦门子，另一个正是向牧魂者讨要魂魄之人，刚才两人一次正面交手，不分胜负。
大阵中灰色的光芒直通云层将整个住宅都笼罩在内，黄袍人站在大阵之外正对着苦门子，右手持剑，左手捏着印诀控制着大阵，隐隐有一条灰色气流将苦门子与大阵连接起来。
“是东沙域鬼使‘谢仲’给你的魂魄吧？”苦门子垂着双手，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浮在风中。
“将死之人不要多问，还是乖乖地去投胎吧。”中年男人声音低沉，有些中气不足。
“呵……”苦门子突然短促地一笑，说道:“对付我可以，不要伤害那两个孩子。”他向下方二楼的窗户。
燿在看到黄袍人的第一时间就去将女婴抱了起来，将“秀隐”匕首拿出来横在身前，精神紧张之下手中的匕首竟然被带动着忽明忽暗起来。
匕首无刃，却散发出一层奇怪的雾气，渐渐将燿周围一米笼罩在内，像穿了件黯紫色的长袍，不论是身形还是灵魂气息竟都消失不见。
苦门子向下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找不到燿和小丫头，面色不变地说道:“我虽然是个不喜欢记仇的人，但是也有底线。等我再次复活，若是发现你做了超过我底线的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黄袍人眉头一皱，说道:“放心，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名誉的，毕竟我还是这里的皇公。”
低头看看身下的大阵，若是没有这大阵，苦门子还有几分信心与其抗衡一番，但最后多半会带着两个孩子逃走；但现在被突如其来的大阵束缚住，再挣扎也是枉然。苦门子叹息一声，放弃抵抗，魂魄消散速度陡然加快。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复活吗？我不信你可以从鬼君手中逃脱。”
苦门子神秘地一笑，说道:“属于我的时间还在，我自然不会死。”
“时间？”黄袍中年人若有所思，“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掌控时间。”
“万事都有例外。”一丝无奈的笑声中苦门子的生命气息彻底消失，黑袍中的躯体哗啦一声坠落到木楼前的小花园中。
“哼！都魂飞魄散了，还复活个屁！”黄袍人低沉阴森地一声重哼，袍袖一甩扬长而去。
一直等到黄袍人走后一个小时燿才小心地走动了一步，他仍不敢将匕首收进掌心。低头看去，小丫头已经醒了过来，还是面无表情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饿不饿？”燿看着她小声问了一句。
“先找点吃的。”他自问自答。
“我们要想办法自己活下去。”
他从厨房中找到一大堆肉、面包、牛奶、羊奶，还有一些蔬菜。这些吃的东西足有三个月的分量，苦门子不吃东西吗？怎么全留着？这些东西被施加魔法，还保持着新鲜。
燿干脆将整个建筑都翻了一遍，还是那句话:死人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在他看来苦门子应该是死透了，就当是替他照顾小丫头的佣金吧。
可惜除了在他床头找到一本笔记之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笔记的日期从三十年前开始，到一年前结束，看来是他复活前的东西。
笔记记得很潦草杂乱，开头是些琐碎的事:有祈祷文，有朋友的日常，也有一天的喜怒哀乐。直到一半的位置才开始出现一些修炼的内容。
看到这里燿的眼睛一亮，上面讲的正是修炼起步。当然这里的起步是对于苦门子来说的，苦门子出生时就拥有圣体，未经历凡体三境直接从圣侍起步，这里便讲的是灵力运用之法。平常人将其看做是魔法，但对于通透其中奥秘的人来说只是简单的术法而已。
“若是青炆能像苦门子一样天才就不用担心火毒了。”燿看着笔记扉页上黑笔画着的自嘲的苦笑脸，又叹息道:“要是苦门子能像青炆那样洒脱就不会苦闷了。”
燿将找到的东西全部放进匕首中存放卷轴的空间中，背起小丫头，至此“秀隐”的雾气仍未收起来。暗紫色的雾气笼罩着两人，燿走出木楼，来到楼下的小花园中。
苦门子的尸体面朝下被黑袍掩着，燿抓住尸体的胳膊准备将它翻转过来，可手刚接触到就被吓得一个机灵——“干尸？”
他不是害怕尸体，而是此事有悖常理，让他感觉诡异。将尸体翻过来，果然平时藏在阴影下隐约可见的尖下巴只有皮包着骨头，一层黑色的干皮；往上看，脸颊与眼眶都干瘪着凹下去，明显是死去多年。
“看来不是复活，是死后还魂。”燿推断道。
“怪不得苦门子会把食物都留下来，可能也存着为小丫头着想的心思。”
他回头看向背后伸出脑袋的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地上了无生机的苦门子。
“怕不怕？”燿打趣儿地问一句，他知道小丫头还不会说话。不过从小丫头明亮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一点也不知道害怕。
将苦门子的尸体存放到地下室，锁好门窗向黑夜更深处走去。